第三章:另一场战斗04
他的脸上有多少憎恶就有多少绝望。看向周围，安莉发现面带相同表情的都是移居到卡恩村的人。
安莉想起来了。
他们的村子遭到了焚毁。
“敌人来了！”男子大声喊道，“外面是敌人！不是敌人，不可能放火箭！我要战斗！”
“什么王国啊！那些畜生上次就没有来救我们！这次想把这里也烧掉吗！”
一个发福的女人嘶喊着。
“休想！要杀就来杀吧！我要多拉几个陪我上路！我要为那家伙报仇！”
一个年轻人紧随其后叫骂起来。
对方射出火箭，导致接近疯狂的憎恶控制了村民们。
“安莉大姐，您得做决定了。”
寿限无以钢铁战士的表情冷峻地对安莉说道。
“欸？他们气得失去理智了，等他们冷静一点吧。”
“没有时间了，而且难保他们不会自作主张，最好统一整个村子的意见。”
寿限无的提议有道理。对方已经对瞭望台射了火箭，下一步一定会发起更猛烈的攻击。情况紧急，不容犹豫。
安莉下定决心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转眼看了看恩菲雷亚。拉着妮姆的他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为她鼓劲。
安莉觉得心头泛起一丝暖意。
这丝暖意给了安莉所需要的最后一丝勇气。
“大家听我说!!我们这些在场的人要为整个村子做出决定！做出决定之后，请大家一起遵守！”
村民们报以洪亮的赞同声。
“有哪位认为我们村子应该答应王国的要求吗？”
没有人举手。
伴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安莉喊道
“那么！如果有哪位认为豁出性命也要反抗！也要和王国战斗，请举手！”
“噢噢噢。”随着咆哮声，无数手臂杂乱无章地举了起来。在场者没有一人平静地举起手，他们都举起了攥紧的拳头，脸上都带着下定了决心的表情。
他们确实感到恐惧。当然了，他们选择了毫无疑问会带来死亡的选项。不过，有超过求生欲望的某种东西驱动着村民们。
他们觉得自己蒙受了大恩大德，不想成为忘恩负义的人。
“那么——我们战斗吧！我们要战斗！要报恩！寿限无先生！拜托你制订作战计划！”
寿限无向前一步，站到了安莉身旁。
“……我们看到你们的觉悟了。你们会在这里战死，没问题吧？”
身经百战的战士得到的全是肯定的回答。
“吓得面无血色还能这样回答，你们都是好样的……可是啊，难得你们下定决心，我似乎不应该给你们泼冷水，不过是不是应该让年轻人逃走？有我们和大叔们在这里战死就足够了吧？”
年纪大的人开了口。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是逃不掉吧？前后门都被他们围住了吧？就算翻过围墙逃走，也肯定会被发现的。”
“没错，如果单纯逃跑，肯定是逃不掉的。”寿限无眯眼笑了起来，“在现在的状况下，没法悄悄逃跑。正因如此，我们首先要打开正门，吸引敌人，趁着敌人大意靠近，我们出其不意发起进攻。只要能对敌人造成一定损害，他们绝对会集中起分散的兵力。”
寿限无环视村民一周。
“说是这么说，对手也有可能发现我们另有所图。就算他们发现了，只要我们的攻势足够猛，他们也不得不集中兵力。有谁有疑问或者异议吗？”
“看来没有，寿限无先生，那么该往什么地方逃呢？”
“这还用问吗，大姐，当然是都武大森林了。我会把了解森林的阿古和布莉塔大姐编进撤退组，应该能在森林里熬到那些家伙撤走。”
村民们虽然做好了送命的心理准备，但他们当然不想让孩子们也死在这里。发现孩子们送命的可能性变小，安心感降低了他们的斗志。寿限无发觉后，脸色阴沉地说
“大家听好，最开始的一次攻击、对方集中兵力之后的攻防战，这两次战斗不能让对手留有余力。我们的攻势越强，撤退组的生存概率就越大。”
“哈哈哈哈！什么啊！哎呀，这就放心了。”
安莉听到了几声笑声。发出笑声的人没有自暴自弃，也不是被吓疯了，他们的笑声十分爽朗。
“要是老婆和孩子们能活命，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安兹·乌尔·恭大人救了我的孩子，现在轮到我报恩了。”
“是啊，没错！总不能永远做个窝囊父亲。”
“那么……别动队要怎样编制？”
听到恩菲雷亚的问题，寿限无环视了村民一周。
“保护大家的妻儿逃出村子的任务，我希望能交给安莉大姐和恩菲雷亚大哥。还有像我刚才所说，考虑到森林中的生活，要加上布莉塔大姐，还有阿古和他的哥布林同伴们。”
“欸——”
安莉不禁惊得叫了起来。
自己作为村长，有和大家生死与共的义务。安莉决定让村民们赴死，作为村长，她应该与村民们同行。安莉正要开口强调自己的义务，却被村民们抢了先。
村民们都同意寿限无的意见。就在安莉思考如何反驳才好的时候，大家已经抛下论题的中心人物，下了结论。
