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水星逆行
六年级并不太顺利地拉开了序幕。
“我们上个学期末重新编排过队内阵型,鉴于这个学期没有太多的人员调度,我就直接同大伙儿说了——第一个赛季我们的目标是保一百八十分,争三百五十分,对,每场保一百八十分,这样无论季后赛是输是赢,我们都能拿到一个可观的成绩,决赛的时候,心里也好有点儿底,和对方分数差距缩小,我们也不会那么被动,不至于把所有的压力都堆在找球手头上。”
扫帚棚里的光线暗极了,仅仅在左右两侧的角落,各点一盏小小的油灯。在这样的光线下,看东西都变得分外吃力,波莉安娜有些烦躁地挥了挥魔杖,将之前画错的部分擦除,继续哒哒地将剩余的战略示意图画完,写到一半,粉笔头啪一下折断了,空气里弥漫着粉尘味,分外呛人,将整个肺腔都侵得钝钝地疼,于是心里便烦躁更甚。
这样烦躁感的来源再清楚不过,就在前几天,斯莱特林队以友谊赛的名义,在训练时说不上恶意——但也绝对不仅仅是好意地,专门跑来探他们的底,格兰芬多队不好推脱,便陪着他们打了一场。结局很不乐观。斯莱特林们重新调整的阵容格外严谨,严谨到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程度,他们将原先的所有阵型全都加强,并且改良,在他们那里钻不到任何空子,甚至连卡位都没得地方下手,只能在边上逡巡,彻底吃不了兜着走。波莉安娜自从入队以来,凭借高超的钩射和中远距投球,一直在队里占中坚位置,打法刁钻,并且相当狠辣,出于此因,她在队内的声望越来越高。今年是她带队的第一年,赛季还没开始,整支球队就被斯莱特林从头至尾地碾压,无论怎么说,作为队长,她的面子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
更令她感到烦躁不安的是,斯莱特林队新换了一位相当强势的前锋。尤列亚·莱斯特兰奇。这或许是目前格兰芬多队最大的得分障碍。或许说,她最大的得分障碍。
“如果他们的追球手从前面抄截过来,我们的主击球手——对,就是你,斯蒂芬,你得把球从相反的方向击过去,扰乱他们的节奏。这就意味着,在我组织进攻的时候,你得紧跟在我附近五英尺左右的地方。”
她捏着粉笔画了几个火柴人,用魔杖敲了敲黑板,它们便动起来,骑上扫帚,沿着整个黑板开始滑行:“接着,莱丝莉,副击球手,应当移动到对方球门附近的位置——这里,或是这里,都可以,保护好亚瑟,他年纪小,对方特别喜欢针对他。这个时候如果对面开始集火,其他两位,马上卡位,然后拆火,我可以试一试,用假动作绕过守门员,找机会进球——你有什么问题?艾尔林特?”
一屋子的人都回过头,目光聚焦在最角落的艾尔林特身上,他握着扫帚柄,倚站在靠墙的位置,也是他每每开会时常呆的老位置,这个角落让他显得存在感不那么高,阴影笼聚在他身上,显现出一种半明半昧、却又无足轻重的状态。
“这个策略听起来不算坏——怎么说,在目前这样的局势下,这也是一种好办法,我不否认,”他微微地摊了一下手,用一种不快不慢的语调说着,“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打法放在整场比赛里,球队未免有些过于——失衡?难道你没有察觉吗,在你的战略方案中,除了你一个人组织进攻以外,其他所有人的作用仅局限于防守,或是拆火。甚至亚瑟,这是个有天分的小家伙,然而他的作用除了替你卡位以外,就没有半点别的?我不是完全反对你的战略,但是我认为,这显然不是一个将球队效益最大化的方案。”
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了。“你太个人主义”。他要表达的不过是这个意思,只是他讲得更委婉一些,但足以让人听明白,除了她以外,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能听懂。
“我这么做是因为整个球队里面,只有我做得到突进与快攻而已,中远距离投球除了我以外,球队里面没有其他人投得比我准,这不是自夸,这是事实。或许再过一两年亚瑟能够做到,但他才刚刚二年级,你不能指望他做这些,”波莉安娜微微挑了一下眉梢,“你只是找球手而已,你甚至从未参与过与鬼飞球与游走球有关的训练,我并不觉得你在这一方面,比我们看得更清楚。”
“我的确是找球手,但这并不代表找球手就不懂战略。杰森·卢平也是找球手,他当队长的那个时期,他带的球队比其他学院都更好,也更具凝聚力,”艾尔林特说,“我寻找飞贼的时候,我所处的位置比你们更高,我能俯瞰整个球场的景象,很多你们看不明白的问题,我能看得很清楚,而你们甚至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儿。事实上,球队的很多毛病,我早就想要挑明了讲,但之前一直是乔安当队长,他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我说了两次,他不听,我就不想再说什么。但现在轮到你当队长,我才敢说这些。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固执己见的人。”
“那么,说说你的方案?”波莉安娜说。
“我的看法非常简单,虽然我觉得你们不会接受,”他沉吟了一下,“改良球队的模式,改变一切我们曾经惯用的游击、迂回战术,还有那种无序的、随机应变的打法。学习斯莱特林的特长,集体作战,利用严谨的排阵,进行范围打击,把我们所有人的战斗力凝聚起来,这是我们在目前的局势下,和他们硬碰硬的最好办法。”
“你疯了吗!”莱丝莉在一旁摇着头,转笔一样转着手里的球棒,“你这是在挑战传统——格兰芬多队从好多年前就习惯了机动式打法,这是我们学院的特色,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过,甚至连杰森当队长的那个时期都没有!”
