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大千世界
这一夜，忽然满城震动，婴儿啼哭。常影惊醒，心道：“莫非是冲撞又来了？”他道：“我出去瞧瞧！”乔楚怡道：“我陪你！”至街头，又见大地出现裂缝，房屋化作齑粉，另一只巨鸟翱翔空中，在巨鸟背上有一少年，大喊大叫，惊恐万状，突然间，他松开手，往地面坠落。那巨鸟张开嘴，向少年咬去，作势欲吞。常影召唤承影，在少女们惊喜的欢呼声中，幻化影子，各手持长剑，刺向那巨鸟。巨鸟只一挥翅膀，将众影击飞，此时常影已然赶到，抱住少年，看他面容，并不认得，遂将他扔向乔楚怡，道：“夫人，小心看着！”乔楚怡接过少年，长剑指其咽喉。那少年吓了一跳，但并不反抗。巨鸟扑振双翼，顷刻间，羽毛化作千刃，纷纷斩向常影。常影身法灵动，若影若风，悉数躲开，只见羽毛落在地上，斩出个圆形，蓦然陷落。成了个十余丈的大坑。随后，大坑中爬出另一巨怪，那巨怪有数百触臂，不断蠕动，向天空喷出酸水，腥臭无比！阿九道：“这又是什么？”大刀挥舞，刀风激扬，将酸水吹开。幽梦仙道：“快躲远些！”以极快的动作将围观者击退，远离那酸水。常抑道：“还记得么？鼓与钦，杀葆江，死后化为鸟。”常影道：“它便是鼓？”巨鸟在空中翱翔，羽毛离体，不停旋转，化作无尽刀阵，将常影包围。它自己则撞了过来。常影全力施展赤龙功法，龙尾化作大刀，与巨鸟相撞，砰地一声，龙刀断裂，那巨鸟改变方向，绕了个圈，再度向常影猛冲，羽毛如漫天乌云，势若天崩。常抑道：“运异常真气！”常影哀叹一声，催动不死药之力，真气异变，霎时爆发出巨力，手一张，那巨鸟不由自主地被他弹开，落在城边，将巨怪撞得粉碎，激起冲天灰尘。常影见状，自也大吃一惊。原来，这异常真气与常理相悖，其质地强度皆不可思议，经残鹤转化后，令常影一时突破至菩提天宫之上。常影再一招手，那巨鸟身子蜷缩，成了一团，飞至常影面前，常影再一触碰它，它由内而外坍缩，成了另一颗不死药。残鹤残影赫然现形，将此药吞下肚腹。常抑道：“这异常之法虽强，但不可对凡俗事物使用，否则后果难料。”常影飘落在地，躲开众仙女的夹道欢迎，哭闹倾诉，径直走到那少年身前，尚未开口，少年抢着说道：“你是...哪路大仙？竟...竟能杀得了鼓？”常影哈哈大笑，挺胸说道：“本座乃是归尘宗掌门人，五龙教总教主，此刻掌管鸦羽城的常抑...影大仙。”说到此处，脸色一变，肃然道：“你又是何方妖怪？为何与那腐化神尸在一块儿？”信柏“啊”地一声，道：“你.....你是轻吕？轻吕师弟！我们还以为你...你死了！”此言一出，归尘派众人一拥而上，皆喜道：“千轻吕！是千轻吕！”常影“嗯？”地问道：“谁是千轻吕？”信柏道：“他是老祖宗的八代孙，号称百年来本宗天赋第一，十岁时便已修炼至洗尘境界，从此真正容颜不老。老祖宗便将他关在我归尘派祖庙秘境，命他修炼神功，不到菩提境不得外出。可城里出事时，大伙儿都以为他死了！”常抑生平最厌恶这等天赋卓绝，惊才绝艳者，总觉得他们偷自己的修为，乱自己的心境，盗自己的灵气，毁自己的前程。此刻一听，阴阳怪气地说：“小兄弟天赋当真高呢，我看眼下，定然已悟得菩提。我何德何能，万万救不了小兄弟，小天骄呢。”说罢拿起一碗茶，喝下解渴。千轻吕道：“菩提境界，谈何容易？我本万万难以企及.....”听到此处，常抑脸色登和，此人却又道：“可我在秘境中发现了这只怪鸟，地震将它唤醒，我被它追逐了整整一年，时时刻刻有性命之忧，好在总算躲过，最近自觉身轻体健，能御剑飞行，只怕已破了那层云烟....”