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慈父之爱
待此间浊蛊尽除,常雪鹰喊道:“阿秀!下方安全了,你下来吧!”
却听阿秀喊道:“小心!”
常雪鹰心知不妙,立即应对,他身子半转,蚩尤刀竖立在前,整个人蜷缩在刀后,只觉一股巨力击中刀身,再传至手臂、肩膀、乃至全身骨骼,随即,他大刀脱手,人飞了出去,后背撞墙,喀地一声,墙面碎裂,巨石雨落。
也幸亏引起山崩,隔在他与敌人之间,否则敌人继续追击,常雪鹰难保不死,饶是如此,敌人这一掌也震断了他双臂手筋。
阿秀沿着岩石缝隙爬了过来,扶起常雪鹰,急道:“怎么样?”
常雪鹰苦笑道:“还是遭了他的暗算,是百泉那厮。”
阿秀见常雪鹰双手发颤,忙道:“我有法术可以医治你,咱们先离开这儿!”
只听那百泉气冲冲地喊道:“你们死定了,没指望了,你们那朋友被下方魔神缠住,必死无疑!任凭他本事通天也无济于事,你们别指望他来救你们!”
常雪鹰与阿秀同时默不作声,常雪鹰心想:“听他语气,似乎在抑郁手下吃了大亏,对他很害怕么?”
阿秀道:“我看他伤得很重,身子里骨头似被折断了,走路歪七扭八.....”
常雪鹰说道:“若真如此,当报大仇。”
忽然间,只见从落石缝隙间冒出阵阵白烟,缠住阿秀,霎时化作人形,正是那百泉。常雪鹰见状大骇,重新召来蚩尤刀,一刀挥出,他运起浑身真气,绷紧手上肌肉,一时令断筋复原,此刀威力着实不凡。
但百泉将阿秀往前一举,挡在前方,常雪鹰愣了愣,此刀偏了几分,击中地面。
只见百泉果然样貌凄惨,如丧家犬般狼狈不堪,他狞笑道:“若不想这小丫头死了,你便挥刀自尽吧!”
常雪鹰答道:“好!”手掌颤抖,割向咽喉。
阿秀骇然道:“不要!”但百泉掐住她的喉咙,阿秀泪水直流,无法呼吸,肺似要被炸开了一般,但一颗心更如受刀剐。
突然间,百泉惨叫,似受无数利刃切割,同时脚下地面碎裂,人往下摔。常雪鹰一招控鹤功将阿秀救到身边。阿秀又惊又喜,嗔道:“你吓死我了!你这是如何做到的?”
常雪鹰笑道:“你猜猜?”
阿秀本就聪明,一点就透,道:“你刚刚那一刀是故意偏开的,为的是击碎地面!而你假意要自刎,实则...是用你那壁画上的剑诀....”
常雪鹰点点头,道:“知我者,夫人也。”自他参透壁画中的剑道后,就算剑刃微颤,剑气也可发散四方,无处不在,无所不及,相差者不过威力大小而已。但那百泉身上本就到处是伤,躯体脆弱,无法承受更多伤痛,故他能一击得手。
阿秀道:“我们快逃!”此地可通往上下,两人遂往上走,走着走着,竟来到一座地下城市,城市整洁,各处死寂,无人幸存。常雪鹰说道;“这里便是壁佹画中说的古革国了!”
两人找了一处房屋,阿秀运观月宗的月泽神术替常雪鹰治疗,常雪鹰则运真气缓解她病痛,两人虽处境艰难,可内心皆像吃了蜜糖,阿秀道:“你看,你是不是没我不行?”常雪鹰说道:“那是自然,我似乎一生都在找你。”
突然间,阿秀惊呼起来,吓得扑到常雪鹰怀里,常雪鹰本已有些困顿欲眠,此时一惊,清醒了不少,见隔壁房房间倚墙坐着一人,正对着他们。
常雪鹰稍稍查探,道:“是个死人。”
走近一瞧,那人浑身皆罩在黑色甲胄内,正是壁画中少年所铸,曾用来抗击魔神。那甲胄中的人已经死了,尸体腐烂脱水,成了具干尸。
常雪鹰说道:“说起甲胄....”忙将北魏那一套脱了,边脱边骂道:“这玩意儿比咱们北狩的可差远了,把你害得好惨,我想想便有气。”
阿秀道:“若你们皇帝派你们来取古代铠甲,这一套不正好可以带回去么?”
