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初生新皇
苻坚身边藏有高手，也是仙界来客，共有八人，各自在洗尘境界，身负神力，体魄强壮，远胜凡人，此时见刘裕来袭，一同出手。但刘裕手中一柄长枪变幻莫测，力胜龙象，一招挑落一人，只八个回合，哀嚎声中，这八人先后倒毙。刘裕继续追赶苻坚，苻坚惊骇至极，只催自己身下骏马逃亡。他那匹坐骑“神游”太过神骏，刘裕施展轻功，竟未能追上，他长啸道：“你逃不了！前方要杀你之人数不胜数。你若不回头，我先杀了苻贤、贾盈他们！”苻坚心神巨震：“他说得出做得到，若真这么做，我从此成了孤家寡人，这条路上多有盗匪，我都未必能到长安城。”正犹豫间，刘裕高呼：“何人？”运转长枪，身子向后飘，挡下密集箭矢，躲开无数暗器。刘裕一看，来者正是孙恩与其教众，另有海棠门杀手。刘裕说道：“是桓玄让你来的？”孙恩狞笑道：“一统天下、登基称帝的，还将是桓玄大人！”说罢飞身上前，仗着众杀手掩护，众弟子夹击，长剑纵横，与刘裕杀在一块儿。刘裕此时武功已胜孙恩一筹，可加上孙恩众多爪牙，却连连遇险，屡屡受伤。苻坚心想：“桓玄阴谋诡计不在这刘裕之下，好，让他们斗，我正好归去，再做打算，便如当年曹操赤壁后一般。”海棠门祭出一门厉害火器，砰砰炸裂，刘裕不得不躲，孙恩大笑，绕至背后，一剑刺入刘裕右肋，他正得意，但刘裕瞬间脱离长剑，动如血水，变幻无形，随后反手一掌，将孙恩打得鲜血狂喷，内脏翻转，登时去了半条命。众爪牙忙将他扶起，继续暗器如雨，刘裕伤势太重，又被击中数次，鲜血流淌不已，站立不定，摔下河谷，坠入河流，立时便被大水淹没。就在两人相斗时，苻坚等人早已逃得远了。途中风雨交加，山路曲折，众人逃得急促，迷失了方向，接连有人走失、逃离，这一路逃至花台城，共只剩三十余人，苻坚来到城下，命人高喊道：“是天子来了！是天子来了！”守将道：“天子正在前线，为何会来本城？”苻坚上前怒道：“军机大事，为何多问？你难道不认得朕么？”那守将立即禀报，只见墙上兵士奔走，兵刃反光，随后城门敞开，千余士兵出城相迎。苻坚望向兵卒，见守城的将军不在其中，心下起疑，道：“让隆昌来见我！”士兵道：“陛下，隆昌将军说，不敢擅离职守，还请陛下去城中小歇。”苻坚登时想道：“不对劲！此城中全是汉人将领，隆昌不敢相见，莫非有诈？”当即调转马头，扬蹄狂奔，后方守将在大喊大叫，喊些什么，全然听不真切。逃了数十里地，终于停歇，他对贾盈道：“你们黄天教有什么治伤药物，快治好太子，有了他，咱们便谁也不怕了。”贾盈再取出黄天教灵丹，发现先前跌跌撞撞，翻翻滚滚，几乎全然遗失，只有一颗，分成两半，给苻贤自己各自服下，原本苻贤体质特殊，服食任何伤药皆能效用翻倍，然而他这数月间战斗太过频繁，强敌太过厉害，他是累上加伤，伤及根本，想要完全恢复，无法一蹴而就，只怕得一年半载，长久调理。苻坚心下难受，情绪失控，一会儿骂道：“没用的废物，真到紧急关头，全然指望不上。”一会儿又忙道：“孩儿，爹爹不求别的，只求你快些好起来，一家人平平安安，其余便都好了。”苻贤道：“那位魏道长不知人在何处，但他定会找向长安，道长功力通玄，胜我许多，只要他肯援手，想必会有转机。”贾盈喝道：“他原来并非咱们黄天教的，你没听那皆无影说么？是仙界另一大神派遣了他，我看他未必安什么好心。况且，他自己伤得也重，施展那瞬移之术更是令他油尽灯枯，我看，他是指望不上的。”苻贤不答，坐在马上，潜运真气，可此刻他心浮气躁，仍时不时望向慕容冲，回想慕容垂所说的话：“‘她是真是假，我能看不出？区区狐妖怎能将冲儿变得分毫不差？’”单以容貌而论，她若不是冲儿，我为何半点差别都看不出？我不懂变化术法，也许这妖媚当真有这等惟妙惟肖的变化本事？若她真是冲儿，为何...为何竟似遗忘了一切？不对，她明明能变化成狐妖模样，怎能不是狐妖呢？真正的冲儿几乎在同时失踪，她究竟去了哪儿？莫非....莫非.....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他——狐妖吃了慕容冲，才能变成慕容冲。