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风波的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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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风波的波

“佳人美酒,醉品风流,哈哈莫兄,快活似神仙呐!”一人朗声大笑而来,是在莫虚背后。不用看,也知是那吕应德。莫虚不去看,莫虚还是沉下了脸,莫虚心中恼恨厌恶,莫虚并没有那么深的城府。吕应德自顾上前,刷地一收折扇,扬眉笑道:“莫兄,吕某今日不请自来,还望恕罪,恕罪。”莫虚仍不说话,只是看过一眼,脸上挤出一丝笑。

    

    皮笑肉不笑,笑地比哭还难看。

    

    多少却是微微一笑,翻过素手相邀:“来了,请坐。”

    

    这一桌,只两凳,却教旁人坐到哪里?不坐却也不妙,这般立在当中,倒似上来伺候他二人一般,吕应德左右看看,一时有些尴尬:“多少姑娘,无需客套,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吕某此番前来,实有要事相告。”莫虚只是不理,自顾斟满杯中酒,一饮而尽。多少淡淡一笑:“甚事?说来听听?”

    

    吕应德察言观色,心念电转间已觉大大不妙!这二人神情从容,直似早有准备,这完全出乎了吕应德的意料当中!却是哪里,露了马脚?当然正主儿就在此处,其后大队人马压阵,自也不怕给那狐狸精逃出生天,只是吕公子孤身前来,正要攻其不意乱其阵脚,其后兵不血刃拿下此妖,方显自家非凡手段——

    

    却是上来就,输了一招儿!

    

    事已至此,话还得说:“莫兄,多少姑娘,此事说来话长,更是有些蹊跷!”吕应德眉头紧锁,作忧心忡忡状:“前日得悉,有人诬告多少姑娘非我族类,作奸犯科,哎!空穴来风,我自不信,但本朝向以此等事宜为重,任我百般解释万般阻拦亦是无用,可叹可叹!”一言即此,长叹一声,又道:“想我与莫兄交清深厚,又素知多少姑娘为人,又怎能坐视!因此特地赶来告知二位,更当竭力相助,以还多少姑娘一个清白!”

    

    莫虚打个哈欠,耷拉着脑袋似乎快要睡着了。

    

    多少笑笑:“说完了么?”

    

    这二人浑不上心,吕应德早见有异,却犹不死心:“多少姑娘,我便劝你一句,此时官差已至,万莫与之相抗,以免横生事节,哎!这样,不若你随我回去,吕某必定保你周全!”多少轻吁一口气,直直回视过去:“吕应德,我也劝你一句,尽早哪儿来的回哪儿,先行保全了自家性命才好。”

    

    是那目光,是那清澈,洞悉,熟悉而又令人惊惧的目光!吕应德心尖儿猛地一颤,登时汗流浃背!是的,是的,她知道了,她知道了这一切,她知道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历害历害,果然狐狸精!这是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夹杂一抹无力的挫败感,吕应德恨极了这种感觉,便是夜里也常常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莫名其妙地惊醒!

    

    多少冷笑道:“没话说了?那就走人,收起你那套虚情假意,夹着尾巴滚罢!”她愈谈笑风生镇定自若,吕应德愈加惊疑不定,一时呐呐无言,一时又涨红了面皮激动道:“莫兄,多少,我自好意相告,你二人却,却,哎!天地良心呐!”

    

    “哈哈!天地良心呐!”

    

    暴笑声中一人大步上前,摇头晃脑啧啧有声:“弟啊弟,早说你不听,看看看看,不成了罢!”转睛凑将过来上下打量,两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啧啧,瞧瞧!这细皮嫩肉儿的,一掐还不掐出水儿?咝——瞧这胸脯儿,瞧这小腰儿,哈哈!妖精,果然够妖!”这是吕应松,吕应松眯着两眼直勾勾地瞅着多少,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正是色中饿鬼,眼睛那不是一般地毒!此时多少正襟危坐,胸挺颈直,腰臀之际勾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令人久久回味:“弟啊,依我看,这小娘还是个雏儿,哈哈!一会儿弄回去可得好好地,****!”正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二狈正自欲遮难掩,大狼上来登时捅露!吕应德暗骂一声草包误事,面上堆笑道:“哥啊,咱可说好了,你别伤着她。”

    

    大狼向来粗暴蛮干,二狈这是怜香惜玉了。

    

    话至此,已无半分回旋余地。

    

    吕应松会心一笑,示意知悉,又暴吼一声:“来人!”

    

    话声落处呼拉拉涌上来一帮,或拿锁链,或持钢刀棍棒,瞬间将几人围在当中!

    

    吕大捕头刷地抽出腰刀,威风八面指点道:“妖妇在此,给我拿下!”

