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大屠杀07
“恭阁下看起来也很健康……呵呵，不知道说健康合适不合适？如果您是那次一别之后告别了人类生涯，这话就有点失礼了。”
“哈哈哈。我当时和现在一样。”
安兹轻笑着，从黑山羊崽身上跳下。大概是某种魔法在发挥作用吧，他缓缓地降了下来，让人感觉不到重力。
葛杰夫觉得可能是著名的“飞行”魔法，不过考虑使用者是安兹这样的大魔法吟唱者，也很可能是更高阶的——葛杰夫并不知道的魔法。
“真的是久违了啊，史托罗诺夫阁下，卡恩村一别，我们一直没机会再见面。”
“是啊，恭阁下。那么……能说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总不会只是在战场上发现了熟人，过来叙旧吧？”
“是啊，没错。我不喜欢说漂亮话，现在的场合也不适合绕弯子。因此……我开门见山地说吧。”
安兹缓缓伸出了一只骨手。
他的动作中没有敌意，只有友善。
“成为我的部下吧。”
葛杰夫惊得有一瞬间瞪圆了眼睛。
他同时听到了两侧克莱姆和布莱恩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葛杰夫没有想到，如此强大的大魔法吟唱者，居然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部下——”
安兹打了个响指。没人知道他用骨手是怎么做到的。
葛杰夫觉得他要对自己做什么，身体颤了一下。
然而，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都没有发生变化，也没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看周围。”
葛杰夫放眼环视四周，还是什么都——.
“原来如此，你让它们停下了啊。”
黑山羊崽全部停下了。它们抬着蹄子停在半空中的样子，看起来就像雕塑。
“这只是暂时的，接下来如何就看你的答复了。如果你拒绝，我会重新向召唤出的山羊崽们下令。命令的内容我就不必说了吧？”
葛杰夫惊讶得眼珠乱转。
就算以人质威胁葛杰夫做了部下，他不仅没有足够的忠心，而且肯定会从内部背叛。安兹肯定不是连这都想不到的人。
既然如此，莫非有其他原因吗？
葛杰夫想不通。
不过，他这么强大的人——统领那样一支强大兵团的人，居然想要一介战士葛杰夫，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怎么了？葛杰夫·史托罗诺夫，做我的部下吧。”
安兹把骨手向葛杰夫伸了过去。
只要握住这只手，就能挽救众多的生命。
葛杰夫动心了。
因为安兹给了他一个拯救王国国民的机会。
然而——葛杰夫不能握住这只手。
这决定是错误的。
这样选择不过是自我满足。
想必一百人中，会有一百人都骂葛杰夫是浑蛋。
即使如此，葛杰夫也不能背叛王国。
葛杰夫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拒绝，我是国王之剑。国王对我恩重如山，这一点我不能让步。”
“哪怕结果导致更多人民牺牲也不让步吗？你为了拯救卡恩村，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投身战斗……这样一条汉子居然会对明明可以拯救的生命弃之不顾？”
葛杰夫觉得心里被刀划过一样痛。
即使如此，葛杰夫·史托罗诺夫也不能握住安兹·乌尔·恭的手。
王国战士长不能背叛王国。
这就是葛杰夫的忠义。
不知是不是看葛杰夫保持沉默，觉得有点不耐烦，安兹耸了耸肩。
“真是个愚蠢的男人，那么——”
葛杰夫没再多说什么，向安兹举起了剃刀之刃。
“怎么回事？”
明明有护符的魔力，刚才被山羊打伤的部位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然而，刀尖颤抖并不是因为伤口痛。即使伤口没有痊愈，葛杰夫全身还是迸发着斗气。
“恭阁下，你对我有恩，请原谅我的无礼——我希望能和你决斗。”
安兹的脸没有皮肉，只有骨头，因此看不出他的表情，无法从他脸上读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葛杰夫隐约感觉到，他应该是无语了。身后的二人似乎有和安兹一样的感想。他们虽然没有出声，但葛杰夫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的动摇。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你会死的。”
“应该说毫无疑问吧。”
“明知会死还要送死？我本来不打算杀你……莫非你有自杀倾向吗？”
“我觉得应该是没有。”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我不理解你的想法。如果你有胜利的把握，向我发起挑战，我还能理解，如果判断有可能胜利，我也能理解。可是，看样子你似乎确信自己会失败……莫非你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吗？”
“敌人的王已经到了我的眼前，在我的剑能达到的范围内，我会尝试取其首级是理所当然的吧？”
“确实，物理距离很近。不过，在我看来，我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莫非是我有眼无珠吗？”
