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神之战争
残梦星河远,孤影幻云生。群山披迷彩,万木欲乱魂。常抑曾行走于黄天创造的魄灵世界,见证其中扭曲混乱,但这世界无疑更是怪诞,毫无理性可言。每一块石头似是生灵,每一只野兽却不过是果子。生与死不再有界限,只留有难以言喻的混乱。奇怪,上一刻,常抑还在仙界古灵宗遗迹中寻宝,但下一刻,便步入这怪诞秘境。他走向一间凭空出现的屋子,打开门,见到一孩童。他约莫五岁年纪,足分四六站定,双手一上一下,一前一后,正是蛇咬手的架势。另有一少女模样的女子,正是阿九,她道:“近前打乱风散手!”孩童一声娇叱,一个箭步,双拳虎虎生风,此时拳力已然不弱,已深得这蛇咬手的精要。常抑笑了笑,看着常雪鹰,不禁又想起乔楚怡。这孩子确实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瞧他天赋不凡,学武神速,也确颇有常抑当年的风采。这孩子。这小贼猫。他窃取了我学武的天赋,他是我遗失的精华!他甚至还夺了我的气运机缘!他从我身上偷走了多少真气啊!常抑见不得这个,他立即关上了门,心中有气,良久难以平复。他意识到这是个梦境,由某人的梦操纵一切,而由于常抑强大的灵魂,所以也能在梦境中实现一些事。但梦境主人仍拥有此地至高无上的权利。倏然,太乙的幻影出现在常抑背后,常抑回身一剑,将那幻影击碎。当他重新现形时,常抑见这阿罗汉已极度扭曲,仿佛浊蛊与噩梦融合,令他面目全非。常抑道:“是你引我入梦的?”东皇说道:“这百万里的天地,皆成了我梦境的一部分,并非你入我梦来,而是我梦扩散向外,无人能够逃脱。”常抑运阴鹤阳虎阵,霎时周身笼罩着一个圈子,在这圈子内,所有异样皆荡然无存。他将阵型扩张,将身边梦境驱散。东皇道:“好妙法,好手段,无怪乎你能胜过黄天!”突然,常抑脚下升起无数树枝,一棵阴郁可怖的大树拔地而起,树枝漆黑,散发黑气,树上眼睛、嘴巴密密麻麻,向常抑喷出邪光、毒雾。常抑正与梦境相抗,陡然遇上这等厉害邪法,唯有全力躲闪。他心想:“为何在我虎鹤阵法内,这邪树仍能生存?”一女子说道:“此树以你灵魂滋养,故长势格外喜人。”常抑道:“南槐?”她与东皇居然联手,无怪乎能破此阵。她在树中说道:“木能囚魂。你不会以为,你的弑神剑法是唯一能操纵灵魂的么?”常抑道:“在下并非狂妄自大之辈,但你这魂木之术纵然可乱魂、弱魂、宁魂,却无法如我般诛灭神魂。”南槐道:“不错,此木杀不了你,但足以令你魂魄衰弱,由此便有破绽!”霎时,树木中绿影升腾,常抑感到头上隐隐作痛,知道她所言非虚。南槐森然道:“不管如何,你杀了黄天,我就要杀你!”东皇道:“我可不想等你找上门。”说话间,梦中景象大乱,云彩化作血盆大口咬向常抑,常抑想躲,可原本在空中,忽然又身在剧毒沼泽底部,他闭上眼,转动阴阳,喝道:“破!”将诸异状破除。但南槐令巨树疯长,将他围住,树枝封天铺地向他刺来。这树木虽邪,却属于自然,虎鹤阵法无法逐走,他亮出虎爪,将这巨树剖开,可其中剧毒喷薄而出,能腐蚀灵魂,毒性剧烈。常抑与之相抗,只感到浑身不适。而此时,东皇施法念咒,层层幻象竞相浮现,其中竟藏有无穷黑蛇,口喷黑火,煞是厉害。常抑感到已与此二者灵魂相通,可破其间屏障,突然施展弑神剑法,霎时,两者低哼,魂魄遭创,但与此同时,常抑一阵头晕,跌落在地。他想:“我没能杀得了他们,为什么?”稍一思索,心头巨震。他在东皇梦中,受其制约,在噩梦中的人,往往行事功败垂成,棋差一招,无论多么容易的事,可终究不能如愿。故弑神剑虽强,可东皇却逃过一劫。而南槐精通魂木之术,便有保护自己灵魂的本事,自己向她斩了千剑,她躲开了其中一百次斩击,故魂魄虽伤,南槐却保住了性命。东皇周身涌起许多黑蛇,化为一法环,道:“太乙术法,穷极命理!逆天改命,又有何难?”