常雪鹰说道:“先不忙于一时。”
突然间,那黑甲干尸一抬头,一伸手,登时击穿阿秀腹部,阿秀惊恐地看着他,捂着伤口,退后半步,常雪鹰惊骇万分,忙将她抱起,退后数丈,用力按住她穴道,阿秀颤声道:“我可以治疗自己,你小心他....”
只见那干尸站起身,发出沙哑可怖的笑声,道:“你们坏我好事,可别想逃。”
常雪鹰说道:“百泉?你怎么会?”
百泉道:“我本是九幽真神,是灵体而非血肉,借尸还魂对我并不为难。那具躯壳废了,这不又来了一具?”
常雪鹰怒火攻心,方寸大乱,挥刀斩他,但那铠甲如水般流动,护住他全身,刀中其甲,竟分毫无损,可见这甲胄坚固无比。常雪鹰愤怒不已,再欲运壁画剑诀反击,但百泉掌中出现银白色的利爪,向前一刺,穿透常雪鹰制造的罡气屏障,喀拉一声,穿过他的心脏。
阿秀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顾不得疼痛,想要帮助丈夫,但常雪鹰勉强说道:“快逃。”将她往一旁抛下,百泉也不理她,将常雪鹰高高举起,道:“你这身躯倒不错,等你魂飞魄散之后,我正好占据了它。你怀里那女人,便也成了我的了。”
常雪鹰握着蚩尤刀,想要斩他,可力气全无,目光却似要喷火,百泉笑道:“我与你有什么仇怨么?哈哈,我可真想不起来了。”但旋即厉声道:“你毁我躯壳,罪该万死!”
他内力一震,冲击常雪鹰浑身经脉,常雪鹰脑袋低垂,七窍流血,僵直不动。
阿秀一颗心似要冲破胸腔,哭不出,喊不出,望着刚与自己成亲的丈夫,只觉得自己连魂都要灭了。但倏然间,她见常雪鹰腰间一盏小灯隐约发亮,跳动得甚是频繁。
她想起常雪鹰对自己说过,除了他自己这条命外,还能复生六次。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所谓希望,哪怕再微小,在绝望制造的黑暗中,也是唯一的光明。
......
常抑郁浮在空中,下方是一具大棺材,棺材上爬着一只奇形怪状,异常丑陋的黑龙,他的脸有些像东皇,它的爪流淌着黑色的血,血渗透至棺材里,像是一根盘根错节、疯狂攫取养分的远古死树。
如今事态明了,抑郁却感到沮丧,他很疲倦,意志消沉,浑身力气似消失了一般。这不是他中了法术、诅咒,而是这世界愈发荒诞,漏洞百出,状况频发,他只是一缕神识,无法离开常雪鹰身边太久,东皇、南槐、西王母、云隼、耶歌、以及上古魔神们,他们无处不在,四处钻营,制造无数阴谋,酝酿无尽灾难。常抑郁所能补救的有限,他意识到这世界很可能终将会被异常吞噬。
他不希望身边的人变强,变得与自己一样强,哪怕自己只是本我的神识。但不断恶化的局面又让他别无选择。
那黑龙向他咆哮,霎时黑色的噩梦将整个地下世界囊括,他们在这噩梦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受这黑龙摆布。常抑郁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融化,同时数不清的强者、恶魔向他袭来。
玄武元蛊境界,吸收了古神之后,这太一眷属仅仅比东皇本尊稍逊一筹。
他制造了一头虎,一只鹤,虎鹤盘旋起舞,生成了道,正是天运地滞、轮转无废,道化作了网,将黑龙从虚无中捉出。霎时,亿道天雷击中了黑龙,洪荒灵气击破了混沌,黑龙再度吼叫,召唤出无数梦魇般的生物,但每一个生物都会被大道天雷摧毁。
如此在噩梦中斗法,似只过了一瞬,实则已过许久,常抑郁找到了这黑龙扭曲的灵魂,再施展神朽剑,在剑网斩击下,它的灵魂化为齑粉,烟消云散。噩梦由此崩溃,送常抑郁回到现实。
常抑郁感到喘不上气,整个人开始麻木,那麻木从眼睛开始,开始不受控制的跳,随后蔓延至喉咙,发不出声响,他在梦境与现实间飘荡着,昏聩而迷茫,似乎这世界在这一刻停驻,常抑郁思索着下一步,可下一步无论怎么做都是杯水车薪。太多变数,太多堕落,深不可测的异常,无法估量的混乱。
魂钥匙。
杀了他们。
常抑郁咬咬牙,在空中转了个身,见一个幼小的身影仰望着他。那是东皇的幼年形态,他应该不是敌人。他见那少年以怪异的姿势坐着,将那同胞的力量摄入体内。
常抑郁恨恨说道:“你只会坐享其成么?”
