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大屠杀08
布莱恩还是一动不动。看着他紧紧抓着大地的手,克莱姆能感受到他有多么不甘心。即使如此,克莱姆还是要说。
“——这是史托罗诺夫大人的愿望。”
克莱姆不觉得葛杰夫·史托罗诺夫能赢。
正因如此,克莱姆和布莱恩必需实现葛杰夫的愿望。
布莱恩慢慢站了起来。
好烫。
克莱姆差点儿转身向后逃。
站起身来的布莱恩仿佛发出了冲天的热气。
“总是让克莱姆小兄弟看到我丢人啊,我不要紧了。就让我把葛杰夫的英姿烙印在眼底吧。”
“——拜托了。”
布莱恩·安格劳斯和葛杰夫·史托罗诺夫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克莱姆不太懂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布莱恩怎么看葛杰夫。
输给葛杰夫之后,布莱恩开始了剑术修行。克莱姆对布莱恩只知道这么多,不过,他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可能这么简单。
“那么,史托罗诺夫阁下,能让我见识下那把剑吗?我想调查一下。”
安兹问话的态度就像在询问今天天气如何般平静。施加了魔法的剑有各种各样的能力,提出看剑,就等于提出调查对手的能力。以常识来说,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要求。
有这种想法的不光是克莱姆,布莱恩似乎也一样。两人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惊得睁圆了眼睛。
葛杰夫把剑转了一百八十度,把剑柄递给了安兹。
“葛杰夫!你放弃了取胜的念头吗!”
“布莱恩!不要说失礼的话!魔导王阁下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安兹接过剑,发动了魔法,然后愉快地笑了起来。
“真是一把好剑啊。”
安兹像刚才葛杰夫做的一样,调转剑柄还给了他。
“史托罗诺夫阁下,关于这把剑的力量你知道多少?”
“全知道。这把剑能像切纸一样削开金属,锋利得超乎现实。”
“可惜。那不过是这把剑拥有的能力之一。”
“什么?此话怎讲,魔导王阁下?”
“简而言之,这把剑是能杀死我的武器。有了这把剑,我们之间战斗才能称得上是决斗。如果你用无法伤我分毫的武器战斗,那就不是决斗,而是单方面的处刑了。”
“像对待侵入我的城堡的臭老鼠一样对待史托罗诺夫阁下,那就太失礼了。”安兹说着,突然从空中掏出了一把短剑。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明晃晃的短剑用力抵在脸上,横向一拉。
然而,短剑没有留下丝毫伤痕。
“像这把短剑一样,魔法力量不够强的武器无法伤害我的身体。顺带一提,这把短剑的数据量——魔法力量和史托罗诺夫阁下的那把剑旗鼓相当。不过,那把剑就能伤害到我的身体,看来它超出了我所知的常识。如果我取胜了,可以把那把剑送给我吗?”
葛杰夫苦笑起来。
“请放过我吧,这把剑是王国的国宝。”
“唔,是以掉落道具要返还为前提的PVP啊,好吧。”
“非常感谢,魔导王阁下。”
把剑还给葛杰夫之后,安兹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然后仿佛测量距离一样,一步一步离开葛杰夫身前。
“间隔五米,大概就是这样吧。除此之外……没有倒计时,就需要发信号了啊。那边穿白色铠甲的,你来发出开始的信号。”
突然被安兹点名,克莱姆颤了一下。
“克莱姆,拜托了。”
“那、那么,我有个魔法手铃,摇响它作为信号可以吗?”
听到克莱姆的提案,两人默默点了点头。
葛杰夫把剑举到眼前,调动全身的力量。身后的克莱姆觉得葛杰夫的身体仿佛膨胀了起来。
万钧的剑气,那是克莱姆从来没有见识过的,王国战士长真正实力形成的压力。然而葛杰夫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海市蜃楼,遥远而虚无缥缈。
“史托罗诺夫大人……”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葛杰夫了吧。
“那可不一定。”
“诶?”
突然,身旁的布莱恩否定了他的看法。
“葛杰夫并不是绝对会输。虽然很低,但他确实有取胜的可能性。那家伙有王牌。你知道那家伙作为王牌的武技吗?”
“‘六光连斩’吗?”
布莱恩静静地笑了。
“不是,那家伙有远超‘六光连斩’的究极武技。”
“是、是这样啊!”
