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一剑绝尘
黄瀚用高傲、严厉、不容置疑的声音喊道：“你便是婴尘绝？”
声音传得很远，整个冰湖上都听得见。
婴尘绝无疑也听见了，可并未回答。
他只是更接近了些。
柳莹见识过婴尘绝的武功，此时，她捏了把汗。她并不知道黄瀚等三位掌门弟子的身手如何，她只能祈祷，祈祷他们能赢。
黄瀚说：“你是聋子还是瞎子？我对你说话，你听不见？放着我们三人在此，焉能容你造次？”
郑师弟：“回去吧，泪雨冢与你无关，那是我们峨嵋先发现的。”
单师弟：“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婴尘绝终于停步，一双丹凤眼睁得很大，但眼神是冷的，没有疲劳，没有情绪，他像是个被雕刻出来的木偶，塑造出来的表情，一辈子都更改不得。
常抑留意着小蝶，他希望他们快一些，这样，他们就可以早些进入泪雨冢。
他不想动用真武之力，也不想杀婴尘绝，他并不觉得婴尘绝做了什么必须被杀的事。是，他在江湖上杀了一百多个人，其中还有孩子，可那与常抑有什么关系？对常抑而言，他们只是故事中的数字而已，连名字都没有。
黄瀚、郑师弟、单师弟皆拔剑出鞘，黄瀚朗声道：“你可知我们是谁？你以为我们是你能闷声不吭、敷衍了事的人物？”
郑师弟说：“昆仑的老头们一起出面保你，你才保住了这条小命，可若是不自量力，只怕要在这里丢了。”
婴尘绝回答道：“黄瀚、郑仁、单断铁，峨嵋派的三位掌门弟子。”
黄瀚：“原来你知道。”他很得意，因为婴尘绝在江湖上的名声太大，比他们三人加起来更大得多，但他却知道自己。他有时候想，自己如果放开手去做坏事，没准也能更快的出名，成为江湖上闻风丧胆的人物。
但这想法只是个想法，他没胆付诸实施，他已经有钱有势，生活的很舒服，没必要冒这个险。
只是，有些时候，他在峨嵋山闲逛，听见满脸发痴的女弟子们议论山下武林中的风流人物，用那种柔媚入骨、仰慕无比的声音说：“我更偏爱那个婴尘绝啦，听说他又年轻，又英俊，又潇洒呢，名字还这般帅。”
每到此时，黄瀚便怒不可遏——她们议论的，可是个凶残歹毒、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啊！
黄瀚承认他嫉妒，嫉妒这个婴尘绝。他凭什么这么出名？凭什么这么受武林女子的喜爱？那些女人究竟有没有良知，有没有脑子？
又或者，人性本恶，人，尤其是软弱的女人，容易被神秘的恶所吸引。
婴尘绝答道：“我没杀过峨嵋的人，但我不介意杀峨嵋的人。”
刹那间，黄瀚一剑已刺向婴尘绝面门，婴尘绝用剑去挡，两人内力碰撞，嗡地一声鸣响。
郑师弟、单师弟来到婴尘绝侧翼，并未夹攻，但蓄势待发。他们见黄瀚将本门的莲花剑法施展的巧妙绝伦，优雅超卓，剑上附着的浑厚内力宛如绽放的莲花般散布开去，波及三丈之内，令敌人防不胜防，心中大感惊佩。
郑仁说道：“黄师兄竟将剑法练到了如此境界！我已经不是他对手了。”单断铁说：“然而这婴尘绝竟毫无败象，这可真是奇了。”
十招后，黄瀚“啊”地惨叫，脸色惨白，身子摇晃，竟似吃了亏。郑仁、单断铁大吃一惊，立即上前助阵。三人一同使出莲花剑法，一时间剑影剑气，灿烂缤纷，袭向四面八方，此时，他们心中一宽：“以我三人之力，这婴尘绝已踏上绝路矣！”
又过了二十招，婴尘绝蓦然前冲，剑刺前方，嗤嗤声中，将三人布置的暗劲劈得七零八落。单断铁率先惊慌失措，剑法不优不雅，变得急促散漫，他想逃，婴尘绝剑已至，惨叫声中，他被婴尘绝刺穿了心脏，喷血倒下。
郑仁、黄瀚齐声喊：“师弟！”
婴尘绝的剑神出鬼没，又刺中了郑仁，郑仁双膝一软，跪在冰面上，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黄瀚六神无主，心急如焚，想要与婴尘绝拼命，但理智告诉他自己不是对手——敌人的剑杀过太多的人，有一种夺命的煞气，心平气和的莲花剑法，在这煞气面前太过脆弱了。
他变招，使出更为凌厉的狂云剑法，想要与婴尘绝抢攻，此时，他余光一瞥，见婴尘绝那幽冥般的剑绕了半圈，似到了他身后。
柳莹急道：“师伯，后面！”
黄瀚一回头，剑转如轮，防御得十分严实，可另一边却遭了秧，婴尘绝的手刀劈在黄瀚后背，黄瀚头晕眼花，朝前扑倒。
柳莹对众人喊道：“一起上，保护他们！”
婴尘绝说：“全是送死。”