常抑再度向二人出剑,与此同时,东皇的太乙离神术也击中了他,三人同时中招,梦境破碎,魂木凋零,常抑跌回世间,只感浑身虚弱,再看那二人,已然消失不见。那离神术为太乙秘法的至高绝技,据传能令仙人归于凡俗,恶魔沦为野兽,简而言之,是中断其神力,逆转其本质。常抑愣了愣,稍一运功,又紧皱眉头。真武仍在,可已无法如先前那般随心所欲,永无穷竭。绕了这么一大圈,又被太乙打回原处了?但这也无妨,常抑对奥秘的贪欲并未停止,对力量的渴望已无法遏制,身在求索之路,难题皆可迎刃而解。他隐约感到自己已将那二神杀了,可二者皆有生存之法,是否除灭,尚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他们与黄天一样受异常蛊惑,且中蛊更深,之所以伏击自己,可能并非自愿。这古灵宗遗址不在仙界之内,而是仙界一贯称为异域的地方。这令常抑感到困惑,暗菩提仅是令仙界凡间相融,为何如今又多出了这些通往异域之路?异域中魑魅魍魉,妖魔众多,另有魔神潜伏,倒也颇足可虑。另外,东皇、南槐联手出击,可见天地间的禁制消失了,阿罗汉可跨越各界,再无限制。常抑找一地方坐下,东皇梦境残留的痕迹仍在,令这本就混乱的异域更为奇特。这些年,他一直在想暗菩提的话,而东皇、南槐的情形令他不禁疑虑渐生:“莫非我也被异常所迷而不自知,莫非我与暗菩提当真是同谋?我渴望理解这异常奥秘,是不是因异常影响而执迷不悟?”影子,我...还是我么?影子没有回答。他站起身,在此地搜索一圈,觅得几本功法秘籍,几株奇花异草,遂踏上归途。........大雪如柳絮漫天,城墙内外唯黑白二色。常雪鹰脸红扑扑的,从梦中苏醒,醒时已是夜晚。梦中那位仙女对他说着温柔好听的话,令他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他灵智算得晚开,三岁之后才记得事,可他的父母已然离开,轻吕师父说他们是去讨伐一个大祸害。此后,父亲独自归来,告诉他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阿九姑姑、陈檀伯伯、若曦姐姐,还有许多师叔师伯全都哭了,父亲不说话,并未显得伤心,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抱着小雪鹰,眼泪滴落在他头顶。小雪鹰想安慰父亲,告诉他自己练功进步极大,才四岁年纪,已经过了接引四层境界。父亲喃喃道:“年轻人不讲武德,偷骗老前辈,这....后浪只想前浪死吗?”他哭得更厉害了。父亲叫常影,是这儿的大人物。轻吕师父说,是他救了这儿的所有人,并帮助他们撑过了无数劫难。轻吕师父是归尘宗的掌门人,他叫父亲使者,神态毕恭毕敬的,时常问父亲何时能带他去见那位“仙帝”。父亲总说,你心中有他,便等于见到了,心诚则灵,继续等吧。于是轻吕师父就很高兴。小雪鹰问父亲“仙帝”是谁?爹爹说,是你爹....的朋友。那天后不久,父亲又离开了。小雪鹰如今已经六岁了,比当年大了两岁,他明白了许多事理,可却心生更多疑惑。梦中仙女让他不许把她告诉任何人,小雪鹰问她是谁,她不回答。她也许正是小雪鹰离开的母亲吧。他去找阿九姑姑,她正拿着她那柄可怕的大刀,切开烤肉,胡乱塞进嘴里。小雪鹰说:“姑姑,大姑娘家斯文一点儿,你这样谁敢娶你?”阿九哼了一声,道:“我不与你一般计较,若真上当生气,你便又会说我以大欺小。”小雪鹰大失所望,走近一步,忽然间,那柄大刀以开天辟地之势直直落下,小雪鹰左侧一寸远处裂开一条大口子,一直延伸至墙角。阿九阴沉地笑了几声,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小雪鹰颤声道:“几天不见,姑姑....更好看了。”阿九一把将他提起,放在自己膝盖上,哼哼笑道:“这还差不多。你姑姑本就是绝色美人儿,世上男子,有那个配得上我?”小雪鹰说道:“你定是喜欢爹爹!爹爹没老婆,姑姑没男人。