“传统是可以改的。”艾尔林特说。
“我们为什么偏偏要学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也有他们的可取之处。”
“你在胡闹,”莱丝莉的语气很硬,“这根本行不通——光是从时间这一点就行不通。我们距离新赛季的开始只有一个多月,我们不可能在这一个月里面,将整个球队改革,尤其是在此期间的磨合,比训练要花上更多的时间,若是比赛的时候一副猫脸狗屁股的模样,就很难堪了,我们谁也不想看到这个局面。”
“我没有说,要在赛季开始之前将一切都彻底改变,”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根据队长所说的,每一场保一百八十分的原则,这是一个很有弹性的范围,留给我们的时间完全够用。假设我们在决赛对战的是斯莱特林——除去假期,我们在决赛之前还有将近八个月的时间,八个月足够发生一个很大的改变了。”
波莉安娜在这个时候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们。
“格兰芬多现在这个模式,适合我们所有人,”她说,“真的,我们确实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去进行一个突如其来的改良,这既唐突,又没有道理。”
“必不必要的,的确不太好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而且道理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艾尔林特说,“斯莱特林队每个人都能够输出,也能够截流,这就是集体作战的好处,你们也明白这个,他们就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狼,是一个整体,每个人都有抢分的机会,也都有防守的职责。你作为我们球队的输出流主干,你应该非常清楚,我们的球队只有一支输出,而其他的人员都在为这支输出服务。虽然大家都知道,你的确是一个很强大的进攻型选手,但如果他们针对你集火,在你突进的时候阻攻,把你运球的节奏切断了,你该怎么办?其他人该怎么办?”
“总不会没有办法,可以找击球手抄截,或者我直接倒传球,把球从我肩膀上往后扔给其他人。”
“可是这样的方案,斯莱特林们难道没有预料到吗?尤其是他们的那个新队员,莱斯特兰奇,你也看到了,他的打法是偏向poke那一流的,无可避免地,他会消耗你。这很显而易见,斯莱特林队专门将他招进来,就是为了压制你。”
半晌的静默,屋子里头再也没有人说话,在其他人开口之前,艾尔林特也没有再说下去,但他所要阐释的其实已经说完了。屋子里头的所有人其实也都明白,他说的在理,并不是要扰乱,或是刺痛什么,而是事实。虽然听起来分外犀利,但是这的确是他们必须面对的问题,由于长时间以来不合理的球队结构,他们每个人的能力都在被压抑,整支球队的重心无可避免偏向波莉安娜那一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了。格兰芬多的球队开始变得有些失衡,或者说得更难听些,有些畸形。
“我觉得艾尔林特说得对。”
尖尖的小男孩声音忽然打破了沉默,脆生生地在屋子里头回荡。亚瑟,今年刚刚招进来的二年级小男孩,一个朝天鼻、满脸雀斑的小家伙,性子有点儿冲,然而天赋过人,是三个追球手中的一个。
“再说吧。”波莉安娜疲惫地说。
那天扫帚棚里的会议不欢而散。
麻烦事儿并没有仅限于此,这个学年似乎从开头就面临着无穷无尽的烦恼。克兰拉穿过两幢塔楼之间的空地,冒着雨走到东塔的屋檐底下,再摸着墙往右边找楼梯。雨势愈发地大了起来,天穹昏黄,被冲刷得不堪一击,雨水浮荡起一扇扇窗,像无数浸泡在显影液中的底片。
空气很闷重,泥土的腥气四处弥蹿,吸入鼻腔,于是更惹人烦腻。
她伸手敲门的时候,德米特里·莱斯特兰奇在里头应了一句请进,不咸不淡地,显得油腔滑调,莫名让她心里头窝火。真烦。她想着,便开门进屋,旧木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咯吱声,叫人产生好些牙根发痒的不适感,和用指甲抠墙或是刮黑板的感觉类似。
“莱斯特兰奇教授。”
“坐吧,”对方说,“喝茶吗?还是咖啡?”
