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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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那日,应素娴抱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在牡丹轩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当邱宓慈回来,她紧紧抓着邱宓慈的衣袖,水润的双眼饱含着期待。

    

    邱宓慈不敢看她的眼睛,将头转向别处,声音极低极低:“他们的亲事……定在三个月后。”

    

    艰难地告诉了应素娴结果后,她有些害怕她会做出什么激动之举。

    

    可她并没有,她只是一双眸子瞬间化为一潭死水,一语不发。像一具僵硬的尸体,在青鸢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离开了牡丹轩……

    

    ***

    

    .

    

    .

    

    时光倏忽又过,转眼天气变得有些热,大家都换上了轻薄衣衫。

    

    明日便是邱宓慈的生辰,与往常一样,裴正麒命人定制了一身粉色的衣裙。

    

    这日,李喻安将裁衣馆送来的成衣呈到裴正麒面前,他打开鹅黄盖布,先拿起一套小巧的粉裙细看,再翻了翻下面一套成人的粉裙,十分满意。

    

    “侯爷,这回用的是蚕丝,过两月夏日,夫人就能穿了。”李喻安笑道。

    

    “是啊。只不过小允这套得等多少个夏天过去,她才能穿给我看了。”裴正麒将衣裙放回去。

    

    “小孩子长得快,不出两年小姐就会长大的。”李喻安道。

    

    裴正麒笑而不语。

    

    这时,打门外急忙进来一个侍从,送上一封信,禀道:“侯爷,苏州来信。”

    

    “苏州?”裴正麒有些诧异,心想着他在苏州并没有什么故交,于是拿过信一看,却见落笔是邱子儒的名字。

    

    裴正麒连忙拆开信,一看之下眉头皱起。李喻安才要问怎么了,他便收好信火速离开了大门往牡丹轩而去。

    

    ……

    

    且见牡丹轩内,邱宓慈拿着信,亦是一脸的忧愁。

    

    原来,是她的娘亲安晋郡主生命垂危,故而信来让她和裴正麒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说起她的娘亲安晋郡主,邱宓慈的印象里便只剩她那张泪眼婆娑充满无奈的脸庞。

    

    裴正麒一手抱着小允,走到她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安慰道:“我陪你回去。”

    

    邱宓慈感激地看着他,又看向他怀里的女儿,心想为人母不易,她也是生了孩子才知道娘亲的艰难。

    

    ***

    

    出发去苏州之日,恰好是邱宓慈的生辰,裴正麒提前将礼物放在她屋里,她见之舒心一笑。

    

    因为带着小允一块上路,这一程难免就多了许多随行伺候的下人。人一多脚程便慢,于是等终于到了苏州,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邱文瑞早早听闻裴正麒和女儿一块过来,已经收拾好了地方让他们住下,且在他们抵达的这一日,亲自到大门外去迎接。

    

    当他们一进苏州城,便见天空阴雨绵绵,氛围更是压抑。

    

    “来了!大小姐的车马来了!”管家急忙禀报道。

    

    车马来到郡主府门前停下,邱宓慈掀开帘子和裴正麒一块下来马车。

    

    离别多年,郡主府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不过门墙匾额之间又刷了一层漆罢了。

    

    “快快快!扶大小姐进来。”邱文瑞连嘱咐丫鬟上前。

    

    “不必如此劳烦父亲,我自己带着丫鬟呢。”邱宓慈笑着,自己走上前去。

    

    却见大门外,站着许多亲戚姊妹,人人都朝她笑着,可她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其中有一女子,打扮华丽,容貌不俗,却站在她父亲邱文瑞的身边。邱宓慈一行人走进大门内,经过这女子身边时,邱宓慈看了她一眼,便问道:“姐姐眼生的很,是哪个房里的表亲么?”

