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无知者无畏
“于常人而言,那些都是虚物幻影,其实你不用跑,她是打不到你的。”叶先生微笑道。朱大少啐一口,气急败坏指道:“你!你怎不早说!哼,你这坏人,可真是有够坏的!”叶先生扬起下巴,得意道:“我偏不说,你奈我何?我还拉住了莫虚不让他过去救你,你又能奈我何?”朱大少恨极,跳脚儿骂道:“坏人!你!你死定了!”
“大少快看!那天兵天将奈何不了绳妖,你看周道长急得汗都出来了!”莫虚急急说道。朱大少一看,果见那老道皱着眉头吹胡子瞪眼,一副大为烦恼的样子。再看那四神将仍自抡着兵器猛攻不休,而那绳妖探头探脑左扭右扭,如自家一般竟似在扭屁股!咦?咦?咦咦咦?朱大少大为奇怪,一时又连连咂舌眉飞色舞,浑然忘了所有。
“先生先生,怎会如此?”莫虚低声问道。
叶先生笑道:“此物虽有灵知,但非邪恶之物,这丁甲之神力能辟除邪恶,却是奈何不得它。”莫虚恍然点头:“怪不得,原来这样!”叶先生又道:“也是周老道法力低微,六丁六甲只唤来四个,又无法凝化实相,因此——”莫虚点点头,又问道:“先生,是他法力不高,所以请来的这丁甲之神也不够历害,是么?先生先生,你也能这般请来,呃,请来神兵神将么?”
叶先生点头道:“是这样,若得道法大成之士,十二丁甲神通俱足,并以九天神雷降下,自可立时将之化作灰烟,至于我么,呵!”先生一笑又道:“莫说以符篆相请,只我一声招呼,便十二丁甲真身也得亲至。”
“胡吹大气!乱吹牛皮!”朱大少冷笑道:“莫虚你可别听他的,这人最爱吹牛皮了,将牛皮啪一下,啪一下吹破了都不带脸红的!”莫虚也不理他,继续问道:“先生,那绳妖究竟何物?你说一条井绳又怎会变成,变成妖怪?”叶先生笑道:“说来古怪,也不稀奇,那井中阴气浓郁,此绳长年累月受其滋养,如今灵性自生,正如一个初生婴孩般,这是跑出来顽皮胡闹了。”
“放屁放屁!奇臭无比!”朱大少越听越是生气,认为这坏人信口胡说简直简直岂有此理,当下义正词严道:“莫虚!不要听他的,他是骗你!你想啊,人是人生的,一根绳子又是甚么生的呢?又怎么会变作小孩呢?不对!明显不对!”空自好心好意,莫虚还是不理,只是看着先生,又问道:“先生说它本非邪恶之物,莫虚见它攫牛而噬吃它血肉,岂不凶残行径?这又怎说?”
叶先生笑笑,说道:“它本属阴,自好阳刚血气之物,黄牛至阳,远逾人畜,因此取而啖之。”说罢瞥过一眼,又道:“你莫惧它,它此时灵识初成,智力尚不及三岁小儿,嗯!笨得就连朱大少爷也是比不上的。”
朱大少闻言一喜,心道难得难得,这坏人总算说了句好话!忽又觉得有些个不对,然后越想越觉很有一些个不对,最后醒过味儿来了,立时又,怒了!朱大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朱大少咬牙切齿并以无比犀利的目光狠狠投射过去,看样子是杀他一万次也不能够解决心头之恨了!
这里几人闲言碎语也不起眼,众人注意力都在场中,都在那绳妖和周道长身上。此时战况愈加激烈,那丁甲四神久攻无果,时辰一到自行消散,周道长已然亲自上阵,手持一柄桃木剑,与那绳妖斗得正是难分难解!但见他口中低诵天罡伏魔咒,脚踏坎离之位,抚剑骈指大喝一声:“疾——”
霎时口中喷出一条粗壮火柱,旋即飞舞变幻化为龙形,张牙舞爪直奔绳妖而去!惊呼声中众人只觉热浪滚滚扑面而来,一时纷纷退后,犹不忘开口赞叹啧啧有声!周道长果然历害,法术高强神通广大,你看他仙风道骨意态从容,俨然往那一立作法降妖真是神气威风!看看看看!没完没完!道长将口一张,眨眼又吐一道白光,那光扶摇直上迎风而长,生生又化一条巨大水龙!