还是那种语调,仿佛刻意卖弄似的。克兰拉还没见过任何一位教授像他这般,故作姿态,这种过分的优雅在某种意义上,便显得鲁莽。太不像话。她心里想。事实上,从德米特里·莱斯特兰奇毕业后,被霍格沃茨选聘为新的魔药学教授,她胃里头便总有某种讲不出的、叫人不舒服的痉挛感。“这么年轻,一定是资本操纵,走后门砸钱买进来的。”尼尔·韦斯莱私底下对此评论道。“哪儿有一毕业,就能进来当教授的,他家里头肯定与校董事会有点关系。”他如是说。克兰拉极少在背后揣测别人,她也不喜好这样的风气,然而她却出乎意料地强烈认同尼尔的看法,因为德米特里给她带来的不适感,已经到达了一个峰值。在她看来,他既缺心眼儿,又不解人意。她知道他很喜欢同院长打小报告,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纲上线。在课堂上他更偏爱男生,尤其是斯莱特林的男生,或许他觉得男生——相对于女生而言更有天赋。他对于成绩好的学生常常赞扬有加,并且另眼相待,对于成绩不好的,就算拿了不会做的题目来问他,他不去帮助,还爱答不理,或者潦草讲一遍了事,不管对方听没听得懂。她还知道他很喜欢乱翻学生的东西,有时候他们课堂小测,或是实操的时候,他会随手拿起第一排学生的笔记本或是课本,像是看小说那样,一页页翻着看,尽管课本和笔记本除了功课以外,大多数时候也没有什么隐私内容,然而却让人模模糊糊感到受了冒犯。
然而令她无法理解的是,除了她以外,大伙儿似乎都很喜欢这位新教授。班里的其他学生似乎对他那副德行没有察觉,或者并不觉得受辱。不可置疑的是,德米特里总是能用人际网、铁关系,以及那副人见人爱的英俊脸蛋收买到一票学生的心。而且有一说一,他讲课其实讲得很不错,知识结构非常清晰,看得出来,曾经念书的时候,一定是个相当卓越的学生。除了七年级毕业班依旧由斯拉格霍恩负责以外,一到六年级的课程都由德米特里讲授,他对于所有的上课内容似乎都游刃有余,没有人提出异议。克兰拉几乎可以肯定,大多数学生是真心喜欢他的,这便让她出于一种矛盾的境地之中,她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厌恶感是否正常,或许,是否应当出现——似乎全世界只有她不喜欢他。她打心眼里认为,他不具备作为一个教师应有的素质。但是除了她以外,似乎没有人去在意他那种冒犯人的、偶尔讥讽嘲弄的姿态,让她渐渐也开始觉得,她或许也应该不去在意这些。
“喝茶吗?还是咖啡?”
在她犹豫的间隙,对方又这么问了一遍。
“不了,都不用,谢谢您,”她说,“我只待一小会儿,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行吧。”他笑了笑。
“上个礼拜我交上去的那篇论文,您给我打的成绩是不及格,”克兰拉说,“或许您可以告诉我理由。”
“关于欢欣剂的制备方法及其性质,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是那一篇?”