    

    那女子脸色一僵,尴尬地低下头去。而邱文瑞此刻正站在邱宓慈身边,似乎也难以解释什么。倒是那女子身边的一个丫鬟走了出来,禀道:“大小姐不认得,这位是进门不久的林姨娘。”

    

    “姨娘?”邱宓慈有些愕然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便见他干笑着点了点头。

    

    邱宓慈轻轻一笑,不再多话,一行人极快地进了大门。

    

    ……

    

    妥当住下之后,邱宓慈让裴正麒和小允留在屋里,自己带着宁锦和宝盖先去看望娘亲。

    

    娘亲的房间在东边的一处院子里,较为清静。只是邱宓慈在走过穿堂时,却在里头看见一块被红布盖住的匾额。这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见两个小厮谨慎地拉着匾额的红布,邱宓慈不由得心下疑惑。

    

    于是,她命宁锦上前将红布掀开。那两个小厮起初还不肯让开,好在宁锦一番吓唬,这才掀开匾额的盖布,只是这一看,邱宓慈却愣住了。

    

    “邱府……”

    

    这是一块嵌着‘邱府’二字的门匾,但看门匾有些发旧,邱宓慈忽然想起方才进门时闻到的漆味。于此,她不由得冷笑:“原来这里早已不是什么郡主府了。”

    

    冷笑一番后,她连忙赶去看望娘亲。

    

    便说一进娘亲的屋子,一股子药味随着打开的房门飘了出来。邱宓慈揪着心来到里屋,做到娘亲床前,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满是愧疚和心疼。

    

    安晋郡主很是虚弱,不过四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白发。

    

    邱宓慈握着她的手许久,终于感受到她缓缓地苏醒过来。

    

    安晋郡主缓缓睁开眼睛,只是一见到邱宓慈,她的眼神却有些难以相信。眨了好几下,她这才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

    

    邱宓慈连忙说道:“娘,您别起来了,女儿就在这儿陪您。”

    

    “是小慈?”安晋郡主不可置信地问,声音有些沙哑。

    

    “娘,是我。”

    

    “你怎么回来了?”安晋郡主硬撑着起身,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慌张地问,“安虢侯没有为难你吧?”

    

    邱宓慈秀眉颦蹙,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反问:“娘,他不会为难我的。”

    

    便见安晋郡主双眼一闭,一行清泪滑落,而后将她揽入怀中,万分愧疚地道:“你一定很怪我很怨我。怪我当年送你入宫,怨我无力反抗太后将你嫁给安虢侯。自从你嫁给他,我就知道你的日子不会那么如意,果真每回听到你的消息,我都心如刀绞,可我这个娘没用,不能护你。”

    

    邱宓慈忍着眼泪,笑着说:“娘放心,女儿现在很好。正麒对我也很好,我们的孩子已经满月了,他给孩子起名裴允,孩子就在府里,待会我让奶娘抱来给您瞧瞧。”

    

    安晋郡主一脸地惊喜:“真的?他对你很好?没有伤害你?”

    

    邱宓慈点头:“真的,正麒对我很好,他怎么会伤害我呢?当年太后确实利用我嫁给他,但我从未替太后做过任何对他不利之事,他娶我时便知道我的身份,我能做些什么他自然也都清楚。”

    

    安晋郡主听言,却是双眉一簇,面色变得更加忧愁起来。便见她时而摇头时而啜泣,情绪反而更激动了。

    

    邱宓慈心疼地擦去她的眼泪,忙道:“娘,您别哭了。女儿没有骗你,我真的过得很好。”

    

    宁锦在一旁也看得两眼通红,便见她吸了吸鼻子走上前来,哽咽道:“夫人说的都是真的,您大可放心。”

    

    听宁锦这么一说,安晋郡主才止了不尽的泪意,终于抬起头来叹了几声。

    

    邱宓慈伺候她喝药,喝完药,安晋郡主精神似乎就好了许多,背靠软枕,握着邱宓慈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而其中说的最多的便是她的父亲邱文瑞几个月在路上捡到一个孤女,而后又将其收为侍妾。

    

    邱宓慈听得出来,娘亲在说这些事情时眼中的无奈和痛苦。

    

    邱宓慈听不下去了,索性劝道:“娘,不如您随我回去吧,我给您养病。”

    

    安晋郡主摇了摇头:“傻女儿,你的好日子才开始,怎能叫我这个半死的人拖累?”