飞龙在天,威势自成,一红一白两条巨龙围着那绳妖不住盘旋,时而张开巨口如同咬噬,时而巨爪落下犹如擒拿!绳妖却也不惧,灵蛇般穿行其间,蜿蜒游走似在躲避,招摇扭动又似欢欣!场面煞是壮观,众人大饱眼福,一时只觉热浪袭人须发如炙,一时又觉凉风习习水雾升腾,人人屏气凝神眼睛瞪大,人人心跳加快砰砰有声!
忽一人大叫道:“不公平!不公平!两个打一个,大的欺负小的,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嗯!岂有此理!”还是朱大少,朱大少又说话了,朱大少侠义心起登时大为不忿,当下倒打一耙反助妖怪:“绳妖咬它!咬它咬它!咬死一个算一个,哼!顺便把那个老道咬死,谁叫他一把年纪欺负一个小孩!还长得这么黑!黑人!”
眼见这小胖子没完没了地闹腾疯了也似,众人闻声纷纷注目,一时面面相觑惊愕莫名!一人喝道:“胖子,你别吵吵!烦死个人!”一人叱道:“你是谁家的小孩?恁没教养!去去去,一边儿玩儿去!”群情激愤,千夫所指,朱大少却是夷然不惧,两手叉腰挺胸凸肚吼道:“没见过本大少么?瞎嚷嚷个毛!哼,告诉你们罢!我叫朱富贵,人称朱大少哈哈!是也!”
一人叹道:“哎!你看这孩子,明显是个人来疯!”又一人叹道:“我说胖子,我们是来看妖怪的,又不是来看你的,你就消停会儿罢,哎!你不累么?”朱大少非但不累,朱大少更是精神百倍,朱大少点头微笑表示好意心领,又奇怪问道:“喂!你说谁是人来疯?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呃,甚么又是人来疯?”
人来疯是甚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疯没疯到点儿上,朱大少摇旗呐喊助威之下,那绳妖果然深受鼓舞,当下也似疯了一般咻咻咻休狂乱甩动长长身子,一时四下风声忽忽大作,直刮得面皮隐隐地疼!少顷两条巨龙摇摆不定,双双身上光彩趋于黯淡,半空中红白虚影驳杂,眼见分明又是镜花水月,复归于空。
几许无奈,几声叹息,众人摇头,深以为憾。
而那绳妖半伏半起,身形颤动摇摆不定,似在张狂大笑!
周道长面色灰败,只是黯然摇头。
高师傅大步上前,长叹道:“周道长,这也怪不得你!这妖物力不能降刀枪不入,更是不惧水火神符,没奈何,没奈何!”周道长默然半晌,忽转身疾疾而走,片刻找定一人,揖首为礼:“此物凶顽,贫道不能降伏,还请仙长出手。”那人白衣乌发面容清俊,却是叶先生:“此物顽则顽矣,却也不凶,便即由它,何必多此一举?”
周道长皱眉道:“不然,贫道观它阴狠暴戾满是血腥之气,仙长此言何意?”叶先生笑道:“它之凶毒,只因无知,不知善而行其恶,不以善恶观之。”周道长思忖片刻,叹道:“敢问仙长,那又如何?”一口一个仙长,语气礼敬有加,这周道长显见是和叶先生和好了。正是如此,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何况周道长已然心知这叶先生——
并非凡人!
二人曾经赌斗过一次,就于半仙客栈,叶先生房中。
当时莫虚在场。
其后周道长失踪一年,当时人人都以为他羽化成仙了。
只有莫虚知道,他是给叶先生收入一只笔筒,困在里面爬出不来了。
那时莫虚还掰了馒头末儿喂他来着,更好心好意用酒杯给他洗澡,险些将他淹死。
那时莫虚八岁。
周道长出来以后,法力大增。
自此和叶先生言归于好,并以仙长称之。
朱大少冷笑道:“老道,你别理他!他是一个骗子!哼,问他?还不如问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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