“嗖。”安兹背后伫立的黑山羊崽挥起触手，抽裂了葛杰夫身旁的大地。
以葛杰夫的动态视力，都没有看清触手是如何抽在大地上的。
“这可不好说，恭阁下。”
“听到我说不打算杀你，得寸进尺吗？”
葛杰夫从心底笑了起来。
“我丝毫没有那个意思。我作为王国战士长，只是想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如果你要与我为敌，我可是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你哟，而且你必死无疑。”
“我想也是。”
“原来如此……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法改变你的决心啊。真遗憾，从收藏家角度来讲，杀死稀有藏品（你）真是太可惜了。”
葛杰夫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不战而降。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摆在他眼前。首先，有那么多部下的安兹没有带侍从，独自一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而且身为强者的骄矜，使他不会让身后的黑山羊崽加入战斗。
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对手身处自己无法触及的巅峰。然而，现在正是自己有可能触及他的瞬间。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一定会摆出不擅长近身战斗的魔法吟唱者应有的阵势，在部下十重二十重的护卫下登场，一定不会再来到剑能触及的范围。正因为如此，葛杰夫才要求和他单挑。
葛杰夫之所以要求单挑，还有另一点原因。
他把一切都赌在了过低的可能性上，即使如此——
葛杰夫还是说出了正式的决斗宣言。
“安兹·乌尔·恭魔导王阁下！我是里·耶斯提杰王国的王国战士长葛杰夫·史托罗诺夫！我要求和你决斗！”
“葛杰夫!!”
“战士长……”
两人终于忍不住了，布莱恩叫了起来，克莱姆则呻吟着。然而，葛杰夫并不在意，他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您同意，魔导王阁下，我想指定此二人为决斗的见证人。”
安兹耸了耸肩。
葛杰夫理解了他的意思是悉听尊便，点了点头。
“等、等下！等一下啊，葛杰夫！我随时愿意和你一起战死！我不会让你独自战斗的！魔导王阁下！拜托你！我知道这样请求很不要脸，但我还是真心请求你！请你同时和我们两人战斗吧！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才对。”
听到布莱恩仿佛要吐血般的叫喊声，葛杰夫心想，果然如此。
那时布莱恩清朗的表情，属于一个下定决心的战士。
他下定决心，要和葛杰夫一起被安兹·乌尔·恭杀死了。
然而，葛杰夫不会接受，他无法接受。
“布莱恩·安格劳斯！不要侮辱我作为战士的决心！”
布莱恩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真的不需要吗，史托罗诺夫阁下？我不在意同时与两人战斗。”
“不必了，魔导王阁下。我一人做您的对手，请不要对那两人下手。”
安兹的骷髅头上空洞的眼窝中，红光更亮了。
“是吗……这样的目光我以前也见过，里面有不惧死亡勇敢前行者的意志。我很尊敬你坚毅的目光。”
安兹的这番话听起来仿佛出自人类之口。
“好吧，我接受你的提案。我和史托罗诺夫阁下单挑。”
布莱恩颓然跪倒在地。
虽然看不到他低垂的脸，但是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了红褐色的大地上。
对不起。
葛杰夫在心里对布莱恩说道。
“我会把你的尸体完好地还给他们，回去用复活魔法——”
“不需要。”
听到葛杰夫拒绝，敌我双方都哑口无言了。
“我不希望接受复活魔法，尸体扔在这里也无所谓。”
葛杰夫并不觉得复活魔法不好，可他就是不喜欢。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正因如此，赌上生命的决定才有分量。
而且为了王国，他不能复活。
只要葛杰夫死了，国王可以向内外宣传自己失去了左膀右臂。这样一来，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家人的王国国民，对王家的憎恶或许能得到缓和。
这算是自作主张的王国战士长，为王国最后一次尽忠了。
没有理会周围人的惊愕，葛杰夫好像看开了一样笑了起来。
“那么我们开始吧……你们两人，请见证我最后的战斗吧。”
克莱姆没有想到，男子汉布莱恩·安格劳斯，居然还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在克莱姆心目中，布莱恩是个坚强的汉子，他玩世不恭而捉摸不定。然而，从跪伏在地上的男子身上，看不到这些特点。不过，即使如此，克莱姆也不觉得他软弱。
“布莱恩，你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葛杰夫头也不回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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