    

    邱宓慈连连摇头:“您不要这么说!女儿常年不在您身边,如今您病了,就给女儿个机会为您尽尽孝吧。”

    

    “娘知道你的孝心,但此举万万不行。”安晋郡主摇了摇头,“我身边还有子儒,你大可放心。”

    

    邱宓慈见她不肯,便只好放弃。少顷回头看了看屋里,见只有几个丫鬟,便问:“娘,子雅呢?我从进来就没有看见她。”

    

    邱子雅跟邱子儒是一对双胞胎,只是子雅自幼文静,又被母亲管制地严,所以很少出门。但她印象里,子雅跟自己也是很亲近的。

    

    “子雅她……”然而,却见安晋郡主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邱宓慈担忧,忙问:“子雅怎么了?”

    

    安晋郡主皱着眉,犹犹豫豫半晌都说不出来。愣是在邱宓慈的一连追问下来,她这才痛哭出声:“我送她…进宫了!”

    

    邱宓慈蓦然一怔,不可置信地松开娘亲的手。

    

    宁锦也惊愕地往后退了两步,满眼惊诧。

    

    “为什么?”魔怔一时的邱宓慈愤怒地扯着一旁的帷幔,“宫里还有谁是您的靠山?为什么还要送子雅入地狱!”

    

    “不!不是的!”安晋郡主急欲下床,却奈何没有力气,她虚弱地解释,“娘是为了保全你。皇上充实后宫,我送子雅进宫殿选,为的是日后她能成为宠妃,将来娘不在了,你们姐妹宫里宫外彼此也有照应啊!”

    

    邱宓慈无奈地笑着:“子雅心思单纯,性子又那么文静,宫里那种地方您怎么就知道她会顺利平安地成为宠妃呢?若要彼此有照应,找个高门子弟成亲难道不好么?为什么非得进宫呢?”

    

    “小慈,你不懂。”安晋郡主泪眼婆娑道,“你想想当今容妃,她原是灭九族的戴罪之身,怎么一朝改名换姓就成了容妃了?倘若子雅能得皇上喜爱,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至少她能保住你和子儒!”

    

    邱宓慈闭了闭眼:“可子雅她才十四岁!”

    

    安晋郡主道:“娘让宁秀跟在她身边,就像当年宁锦在你身边一样,不会有事的!”

    

    “您别说了……”邱宓慈失魂落魄地走到门边,“就像当年您送我入宫,也同样说了今日的话。若非您说是为了保住咱们一家,我当年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离开呢。”

    

    “小慈……”安晋郡主泪如雨下,“娘不行了,娘就快死了。娘只是希望你能妥善自身,你会理解娘的。”

    

    ……

    

    便因为今日一事,邱宓慈连续六日不再踏入安晋郡主的房门。反倒是裴正麒,尚有几次抱着小允去探望。

    

    而见她整日的无精打采,裴正麒以为她是担忧安晋郡主的病,便上前搂着她的肩,轻声地安慰:“京城的太医正在赶来的路上,你放心吧,岳母会好起来的。”

    

    邱宓慈抬头,满眼惶然地看着他,试探性地问:“若将来我也快病死的时候,你会替我好好照顾家人么?”

    

    “胡说些什么!”裴正麒握住她的手,“不要说这些叫我担忧的话,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也不能这样垂头丧气。”

    

    她摇了摇头,少顷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你就答应我吧。如果我要死了,你一定替我好好照顾小允、子儒和子雅。”

    

    裴正麒轻轻一笑,手抚摸着她的秀发,轻声答道:“你来照顾就好了,我只负责照顾好你。”

    

    夏日凉风自窗而入,郡主府留了一个月。一日,一人快马加鞭赶到苏州,将一封信送到裴正麒手中。

    

    信是裴老夫人所写,原来是裴正麒名义上的‘妹妹’容妃娘娘奉旨省亲,让他立刻动身回去。

    

    于此,裴正麒便准备收拾一番立刻赶回京,可逢这个时候安晋郡主却又病重了。邱宓慈不忍离开,便让裴正麒先带着女儿回去。

    

    这日,邱宓慈在和邱文瑞及郡主府上下都在门外送裴正麒的车马离开。

    

    而此时,安晋郡主屋内,却只剩下宁锦的身影。

    

    虚弱的声音从床幔内传来,宁锦站在床边,安静地听着。

    

    “自从昌云公主一事,小慈的心就变得敏感多愁。她不愿意替太后做的事情,你却做了。若将来…安虢侯起了什么疑心,就只有全靠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您放心,宁锦和妹妹的命是您给的,宁锦知道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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