“安莉啊，拜托你了。”
“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上次我的媳妇被杀死了……这次千万别让我的孩子再……”
村民们的各种情感都包含在强有力的握手中。恩菲雷亚站在了感到眼睛热了起来的安莉身边。
“安莉，走吧。活下来之后才是我们应该战斗的时候。那是不允许失败的战斗。而且说不定安兹·乌尔·恭大人会再来帮卡恩村一次。我们去过那位大人的城堡，到时候我们在场要好一点。”
“就是啊。”
“寿限无先生……”
“那种用来召唤我们的号角，把它——算了，在这里用了也是杯水车薪。还是等风平浪静之后，再让新召唤出的我们的同伴助大姐一臂之力吧。”
安莉觉得眼泪快要流出来了，她用力擦着眼角。
“明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家的妻儿！走吧！恩菲！”
两扇门扉之一缓缓打开了。
“看来一开始就应该放火箭。用来追击的火箭虽然白准备了……”
巴布洛不快地皱起了眉头。他们在这里消耗了太多时间，要想夺回失去的时间，看来非得进行强度极大的急行军不可，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一切都怪侯爵部下的指挥失误。要不是他亲自下令发射火箭，还不知道要再浪费多少时间。
巴布洛想着侯爵派给自己的部下的愚蠢，诅咒着自己的运气，抬头看向天空。
接下来需要消耗的时间是——首先是绞刑的时间。
他要把村民绞死，挂在围墙外面，让更多人看到忤逆王家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接下来要找到与安兹·乌尔·恭亲近的人。这件事消耗的时间应该会比绞刑长，因为要从询问村民开始做起。
“可恶。谁能事先想到应该把拷问官一起带来呢。那么就告诉他们坦白从宽……问题是孩子啊……”
给孩子留一条命也没有意义。孩子独自一人不可能活得下去，还是和父母一起绞死比较仁慈。
“有那么多绳索吗？希望村里的绳索够用……”
士兵们已经靠近了村门。走在最前面的士兵，手持王家旗帜，像仪仗队一样行进着。这带给巴布洛自豪感和满足感。他甚至开始想，等自己登上王位，一定要组建一支仪仗队。
手持旗帜的士兵走进大门—然后像被弹簧弹开了一样飞了出来。
士兵手里的王家旗帜噗扇了几声，落在了地上。
打飞士兵者从门里露出了巨大的身体。
“食、食人魔？居然有食人魔?!”
面对完全出乎意料的状况，巴布洛大吃一惊。他忘记了王家的威严，大呼小叫起来。
没错，眼前是名为食人魔的亚人，以人类为食。看到突然出现的魔物，士兵们也和巴布洛一样不知所措，他们几个几个地被巨大的棍棒打飞了。
看到吃了棍棒的士兵们伴随飞散的肉片，落在远处的地面上，其他士兵好像得到了某种信号一样，开始惊慌失措，争先恐后地逃离大门。又有几只食人魔从门里追了出来。
食人魔们用棍棒不停击飞狼狈而逃的士兵，就像孩子打飞玩偶一样。
士兵们屁滚尿流夺路而逃，其惨状甚至无法称为撤退，大概因为他们只是男爵手下的民兵吧。他们向瞭望塔射出火箭，立下了催开村门的功劳。作为奖赏，王子允许他们率先进入村子，没想到害得他们要么命丧黄泉，要么原形毕露。
看到男爵抛下自己的士兵，头也不回地跑了回来，巴布洛吊起了眉毛。就在这时，嘹亮的号角声响了起来。
侯爵麾下的骑兵们一起举起了骑士枪，整齐划一的动作令人赞叹不愧是正规兵。然而逃命的士兵和追赶的食人魔正打得一片混乱，他们没法投身战斗。
骑士枪只有在突击时才有最强的破坏力，在乱战中无法发挥长处。
“为什么不射箭？！”
巴布洛怒吼道。
放任食人魔继续靠近，损失会越来越大。为了避免不利的局面，抛弃逃回来的步兵，不分敌我一通乱射才是最好的办法。
就在巴布洛感到焦躁的时候，食人魔们开始撤退了。逃回来的士兵成了保护食人魔的屏障，骑兵们没法发起追击。食人魔们纷纷回到了门里。
看着部下接纳生还的士兵们，开始认真布阵的样子，巴布洛捏紧了手里的缰绳。
他想结束无聊的任务，尽快返回，走上对抗帝国的战场大显身手，提升自己的名望。
梦想着美好的未来，他却得到了如此不堪的结果。
就算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食人魔，如果他铩羽回到耶·兰提尔，想必自己的声望会一落再落。而他在与身为第二王子，本该只是备用品的赛纳克之间的王位之争中，差距则会因为这一次失败变得无法挽回。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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