    

    多少端坐,冷笑,直如不见。

    

    莫虚以手支颐,怔怔地望着天边,不知在想些甚么。

    

    云翳半掩,日在当空。

    

    “且慢。”一人道。

    

    声轻也淡,中正平和,于喧嚣之中清晰入耳。

    

    注目处,那人信步而来,大袖宽袍,云履月冠,两手空空,剑在腰畔:“无上天尊——”

    

    肤色嫩白,生得精彩,仙风道骨,神人也似:“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莫要伤了和气,且听真人一言。”

    

    装模作样,啰里八嗦!有屁快放,有话快说!

    

    如果是朱大少在这里,一定一定会这样子说了!朱大少最不待见这种人了!

    

    可惜朱大少不在这里,朱大少此时——

    

    真是可惜了。

    

    那人气度雍容,缓步上前,目露悲悯之色:“便你是妖,妖又如何?”

    

    切!多少看也不看,嗤笑道:“风波子,有话莫讲,有屁快放!”

    

    冷不妨给她叫出名号,风波子暗吃一惊,却也不动声色:“天地熔炉,万物一等,姑娘便即是妖,一般生之有道。”多少闻言点头,貌似有所思,忽而嘻嘻一笑:“生甚么道?大道小道?还是你这个,邪门歪道?”话一出口,人人肚里暗笑,莫虚扑哧一乐,一时装也装不下去了。风波子光鲜登场,却是上来就给她没头没脑抢白两句,不由心下恼怒。但这人城府极深,仍是保持微笑:“世事无常,人心险恶,姑娘不若随我回那昆仑山玄机宫,仙山福地,也好修行。”

    

    话里话外,竟是想吃独食了!

    

    这并不在计划当中,完全出乎了大狼二狈的意料。吕应松大怒,持刀指点道:“你这厮!好大胃口!”吕应德冷笑一声,道:“风兄,却不知你说的这修行,是单修还是,双修?”风波子看也不看,淡淡道:“愚人痴汉,岂不笑谈!吾仙道中人,怎会为你等凡俗所用!”大狼二狈一时怔住,互相看看,一个茫然道:“弟啊,他说的甚?甚意思?”一个喃喃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呃,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狗咬狗,一嘴毛,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多少嘻笑道。

    

    大好一肥肉,岂容三人分?这风波子自有主张,确也不是给人当枪使的货色。下巴掉地上,窝里斗翻天,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让人意外让人惊呆,大狼惊呆,呆过又怒:“你个老狗!反了你了!”二狈亦怒:“姓风的,你怎出尔反尔?我呸!好个小人!”风波子负手而立,意态闲适:“愚者自愚,有眼无珠,哈!想我堂堂昆仑真仙,岂容得你等愚人指使来去?”

    

    话是越说越明白了,明白到大狼都听明白了,吕应松跳将起来指鼻咆哮道:“好个贼道!枉我大把银钱供你吃喝玩乐,你竟,你竟,反了!给我拿——”吕应德一把拽住,低声道:“哥你别急,看看再说!”事已至此,只得静观其变,还是二狈有头脑,摇身一变墙头草:“莫兄,多少姑娘,那诬告之人便是这道人,风波子!”

    

    莫虚抬头看天,继续装傻。

    

    多少忽而面生忧戚,哀哀道:“这道爷胡乱指认,无端栽赃于我,小女子有口难辨,冤枉,冤枉啊!各位青天大老爷,可得给民女作主啊!”凄绝的神情,幽怨的眼神,配以凄凉而又无助的语气,在场大小官爷无不动容。尤以吕总捕头为甚。这一幕吕总捕头恍似见过,而且不是见过一回两回,一般来说吕总捕头当作被告,而哭诉的苦主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也来不及细想了,吕总捕头霎时热血沸腾义愤填膺,浑然忘了此时来意,当下啪啪猛拍胸脯,激动叫道:“美人儿,不是!姑娘放心!今日但有本捕头在此,管教还你一个公道!”吕参谋刷地打开扇子,摇身化作孔明诸葛亮:“人间自有公道,公道自在人心,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全看,哥啊!就此断案,看你的了!”心说的是,不若由我来断,好过你个草包!

    

    芸芸众生,世间百态,是非黑白真假美丑,怎不一场活生生的戏!

    

    亦是一场,无头无尾无休无止的,公案!

    

    而此时,这里,便是公堂。

    

    这一场戏,枝节横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在场只有风波子,心知肚明。

    

    因他便是横生出来的那一条枝节,因他知,因他明,因他手眼通天心中笃定是有十二分的把握,可以掌控全局。

    

    当然是他,也只是他。

    

    自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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