这念头来的莫名其妙，或是因为他受伤后真气散乱，心神不宁导致，种种梦魇般的思绪纷至沓来，纵然真伪难辨，毫无根据，可却令他心惊肉跳，越想越是心悸。他修为深湛，内力雄厚，那一缕缕黄天真气自丹田中缓缓释出，少时已令他稳住心神。也是空洞使者毁灭后，天地间灵气不再增长，徐徐消退，这黄天真气也不复往昔灵验，无法立时治好了他。路过洛阳城，这繁华都市附近有照灵、吾当的本宗，其余武林门派更是扎根云集，然而吾当山上的武林大会之后，武林中人变得莫名烦躁，动辄有人满门被杀，有人死状离奇，于是新仇不断，旧恨重生，腥风血雨，浮于江湖，原本混乱的世道，随着武林秩序崩坏更进一步，堕入深渊。苻贤此时已恢复了五成功力，遇上贼人拦路，轻而易举地便打发了。苻坚见状又高兴了些，道：“孩儿，我老来与你重新相认，实是生平第一幸事。我最有眼光，立你为太子之举，也是明智至极。”他们在洛阳附近收拢了约三千士兵，不久后，冉无舟率领的照灵僧兵赶到，苻坚愈发欣喜，坚信仍有希望，一统天下的梦想未曾失败，只要他的士兵人人点燃一把火，仍能焚尽大地，只要他的士兵人人投入马鞭，仍能阻断河流。可殊不知，他身边的冉无舟打量苻贤、贾盈，心中盘算：“他们的伤不知究竟如何。此时苻坚已然失势，苻贤若伤势仍重，我可找机会将二人一举杀死，贾盈区区女流之辈，不成气候。到时，我再扶植那玩世不恭的皇子苻光继位，便能一举掌控秦国。”他不曾料到强秦会败给弱晋，但纵然如此，在他预想中，秦国仍极为强大，其一统北方，领土辽阔，潜力远胜南朝。等他稳住朝政，清理乱象后，再效仿司马炎令苻光禅让，自己改国号为魏，则他为父冉闵报仇，复兴魏国的愿望，便终于凭借一己之力实现了。在那之后，他励精图治，富国强兵，再度领兵出征，击溃晋朝，便可一统山河，终结这乱世，令世上百姓安居乐业，如此方为真佛之举。先前，苻贤并非没有伤重的时刻，可其余金仙尚在，苻坚仍掌控朝政，冉无舟并无下手时机。他布置慕容冲这一步棋，本是为了令两人反目成仇，令他有机可趁的。现在，局面发展所几乎脱出掌握，可实则给了冉无舟更好的局面。他早该想到的，唯有秦国大败，才是魏国重生的契机。.......淝水兵败后，秦国一溃千里，不可收拾。苻坚回到长安后不过数日，却听闻各族叛乱的消息。慕容垂回到前燕称帝，定都洛阳。一白姓羌人起兵河西，自立为王。其余匈奴、羯族也召集人马，占领州郡，打出自己的名号，竖起自己的旗帜。山雨欲来风满楼，一时之间，原本安静平稳的北朝，处于动荡的风雨之中，而每一滴雨水落下，对百姓而言，皆是洪水滔天。一场惊天剧变，却始于一场小小的争吵。这一日，苻坚如往昔一般，与太子、贾盈、冉无舟、冲妃一起用膳。自从他从大败后逃脱，返回阿房宫后，就一直坚持这么做。他为了展现自己的慈祥仁爱，在席间表现得毫无架子，和蔼可亲，正如他以往自称天王时，对待王猛、苻融、常抑那般。但实则他心情很差，烦躁得很，朝中大臣的恐慌传染给了他，有大臣劝他解散后宫中一众男宠，放弃修炼所谓‘纯阳宫’秘术。他立即下令将那人斩杀。借着此事余怒，他还下令杀了前燕皇帝慕容暐，并亲自监斩。当年断佛首案时，他饶过此人，可此时再不能容忍。有大臣劝他道：“若要杀他，早该杀了，此时却杀不得。有此人在，慕容垂便没了名分，仍忠于慕容暐的燕国旧臣会成为慕容垂最大的制衡。”苻坚未听谏言，他很后悔，他后悔不曾在杀慕容暐前，堵住他的嘴，慕容暐诅咒他道：“我先走一步，你也亡祸不远！”苻坚最听不得这样的话，随后他命人将慕容暐凌迟处死。故此时苻坚看似淡定，可内心如点燃引线的火药桶，实则暗藏凶险，随时将会爆炸。贾盈的孩子饿了，大声啼哭不绝。可贾盈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拍打他，也不给他喂奶。不知怎地，苻坚将碗重重砸在桌角，砰地一声，瓷碗碎裂，他再将碎片扔向贾盈，怒道：“管好你这小杂种！”贾盈将碎片接下，苻坚的手劲儿令她手腕微微发颤，她冷笑道：“苻坚，你练纯阳宫法，功力已然不弱，可说话做事却如放屁一般，只会对自己孙儿下重手么？”霎时，苻坚一张脸变得宛如凶神恶煞，手一指，身后侍卫立即持剑上前。冉无舟仍在吃饭，不曾停筷。