少年说道:“我将心灵向你敞开过,你随时可以斩灭我的灵魂,但你选择相信我。”
常抑郁道:“还有多少?”
少年说道:“还有一掌之数,多谢了。”
常抑郁道:“对了,你有什么消息没有?”
少年道:“你也瞧见了,东皇与南槐都在异域,他们已吸收了不少魔神,变得愈发强大。虽然还不及你的本尊,但你也越来越吃力,你需要我,我会帮你的。”
常抑郁道:“西王母并未消失?”
少年道:“她还在仙界,她在收集沉睡于凡间的古神力量,她可能也已强得可怕。”
常抑郁又问:“为何她未曾失去神智?”
少年道:“她与其余阿罗汉不同,她本来就知道一切的原委。”
常抑郁问:“北钟呢?”
少年道:“黄天提醒了她,她选择了寂灭。”
常抑郁愕然道:“寂灭?”
少年点点头,叹道:“很可惜,但她别无选择,否则她将与兄长、南槐一个下场。”
常抑郁道:“西王母想统一仙界么?”
少年道:“她也许有此打算,现如今,我还看不出她是敌是友。”
说完这些,少年消失。常抑郁愣了愣,心想:“我一直都知道,没有捷径的。数万年前的劫,终究还是来临了。”
他不再迷茫了,起身踏出一步,走出虚空,重回乾坤。
他听见了惨叫声,那是百泉的声音,强烈的威压化作滔天巨浪,冲击着整座地下城。常抑郁穿墙而过,向威压的中心赶去。
只见阿秀躺在废墟中,腹部一个大口子,不住流血。百泉穿着黑底红边、宛如黑水的甲胄,正惊恐地发动攻击,承受他攻击者令人不禁颤栗,那人神情空洞,身上气势如魔王降临,手中的刀似能屠灭地狱,焚毁九霄。
常抑郁道:“我儿子怎么了?”
阿秀泣道:“他....他不是我夫君,他是谁?他是谁?他被恶灵附体了。”
常抑郁喝道:“儿媳,你说什么呢?连自己丈夫都不认得了?他是不是救了你?是不是没伤你?”
阿秀一想也是,但仍止不住畏惧,她道:“他究竟是怎么....”
常雪鹰刀身向前一送,霎时,那百泉甲胄粉碎,断了脑袋,那甲胄本坚不可摧,现在却如纸做的一般。百泉那脑袋大声求饶道:“饶命!饶命!莫要杀我!你我本无冤无仇!”但常雪鹰再劈出一刀,又是山崩地裂,百里塌陷,那百泉从破碎的头颅中脱出,成了灵体,逃向远处。
但灵体并非灵魂,常雪鹰的刀风无处不在,化作种种波动,不可挡,不可躲,百泉的灵体中了数千刀,死的苦不堪言。
常抑郁手指一点,治愈阿秀伤势,道:“儿媳啊,你快走,等会儿我教训儿子,场面残酷,我怕你忍受不了。”
阿秀鼓足勇气,道:“我不走,那是我夫君,我能唤醒了他。”
常抑郁道:“儿媳!你是好心,但有时不知审时度势,好心也会办坏事,你明白吗?现在你走,雪鹰不会怪你。但你若不走,以雪鹰的刀风,你擦着一点儿就会死,若他因此转醒,你想让他伤心欲绝吗?”
阿秀双目红肿,但听了劝告,点头道:“抑郁,你..有把握么?”
常抑郁道:“什么抑郁?爹都不会叫么?”
阿秀深吸一口气,再向常雪鹰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常抑郁飘向常雪鹰,常雪鹰注意到了他,挥出一刀,似能断裂天地。常抑郁出手一抓,掌力与刀风一碰,将刀风压了回去,常雪鹰被打倒,翻了个身,复又屹立不倒,目露凶光。
常抑郁道:“臭小子,你造反了!今天不打得你哭爹喊娘,从此不敢练武,我常抑两个字倒过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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