姑姑,你干脆做我妈妈得了。”阿九登时面红耳赤,作势要掐小雪鹰,小雪鹰没能逃脱,被阿九头下脚上地倒提,狠狠摇晃许久,直闹得他头晕眼花,喊道:“要死了!要死了!”阿九这才作罢。小雪鹰哭丧着脸道:“你这是以大欺小,谋害幼童!”阿九恼道:“我是帮你练功,你被我这菩提境高手转上一转,功力提升飞快,不久便能至涉水境界。”小雪鹰大着胆子,又问:“难道爹爹不好么?”阿九傲然道:“你爹爹....人挺好,而且,当年还对我有意思呢。”小雪鹰最喜欢听旁人隐私,“哦”地一声,顿时来了精神,道:“怎么个有意思法?”阿九道:“他假装靠近我,忽然猛地与我亲嘴儿,我当时浑身无力,没法抵抗,好在他悬崖勒马,幡然悔悟,否则....只怕如今你还真成了我儿子。”小雪鹰奇道:“他是不是想把我塞到你嘴里?”阿九哼哼说道:“人家是黄花闺女,也不太懂这门道,不过....谁说不是呢?”递给小雪鹰一大片烤肉,小雪鹰如秃鹫般撕开,往嘴里一塞。他又问道:“姑姑,我听别人说,你并非觉得爹爹不好,但你有个梦中情郎,他不要你了,你这才....”阿九眼睛一红,煞气冲天,小雪鹰连忙自抽嘴巴,道:“不是,不是,那...梦中情郎是怎么回事?”阿九抬起头,眸中泪光点点,情难自已,她道:“这是一眼万年,三生三世的劫。他叫孟行海,曾是仙界王子,玉面郎君,万千女子皆争相爱他,可他只与我一见,此生便认定了是我,这叫三千弱水,他只取一杯。我与他在草原上私定终身,如此却引来了那些嫉妒的面目全非、想要杀我们的女子,我为了救他,甘愿殒命,从此阴阳两隔,茫茫不见.....”小雪鹰问:“可姑姑你没死呢。”阿九叱道:“你懂什么?这叫前世姻缘!”小雪鹰又问:“那....如果我梦中也....见到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她会不会...也是真的?”阿九奇道:“什么?你也瞧见了?”小雪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低声道:“保密。”阿九顿生知己之情,搂着他道:“小小年纪,可不简单,我还当你是啥都不懂的小屁孩呢,原来心思这般灵活。”忽然皱着眉打量他,道:“你可别像你爹那样,打起你姑姑的主意!我心有所属,你们莫要痴心妄想!”小雪鹰道:“放心,不能,姑姑这般大龄....”察言观色,忽觉性命岌岌可危,急忙改口道:“这般大铃铛般的眼睛,水汪汪的,咱们配不上。”阿九冷笑一声,她也是个爱打探的,追问道:“你那仙子....长什么样?”小雪鹰:“她长得很好看,语气很飘,虚无缥缈,像是那种算命的神仙。”阿九心中一凛,知道正是当年不告而别的幽梦仙,她心想:“尔绵姐姐啊,你是冰清玉洁之人,心无半分杂念,不设男女之防,可不料这小孩子懂事如此之早,竟这么早就盯上你了?唉,我可怜的姐姐,你是这小子的师父,我当预防他铸成大错,无论如何也要打消他这心思。”正在盘算对策,欲拯救尔绵荒原之际,突然间,院中人影一闪,只见来者正是常影。小雪鹰又惊又喜,欢呼道:“爹爹!”阿九也同时道:“影子哥?”常抑此时化作常影模样,点点头,用常影的语气答道:“天这么晚了,大伙儿皆在休息,莫要打扰,等明个儿再告诉他们。本座许久未回来,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小雪鹰兴奋万分,睡意全无,道:“爹爹,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现在是接引六层....”常抑道:“说得好,下次不要再说了。阿九,你也是的,这孩子才多大,让他练什么武?让他读点四书五经不是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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