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第二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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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第二滴血

  在谷中住了四年,常雪鹰却从未找到过出谷道路,眼下事出紧急,搜寻尔绵荒原形迹,竟发现原来封闭的谷口已被打开,以往此地有一大石,眼下已消失不见。

    他道:“师尊便是从这儿出去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却发现另有一道无形屏障,常雪鹰意欲闯出,却被轻轻推回。他急得满头大汗,对玩伴道:“抑郁,你知道的法子多,这屏障定是师父设下,该如何破除?”

    常抑郁手指一触,摇头道:“唯有菩提境界修士能从屏障穿过,你眼下还不成。”

    常雪鹰说道:“可我才洗去六垢之尘,离菩提境还差得十万八千里,若要出去,不得猴年马月?”

    常抑郁嗤笑一声,道:“你才十一岁,便想踏入菩提境界?真是痴心妄想了,便是你爹当年....”瞧他这嘴脸,似乎看旁人进境不如自己,对他便是天大喜讯。

    常雪鹰喜道:“抑郁,你若能带我外出救下师父,我真叫你干爹也成!”

    常抑郁道:“爹就是爹,怎能是干爹?你这不还给我降身份了么?”

    常雪鹰顿足道:“亲爹可不能乱叫,唉,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此时,忽见山峰上滴落血液,常雪鹰、常抑郁立时闪开,却见那血液如瀑,不多时凝聚成形,竟是个面目扭曲,肢体错乱的少女模样。常雪鹰见状,大吃一惊,道:“这...这是什么?”

    常抑郁指了指另一侧,道:“还有一个。”常雪鹰一瞧,果然如此,心中一凛,登时拔刀在手,道:“她们便是追杀师父的魔头?”

    常抑郁道:“并非本体,当是幽梦仙子将此物击败,但留下两团血液,化作人形,却无法外出。”

    其中一少女忽然挥臂,化作长鞭打向常雪鹰,常雪鹰跃起一躲,长鞭扫中山墙,登时石屑纷飞,尘土滚落,留下一道数丈常的口子。常雪鹰知道这山墙坚硬如铁,不料此物竟如此厉害。

    常抑郁道:“它们都是遁天一重之力,他妈的,这世道变化离谱,现在女魔残留的血液,也能比肩凡间金仙了?”

    常雪鹰急道:“抑郁,你先走,我挡住她们!”

    常抑郁道:“你先挡着一边,我去引开另一个,千万小心,她们通体剧毒。”

    话音刚落,一少女再度出招,一脚踢至,也是伸长丈许,足尖如剑,刺向面门。常雪鹰竖起蚩尤刀,切其脚掌,一招之内转守为攻。那少女突然足尖分岔,从刀两侧绕过,刺向常雪鹰胸口、脸颊。常雪鹰吸一口气,体外罩一层内劲,微微一震,将此招挡下,但护体内劲也登时瓦解。刹那间,他转动大刀,将少女的腿斩断,同时一跃,将刀召在掌心,大喝一声,刀风狂涌,将少女斩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这是他一生中首次独自真正面临生死之战,说来也怪,他非但毫无胆怯,反而判断局势,掌控走向,冷静得异乎寻常。一击得手之后,他心下得意,但倏然间,又心底发毛,反而觉得敌人愈发恐怖,遂并不追击,反向后退开。

    那少女骤然尖叫,竟化作一团血水,向常雪鹰奔涌而来。常雪鹰心想:“全是毒血!”大骇之下,往悬崖边上跑,飞身一跳,那少女竟随着他跳崖。但常雪鹰对此地熟悉至极,抓住一根蔓藤,操纵其力,往回一荡,竟躲在一突岩之后,少女收势不住,直坠谷底。

    常雪鹰松了口气,笑道:“吓死老子了,这怪物.....”忽然背脊发凉,扭头一看,却见那少女背上长出滑翔用的红色翅膀,绕行半圈,趴在山上,突然间手足脑袋一齐伸长,竟成了个四丈高的怪物,旋即以扭曲怪异的动作,飞快向上盘蜒,直直冲向自己。

    常雪鹰骇然大叫,足尖一点,反而又往下跳,他对准下方的湖水,以蚩尤刀真气护身,耳畔扑通巨响,落入水中,随后手脚并用,爬上一座湖中小岛。

    那少女毫不停歇,扭头再追,常雪鹰料到如此,趁她人在半空,使出幽梦仙的血花剑法,蚩尤刀上血光如焰,霎时如花绽放,那怪物少女躲闪不及,再度被斩成两半。

    常雪鹰身子一晃,吐出一口血,原来他从数百丈高处落下,虽然落水未死,可毕竟受伤不轻。他骂道:“你奶奶的女妖,为何盯上你老子?”