“是的,是那一篇。”
德米特里出声地笑了一下,那种笑的含义显得不明不白,让克兰拉心里再次升起一阵不舒服的痉挛,这种听起来不刻意的挑逗,总会触怒她,却不得不在他面前故作轻松。
“噢,我想起来了,”他慢慢地说,“你在第二和第三小节,论述了加入月长石后,安装冷凝管,继续煮沸,直至回流液中不再出现油珠。显而易见,你上课时并没有认真倾听我所讲的内容,按我教给你们的步骤,正确做法应当是,加入月长石粉末——而不是块状月长石,将混合物趁热过滤,洗涤滤渣,合并滤液和洗涤液,接着水浴冷却。”
“这只是我个人的方案,我觉得这样操作更为妥当,所以才这样写。您不能仅凭这个,就判断我上课没有听讲,恰恰相反,我听得相当认真,”克兰拉说,“以及,将月长石粉末改为块状,或许更为妥当。粉末状物质相对而言,反应也更剧烈,您不会不知道。而在液体煮沸的过程中,投入月长石粉末,如果发生暴沸,这将会非常危险。”
“好吧,或许你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这并不是给你打不及格的根本原因,当然这和你上课听不听课也没有关系,”德米特里摇着头,“我给你打不及格,是因为你的方案本身——这个做法,通说不提倡,甚至任何一种学说都不提倡。根据学界的普遍观点,在配置欢欣剂时,使用粉末状月长石,本身就是为了增加反应物接触,提高产率。至于你写的椒薄荷,要我说,全天下没有任何课本会教你这么做。”
“欢欣剂是易挥发物质,教授,反应时间长了会有损失,这您知道,教授。若是添加少量椒薄荷作为催化剂,可以减少反应时间,”她的态度一下子严肃起来,“后续的数据处理,我在末尾写得非常详尽,您也看见了。若是移除产物中的水,使反应朝着正向进行,照样能提高产率。我认真算过转换浓度和初始的百分比,也计算了产率,事实证明,我的方案相比起传统方案,转换率更高,也更有效率。”
“但这不具有代表性。”德米特里说。
“斯拉格霍恩教授从不强调什么代表性,”克兰拉说,“如果我把这篇论文拿给他批改,或许会有一个全然不同的结果。既然能够想出比课本更有建设性的方案,我不乐意拘泥于那些陈规成说。”
她在这个时候提起斯拉格霍恩的名字,显然非常有效地镇住了德米特里。他沉默了半晌,而他的沉默给她一种荒谬的、阶段性胜利的怪异感觉,仿佛在他面前逞口舌之快,能让她感到快慰似的。
“你还真是自信到出人意料,马尔福小姐,”他的手指轻轻地、有节奏地敲着桌子角,“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过分谦虚的学生,按照你之前的表现来看。”
“谦虚过度就是骄傲,教授,”克兰拉说,“我不会在不该谦虚的时候谦虚。”
短暂的停顿,她听见德米特里咽了咽喉咙。或许可以将此理解为他的尴尬。她想。
“是的,我知道斯拉格霍恩总是提倡你们创新——”他顿了顿,“但你也知道,斯拉格霍恩,他老了,他糊涂了。他总是青睐一些天赋异禀的学生,而你在他看来,或许是这样的学生,毕竟像你这样的特殊情况——的确不太多见。你被他夸赞,受他宠爱,难免会落入自以为是的误区。”
“您不能这么说他。”
“我怎样说他是我的事,小马尔福,况且我说的是事实,他向来偏爱那些具备才能的学生,加入他的圈子。这样的局面,我在前些年就见得多了。”
德米特里说,音调一下子沉了下去。
“并且,我得提醒你——若是想要你这篇论文拿个更好看的成绩,我劝你最好把那些胡编乱造的段落修改一下,改得更合情合理,也更贴近课本理论一些,我或许能重新考虑给你打个高分。不然,晾着一次不及格的作业,你的期末成绩不会太漂亮。”
克兰拉微微地皱了一下鼻子。她讨厌德米特里的理由似乎又多了一条。她寻思着。她最不喜欢成天用期末成绩威胁人的教授,因为这种事情没办法逃避,也由不得你把它抛在一边。
“我不会改,教授,”她不急不缓地这样说道,“那不是胡编乱造,也并没有不合情合理。那是我花过时间,经过实验,经过计算后得出来的成果,若是你执意使它不被认可,我没有办法,但您不能否认它的合理性。我可以重新另写一篇,所谓您认为‘合情合理,贴合课本理论’的那种类型。但是这一篇,我不会改。”
德米特里静静地看了她半晌。
“若是你这样认为的话,随你,”过了好一会,她听见他这样说,“花上本不该失去的时间,去重写一篇本不该重写的论文,这实在是事倍功半的事情。”
“既然您这么说,我大概可以将这当成默许。”
克兰拉说着,一面站起身来,把椅子轻轻推回桌子底下,将双手揣进校袍口袋里,冲着德米特里露出一个尽可能灿烂的笑容。至于他的表情,她不想去在意,也懒得想象了。凭直觉,克兰拉猜测他或许在笑,但他心里头一定没有痛快到哪儿去,这让她不由得感到鼓舞。
“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她说,“日安,教授,和您聊天很愉快。”
“一点也不,”德米特里说,“一点也不。”
她难以揣测他的“一点也不”是针对她说的“耽误了您的时间”,亦或“聊天很愉快”。或许都是。她走在室外的游廊上时,依旧在琢磨着这个问题,心里算不上舒坦,但相比起之前,更多了一种轻松,这种轻松的缘由也很奇怪——他给她打不及格的原因,并不是关于技术或是理论性的问题,而仅仅是源于偏见,这让她莫名其妙地轻松释然起来。若是他正儿八经地在知识层面上否定她,或是以更专业的分析驳倒她,没准她反而会更为挫败一些。
从另一个角度上讲,经过这场谈话,她打心眼里肯定了自己对德米特里·莱斯特兰奇的厌恶,无论别人怎么看待他。
他就是一个猪头。她默默地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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