咔嚓一声，常抑捏碎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沾满了手，乔楚怡笑道：“夫君累了，坐下歇歇。”信柏道：“轻吕师弟十七岁而至破云境界，古往今来，只怕也寥寥无几。”常抑道：“好了不起呐，咱就是说，这等绝顶天才，多半命运多舛，小兄弟走楼梯多看这些，可别去拿刀剑时一时不慎，磕到了头，唉.....”千轻吕道：“大仙提醒的是。”转向信柏，又道：“信柏师兄，我纵然运气好，进境快，但却万万及不上那位傲天龙王方盛昌之万一，遑论那位洪荒仙帝了！”说到此处，他像是想起生平最为快乐之事，脸上挂满笑容，乐得合不拢嘴。常影道：“你见过...那位洪荒仙帝么？”千轻吕忙道：“是，是，当年洪荒仙帝与黄天神帝大战时，我也在场。真是九死一生的场面，惊心动魄的景象，我百忙中只瞥见了两人对攻一眼，从此....从此....”信柏道：“从此以后，这小子便像着了魔般，吵嚷着想要见洪荒仙帝一眼，说只要瞧见了，他死而无憾。”常影心想：“此子心怀大志，倒也招人喜欢。”道：“难得小兄弟如此虔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千轻吕又道：“我还想，若有朝一日，我能得洪荒仙帝指点，练到洪荒仙帝的阿罗汉境，如他老人家一般在千万仙家面前，拯救苍生，该有多好？”常抑、常影同时道：“那是不可能的，劝你别做梦了。”千轻吕大受打击，眼泪涌出眼眶，信柏忙道：“掌门，这孩子虽厉害，可心性稚嫩，你千万莫要见怪。”常影打起精神，劝了几句，令千轻吕止了哭泣，再问道：“你那秘境还在么？其中武学秘法可不能白白埋没。”千轻吕笑道：“那自然还在，我带你乷们去！你是本派掌门，又是我救命恩人，要什么都可以。”他心情宛如孩童，就像是欲向同伴展示自己骄傲的玩具一般，巴不得他们见到秘境所藏，从而对自己心生羡慕。秘境本用法术封锁，天地冲撞后已被破开，众人轻易进入其中，见书本已损毁了大半，唯有本门绝学受秘法保护，并未受损。可同时，一众绝学亦被秘法封印，常影竟无法解开。他道：“小兄弟，你看看这...”千轻吕道：“啊，这是大千世界法七卷，集本门武学之大成，但唯有将本门‘平夷紫气’练至最高一层，方能开启。我才练到第七层，还差得很远。这是本门始祖所留，据说是真正的神法。”常影瞧出此法重要，心有不甘，便独自一人留下，试着用异常真气破解其法，接连数月，毫无进展。众人知他嗜武如命，又见情况安稳，也不来打扰，唯有乔楚怡抽空下来送饭给他，也让孩子见见父亲。常影向千轻吕讨了平夷紫气功的秘诀，可他并无真武之心，无法在短时间内功德圆满。这一天，千轻吕来到秘境，想看看常影功力进展，却见秘境中空无一人，喊道：“掌门！掌门！你在哪儿？”却见常影满脸胡须，直盯着卷轴，双手抓住两端，身上真气沸腾，再邻近些，只听内力鼓荡，声如怒风狂啸，竟是打算用霸道功力将其封印扯开。千轻吕骇然道：“万万不可！这里头....里头有极强的怪物，硬破会被它们吃了！”常影闷哼一声，运足异常真气，忽听一声巨响，一怪物骤然出现，它人面龙身，手持长枪，悄无声息地刺向常影，此招一晃而过，其锋笼罩三十丈，端的是神出鬼没，力似鬼神。常影手一抓，将那长枪轻轻荡开，再一指点出，龙人怪受了伤，身躯乱扭，张嘴怒吼，可仍不发出半点声响。千轻吕不禁惊呼，知道此怪极强，自己远敌不过，这一枪若刺得是自己，则自己必死无疑，但掌门人非但无恙，反而一招将敌人迫入绝境。此时，另有两怪冒出，皆与那龙人怪相似，枪尖一齐向常影刺下。