    女妖忽然再度出现,常雪鹰大叫,扭头就跑。那女妖一边追,一边恢复断裂的肢体。观其形貌,愈发可怖。常雪鹰不由心慌意乱,彷徨无措:“这玩意儿已被老子斩得支离破碎,为何还能这般横行霸道,活动自如?师尊既然熟知这大敌,必有反制之法。可她所传功法中,又有哪一门能杀此物?”

    他临敌交战的本能仿佛得自天授,越是危险,越是冷静。此时回忆师门所传,片刻间已尽数阅遍,然而幽梦仙只教了他如何令自己体魄强壮健美、精力旺盛,阳气充沛、阴阳调和;又如何令自己面貌英俊、身形挺拔,一举一动既要潇洒,又得美观。其余刀法剑术,纵然精妙,却杀不了这血肉不断重生的女妖。

    女妖身在遁天境界,身法比他更快,但常雪鹰对山谷中的草木竹石了若指掌,在狭小通道间辗转腾挪,环绕穿梭,那女妖一时抓他不住。他心下稍安,可很快又担心起来:“抑郁那儿不知怎么样了?他是灵体,女妖伤不了他,可他为了诱敌,没准现形,一不小心,只怕要糟,不成,我得快些与他汇合!”

    跑着跑着,也不知脑子怎么想的,一转弯,竟霍然见到一大坑,大坑中漆黑一片,不知多深。他愣愣望着坑洞,鬼使神差般往下一跳,双足踩着蚩尤刀,以为滑板,向下滑了约莫百丈,前方豁然开朗,只见是一片铺满红花的平原,平原也被高山包围,中央有一棵红树,在阴郁天空下,显得诡异而孤寂。

    他朝大树走,那些红花似有知觉,为他让开了路。常雪鹰猜测这是恩师幽梦仙留下的,场景与他梦境中颇为相似,但梦中色彩鲜艳,令人目不暇接,此地红色深沉,反倒令他心下悚然。

    来到树下,见万千树枝向外伸展,树上文字变化,写道:“情至深处,生死不渝。予我气血,为君绽放。”

    常雪鹰心想:“莫非此地埋着师尊的老公?可...师尊总对我说,她一生清纯,不像外头那些不知廉耻的年轻女子....”望着那些树枝,突然想起恩师又说过:“三千弱水,只取一饮;三千枝叶,仅开一朵。那一朵花是我嘴唇的颜色,你若记得,她便是你的,而你,也必须是她的。”

    师尊嘴唇的颜色是怎样的?小雪鹰记得自己当时对这句话并未在意,但恩师强迫自己凝视她那嘴唇,让他牢牢记住,仿佛那是本门至高秘诀,或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此刻,他霎时心有灵犀,恍然大悟:“原来当年师尊如此郑重,便是为了传我本门神功,我这人粗豪马虎,竟险些辜负了师尊的一番苦心!”

    他这人看似大咧咧的,可实则心细如针,感应奇妙,只端详少时,已从这深深浅浅的无数红色中,找到了师尊红唇之彩。遂刺破手指,触碰那根树枝,骤然,那棵大树枯萎,树上红花红叶竟凝聚成一颗血滴,落入常雪鹰嘴唇,常雪鹰“咦”了一声,只觉像是自己小时候半睡半醒之际,恩师亲吻自己时的触感,那自然是师尊并无子嗣,从而将自己当做她儿子时慈祥的表现。可此际,这血滴却热烈而激动,像是师尊伸出舌头,在自己嘴巴里搅和。

    常雪鹰却心想:“我嘴里又没啥好吃的,瞎捣鼓个什么劲儿?”