众人冲到半路，一听这话，脚发软，立刻停步。
他们见识过峨嵋三剑客的武功，暗暗估算，五十人加在一起，不是这三人联手之敌，而这三人联手，却挡不住婴尘绝五十招。
合则强，分则弱，他们这些人是一盘散沙，若是与婴尘绝为敌，确是送死。
黄瀚勉强起身，又呕吐几下，面对婴尘绝，举着剑，手在发抖。他喊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你能练成这等功夫？”
婴尘绝说：“我已经忘了为什么。”
黄瀚想打，又不敢打，常抑走上几步，把黄瀚朝后推，对婴尘绝说：“没必要再赶尽杀绝了。”
婴尘绝察觉到了小蝶与小奴的异状，他说：“泪雨冢即将开启？”
常抑说：“至少通路即将打开，我们都可以进去，不必非杀个你死我活。”
婴尘绝：“都是争夺者，杀一个，少一点麻烦。”
常抑说：“你怎知泪雨冢里头毫无危险？若遇上天灾，人多就有用了，至少你落水时，有人会救你。”
婴尘绝：“我不会落水，即使落水了，这儿的人，也只会想让我淹死。”
常抑说：“万一里头有什么毒气毒雾，毒虫毒粉，他们帮你吸一点，你就能少吸一点。又或者有凶猛的野兽或怪物，这些人可以替你吸引注意力。”
婴尘绝低头不语。
柳莹心想：“常大哥居然能和这婴尘绝谈话？不，这婴尘绝居然会听常大哥的歪理？这是怎么回事？”
婴尘绝：“你是蜀山的什么人？”
常抑说：“蜀山常抑。”
婴尘绝说：“你与其余人不同。”
常抑说道：“每个人与每个人都不同。”
婴尘绝还剑入鞘，走向一旁，看样子放过了每个人。柳莹如释重负，忙去照看黄瀚、郑仁、单断铁，发现后两人已经死了。
黄瀚咬牙道：“你....你杀了他们，此仇....不共戴天！”
常抑：“黄大叔，我好不容易劝住他，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黄瀚道：“人生在世，气节二字不可丢，老子....老子....”忽见婴尘绝冰冷的目光转向自己，一句话噎住了，万万说不出口。
常抑心想：“对，气节可以不要，气绝可就什么都没了。”
冰面上出现了一条裂缝，这让人们慌张不已，跑向远处。裂缝扩大，成了条小山谷，下方漆黑，看不见底。人们举着火把朝下照，心提到了嗓子眼，什么都没瞧见。
常抑回忆了很久，想不明白，一切变化太大，沧海桑田，地貌改变，他不清楚这条山谷通往何处。
柳莹向常抑伸手：“火符。”
常抑说：“是我的！”
柳莹：“没出息的家伙，这关头还计较这些？”
常抑只能给她，嘱咐道：“省着些用。”
柳莹说：“这般斤斤计较，你到底算不算男人？”
常抑说道：“你只有这句话吗？”
柳莹瞪常抑一眼，常抑住嘴，怀疑自己会憋出内伤。
男人比女人强，这强得也没多少好处，强者得照顾弱者，强者得保护弱者，强者得受弱者的气，还不能发作，否则会受到谴责。
柳莹点燃一片火符，它朝下飘，左右摇摆，落在底部，火焰照亮四周，这裂隙大约两丈深，下面太黑，所以看不见，但还好，对练轻功的都不在话下。
众人这才放心，他们登山，都带了结实的绳索，另有铁镐、铲子、锄头之类铁器，于是，轻功好的朝下跳，轻功不好的用器具，不一会儿，都到了裂隙中。
裂隙很寒冷，千年的寒气袭击过来，霎时有人被冻晕，众人只得聚在一块儿，靠人多加上火把御寒，寒气便不再承受不起。
柳莹和小蝶、小奴待在一块儿，用火符和火把生热，她让火符缓缓燃烧，产生充足的热气，一枚符能烧小半个时辰。
婴尘绝独自一人，走在后头，他的内力只怕比所有人合在一起更深，加上久居昆仑山，自有办法保暖。
众人赶路，走过裂隙，不久后，见道路和墙壁十分平整，竟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惊讶之余，心中都在想：“千真万确，这里真是泪雨冢！谁能想到在这女神峰下，竟有这么个大秘密？”
利益在前，人人各怀鬼胎，那些峨嵋派雇佣来的寻思：“只要将里头的宝藏取一点，就能发财，也算不枉此行。”黄瀚想：“非杀了这魔头，为两位师弟报仇不可，但他十分小心谨慎，我峨嵋派偏偏也没有暗杀招式，这该如何是好？哎呦，不对，等找到宝藏之后，我们势必全死在他剑下，怎生想个法子暗害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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