克莱姆一边准备手铃,一边凝视举着剑,把精神集中到了极限的葛杰夫的侧脸。
那是人称名震邻邦的战士长的,男子汉钢铁般的侧脸。
“没错,王国以前的精钢级冒险者,威丝契·克罗芙·帝·罗芳开发了这种武技,可是因为年龄太大,没法使用。如果说我的最强秘剑‘指甲刀’是多个武技同时发动的招数,那么葛杰夫的王牌就是单个武技中最强的。如果他用出那一招,说不定……能对安兹·乌尔·恭造成威胁。”
“说不定,正因为如此,那家伙才提出要单挑。”布莱恩眼都不眨一下,一脸认真地凝视着两人说道。
克莱姆咽了一口口水。
他觉得拿着手铃的手非常沉重。摇响它代表着决定葛杰夫的命运。
“要我替你吗?”
“非常感谢,不过……还是我自己来。”
“是吗……”布莱恩低语着,没有再提出要替克莱姆摇铃。
克莱姆举起了手铃,祈祷着葛杰夫获胜。
随后——手铃发出比想象中还要大的声音,响了起来。
把精神集中到了极限的葛杰夫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安兹冲了过去——
克莱姆和布莱恩睁大了眼睛,下决心绝对不眨一下——
——在那之前,世界停止了。
“是这样啊……可是时间对策是必需的啊。”
即效魔法“无咏唱时间停止”发动,安兹面前高高举起剑的葛杰夫静止了。
在时间停止的时候,进行任何攻击都没有意义。现在对葛杰夫施放攻击魔法,也没法对他造成伤害。正因如此,安兹一边算着时间,一边用起了魔法。
“‘魔法延迟·真实之死’。”
安兹用了第九位阶的魔法。
因为“心脏掌握”用起来比较方便,“魔法延迟·真实之死”很少被用到。
既然时间停止的时候,魔法无法对对手发挥效果,那么使魔法在时间停止效果结束的瞬间生效就行了。这招连续技虽然基本,但是时机很难掌握,所有玩魔法职业的人中,大概只有百分之五能用得好。
不用说,经过令人惊讶的长时间训练之后,安兹已经能用好了。
“再见了,葛杰夫·史托罗诺夫,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魔法效果结束,世界的时间恢复了。
而安兹的“魔法延迟·真实之死”最先发挥了效果。
葛杰夫慢慢倒下了。
“欸?”
“什,么?”
克莱姆和布莱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眼中,葛杰夫向前冲出去的瞬间,就瘫倒下去了。
安兹接住了葛杰夫的身体。
剑无力地掉落在地上。
胜负已分了。
然而两人无法理解。
两人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
布莱恩大声喊叫着。
“你怎么了!站起来!葛杰夫!”
然而布莱恩的愿望得到的是冰冷的拒绝。
“他已经死了。”
魔导王安兹仿佛心怀敬意般,十分礼貌地把葛杰夫平放在地面上,然后缓缓合上了他依然睁着的眼睛。
看着葛杰夫的脸,安兹向走上前来的二人说道
“看着向没有胜算的战斗发起挑战的他,我想起了那个时候……为了表达对战士长的敬意,我不会让黑山羊崽继续追击……我会整理好他的遗容,送还王国的。”
“不,这就不必了。我们带葛杰夫回去,不用劳烦你。”
克莱姆松了口气。
他害怕布莱恩明知没有胜算,还向安兹发起挑战。不过,看样子布莱恩没有那个打算。
“是吗?”安兹简单地说着,站了起来。
“我使用的即死魔法‘真实之死’,用低阶复活魔法是无法复活的。还有,帮我转告王国国民只要顺从于我,我会以仁慈相待的。”
安兹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虽然他毫无防备地以后背示人,但布莱恩和克莱姆不会恬不知耻地举刀偷袭。
安兹坐到了黑山羊崽的触手上。
触手就像一张骇人的王座。
“请替我转告国王只要在近期内尽快交出耶·兰提尔周边,这些黑山羊崽就不会去王都作乱。”
黑山羊崽身体一转,开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战场上撤退的帝国军的阵地前进。另外四只黑山羊崽,似乎也开始返回帝国阵地了。
“克莱姆小兄弟,我有件事拜托你……让我带葛杰夫回去,可以吗?”
“好的……我把史托罗诺夫大人的剑带回去。”
“死了好多人啊。”
“到底死了多少人呢?”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不知道。不过,那么强大的存在称王君临此地,也就意味着……”
“将来一定还会发生战争……下一次或许会有更多人在战争中送命。”
布莱恩背着葛杰夫走在前面。克莱姆走在他的身后,思考着王国阴云笼罩的未来。
克莱姆觉得布莱恩所说的一定会成为现实。重要的是面对这样的未来,自己该怎么做,还有自己能做什么。
而最重要的是——
(——我必须保护拉娜大人的未来。)
克莱姆用力攥紧拳头,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保护好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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