    下一刻,幽梦仙毕生所学的奥法知识、心思情愫,钻入常雪鹰心中,那是自如操纵血肉的神通,那是怡然穿梭梦境的神技,那是对心上人满腹倾慕的深情,那是在两个男人之间难以抉择的幽怨。

    常雪鹰糊里糊涂,只想道:“师尊怎地老想着我和另一位老哥,啊,对了,那人才是师尊的心上人,她定是将咱们仨想象成三口之家,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

    他旋即将其余种种遗忘,唯留下本门绝学。他飞快浏览,发现其中恰有心法能克制这女妖。而这四年间,他将万华门根基扎得极为厚实,稍一思索,已明其理,随后便能施展。

    他召唤蚩尤刀在手,运这血肉割裂之术,刀上血光流转,以此可断女妖复原。随后,他深吸一口气,便向外走。走了没多远,那女妖已站在万花丛中,凝视于他,目露凶光。

    风吹过花丛,花瓣浮在空中,骤然,那女妖冲向常雪鹰,常雪鹰刀尖向前,也向她冲去。他率先出刀,那女妖不躲不闪,双臂如铁鞭般砸落,常雪鹰咬牙暴喝,并无回守之意,只专注于那一刀之威。蚩尤刀受他催动,爆发出强大力量,他听见女妖凄厉尖叫,似这一刀令她痛得要命。

    他身子一晃,躲过她攻击,后背仍被擦中,顿时鲜血淋漓。这一招与强敌对拼实是惊险至极,旁人便算事先知道女妖动作,为此苦练数月,也未必能如他攻得这般坚决,躲得这般巧妙。

    那女妖委顿在地,受伤极重,再无行动之能。常雪鹰也痛得浑身发麻,半晌无法起身,竭力运功驱毒。

    此时,只见常抑郁飘然而至,来到近处,环顾四周,神色震惊,望着常雪鹰,说道:“此地功法呢?”

    常雪鹰说:“你怎知此地有功法?”

    常抑郁道:“因为味儿对了。别啰嗦,功法在哪儿?”他的声音焦急而恐慌,仿佛改变一生命运的契机就在眼前。

    常雪鹰苦笑道:“你爹人都快不成了,还搁着功法功法的!”

    常抑郁颤声道:“你....你把功法藏哪儿去了?”

    常雪鹰指了指脑袋,道:“都在这儿。”

    常抑郁道:“你....都记住了?你这小脑瓜怎地记性这般好?”他双手对准太阳穴,凝神许久,勉强笑道:“不,咱是什么关系,不嫉妒,不嫉妒,老子嫉妒儿子,可还有王法么?不,不,你记得住,我也能记得住,只要我学得比你更多,比你更快,我也不会嫉恨你.....”

    他凑到近处,看着常雪鹰的眼睛,双目红肿,激动得像是要哭。他恳切而诚挚地说道:“现在,告诉我,功法藏在哪儿?”

    常雪鹰答道:“我不小心全毁了。”

    顿时,常抑郁发出一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哀嚎,他双膝跪地,双手抱头,大骂道:“王八羔子,混账透顶!大逆不道!罪孽深重!你记就记了,毁去做什么?就算是我偷学了旁人秘籍,也从不干这断子绝孙的勾当!”

    常雪鹰见他如此,倒也歉然,道:“你若真要学,我可以传你,只是老子现在痛得要命....”

    常抑郁出现在常雪鹰背后,不知从哪儿弄来了清凉的伤药,揭开常雪鹰后背破布,浅浅微笑,面目慈祥,用温柔纤细的小手,勾取一些白色的药膏,随后在常雪鹰背上涂抹,动作小心翼翼,怜爱异常,就像是慈母为即将远游的独子一点点儿缝上破损的贴身衣物一般。

    常雪鹰毛骨悚然,道:“儿啊,老子怎地觉得你也不太对头,比我师尊还不对头些?”

    常抑郁道:“乖儿子,真可怜,爹爹疼你怜你,尚且不及,哪里有什么古怪?这药水是你爹爹用自己口水汗水熬制,保管药到病除。对了,你记得那些功法,什么时候说给爹爹听呀?爹爹爱你,啾咪。”

    常雪鹰四肢并用,四腿疾跑,但常抑郁紧随其后,喋喋不休。常雪鹰骇然道:“你比这女妖还吓人,走开,走开,老子没你这儿子!”

    正在此时,另一女妖从天而降,扑向常雪鹰,常雪鹰想要闪躲,可伤处剧痛,想要躲闪,已全然不及。

    却见常抑郁用手一指,那女妖似失魂落魄,自行将脑门凑到常抑郁指尖。常抑郁再指尖一转,女妖竟就此跪在常抑郁面前。

    常雪鹰看傻了眼,道:“儿...儿啊,你快扶爹起来,原来你...你本事这般大,刚刚怎地不替爹排忧解难?”

    常抑郁道:“这两个器物有魄无魂,且魄也残缺,我稍稍修补,便能令她们为我所用。儿啊,我用这两个女妖充当你的随从,换你万华门全部功法,这买卖何等划算,你还不快些答应本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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