慕容冲望着这一幕，目露迷茫。苻贤道：“师姐，不可对父皇无礼！”贾盈说道：“父皇？父皇！先前他如丧家之犬，是咱们护送他平安回京，他口口声声说会立即让位，令你登基，封我为皇后，可现如今呢？只会吃饭放屁拉屎，将大好江山弄成这番模样，还有何颜面被称为父皇？”苻坚森然道：“来人！将这祸国殃民的魔女拖下去千刀万剐！”众将士立时上前，贾盈手一指，立即唤出十个妖怪，施展邪法，众将士登时乱作一团，纷纷退开。苻坚大叫道：“反了！反了！立即将这妖女诛杀！”千余弓手、千余甲士登时出现，正是苻坚最近时刻布置在宫殿中的，有侍卫道：“可...陛下....皇孙在她手里。”苻坚道：“一并宰了！宰了吃肉，肥嫩得紧！”他修炼纯阳宫术太久，此术讲究心平气和，一旦怒火攻心，阳气沸腾，便会走火入魔，心生歹念。苻贤站起身，走到双方间，大声道：“父皇、盈儿，立即住手！如此争论何故？”贾盈道：“苻贤！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么？你现在杀了这猪狗不如的皇帝，自己便是天下帝君！否则，他会拉着大伙儿一齐给他陪葬！”苻贤道：“如此不忠不孝的念头，你怎能说出口？”贾盈哈哈大笑道：“这猪猡不仁不义，便莫怪我反他！”又对冉无舟道：“冉师兄，咱们金仙才是一家人，这猪狗皇帝已无利用价值，这就杀了他吧！”冉无舟道：“苻贤师弟神功盖世，由他决断，最好不过。”贾盈道：“他？他经脉损坏严重，丹田更有重伤，现在能有五成功力已经不错了！”冉无舟面露喜色，他真正忌惮的人是苻贤，他一直等得便是这句话。于是，他手指暗暗转动，施展秘法。慕容冲蓦然站起，流着泪便往外冲，苻贤看着她流泪奔走的模样，刹那间，他心如刀割，想道：“不会错的，这表情是冲儿独有，任何人也无法模仿！”他立即追向慕容冲，但慕容冲施展慕容族轻功，奔行奇快。苻贤一直追到殿外，这才抱住了她。他喊道：“你便是冲儿！为何你要骗我至今？为何？为何？”慕容冲道：“我脑袋...我脑袋痛得很！你..你放开我！你这狗贼，你这混账！你....你把我囚禁在这狗皇帝身边多久了？这么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明明是在叔父营地的....”苻贤在她眼中瞧见了一缕金光，这金光本被冉无舟用特制材料的透明小片遮掩住，现在却终于显现，苻贤终于想到：“乱世浮鱼！是乱世浮鱼....令你....”慕容冲手中多了一柄匕首，刺向苻贤，以苻贤的武功，这一击原本万万伤不了他，可蓦然间，他背后重重挨了一掌，这是冉无舟真正倾尽全力的一招，屠城煞气击破了护体罡气，苻贤剧痛之下，再无防御。慕容冲一剑刺入苻贤心脏。鲜血从苻贤七窍中流出，他恋恋不舍地看着眼前的妻子，软倒在她的怀里。慕容冲瑟瑟发抖地跪下，捧着苻贤的脑袋，感到他的身躯一点点冰冷。宫中传来阵阵悲鸣痛呼，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只听见苻坚微弱的求饶声：“我....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放过...我立即退位....”少时，终于，宫中再无声响。数百僧兵跟在贾盈身后，走向面对着苻贤尸体的冉无舟。贾盈并无胜利的喜悦，反而神色彷徨，她双手染血，仍抱着婴儿，看看苻贤，再看看面前微笑的俊美僧人，登时明白了一切。她颤颤巍巍地说道：“师兄，我....我愿终身效忠于你，恳请你....饶我性命。”冉无舟闭上眼，嘴角上扬，眼角、唇边皆洋溢着快乐的笑意。他道：“你这孩子叫什么？”贾盈道：“他....他叫迪麟！”陡然间，她想起这孩子的身世，喊道：“他...他出生不好，我.....我立即...立即杀了他！”冉无舟道：“不，他不是迪麟，而是苻麟。你怎能杀了他呢？他已经是咱们帝国的皇帝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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