常影推出一掌，三柄枪尖撞在一块儿，巨力扩张，轰地爆炸。千轻吕勉强定住身形，心知不妙：“三怪如何能挡？得让掌门人快逃！”却见常影退后数步，掌心亮起白光，急速转动，须臾间凝成白色剑芒，其芒如雷，剑出时，天地仿佛被潮水般的白光淹没，又仿佛亿万雷电聚集于空。他向三怪刺出六剑，前三剑断三枪，后三剑诛神怪。随后，白芒消退，三怪坠地，化作明亮的粉末。千轻吕舌挢不下，一时傻了，脑中只想道：“这是....这是洪荒仙帝的雷芒剑！他与黄天神帝决战时一直使用，我....我绝不会看错！”他扑通跪下，又蓦地扑向常影，抱住他的腿，口中“啊啊”直叫，痛哭流涕，也是他激动过度，似忘了话语为何物，甚至不像是人，又退回成了野兽。死抱了好一会儿，一只小蓝鸟不知从何处出现，冲着千轻吕一通啄，千轻吕不觉疼痛，只是抱着不放。常影不去理他，将卷轴展开，霎时，空中星光闪烁，万千丝线纵横交错。常影心想：“这大千世界法....是龙脉地图，亦是龙脉之术，果然如此，我没有猜错！凭借此法，我能找到暗菩提，我甚至能用龙脉对付祂，终止这场灾难！”一阵狂喜，他往大千世界中一钻，霎时知道自己所在，也知道了暗菩提所在。仙凡世界虽然曾经断绝，可许多龙脉依然暗中相连，暗菩提正是利用这未断龙脉拉扯，令两界撞击。而他们所在的藏边恰是两界断裂处，故会不断冲撞，不断震动，直至仙界彻底与凡间重叠。千轻吕颤声道：“你...是洪荒仙帝的...使者么？我....我向上苍祈求了多年，终于..终于得偿所愿了么？”常抑将大千世界图看了几遍，牢牢记住，这才将千轻吕扶起，见他兀自浑浑噩噩，魂魄不宁，道：“我要走了。”千轻吕道：“去...去哪儿？”常抑道：“离开这儿，去远方，去弥补我的过错。”千轻吕大声道：“走之前，还请杀了我，否则就....带我去见洪荒仙帝！”常抑道：“若我能安然归来，你便会见到他，但此时还不能够。”他将已经破解的大千世界法交到他手里，道：“这里是守护神灵之魄，已被我降服，现交于你，也会听你指使。三者合力，足以胜过菩提天宫之敌，对归尘宗而言，我是外人，暂摄掌门之位已久，现在物归原主，小兄弟，你当掌门人后，还请好好照顾好此间的仙人与凡人。”千轻吕滚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喊道：“你不要走！不要走！我好不容易见到了你，你这一走，我该怎么活？”其声音之惨烈，便是此生初恋加挚爱，被黄毛恶党当面强占了也不过如此。常影一掌打在他天灵盖上，令他登时警醒，他道：“振作些，清醒些，守好这里，守好我的妻子孩子，我此去不知多久，若不成功，则世界大乱，你要有所觉悟，做好准备！”千轻吕跪在常影面前，不发一语，只点了点头。常影心情沉重，被罪恶感与迫切感催促着，又被恐惧与迷茫纠缠着，但他并未停下脚步。正像他当年决定奔赴仙界，寻找黄天的时刻。他抛下了柳莹，而柳莹也抛下了他。然而，废墟外，乔楚怡怯生生地站在漫天飞雪中，常影见了她，不禁一愣。她道：“我...又做起了那个梦。我....我从未向你说起过那个梦。”在梦中，你会被黑影中的魔王所杀。常影道：“夫人，我并非抛妻弃子，我只是...必须这么做。”乔楚怡道：“那就带上我。”常影道：“不可，孩子怎么办？夫人，你得....”乔楚怡不再多说，扑入常影怀抱，在这一刻，常影知道，他抛不下她，而她也绝不会抛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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