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哼,等着瞧
初一早晨周喜子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平时比较知己的人家拜过年，总共没用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喜子哥，我想洗澡。”
这一句话可把周喜子给为难坏了。
崔小茹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放在这个小村子里，的确是件很难做到的事。可是，她实在忍受不了不洗澡的滋味。特别是小女孩不知已经多久没洗澡了，感觉身子无处不别扭。甚至崔小茹自己都不愿意触碰自己的身体。
抬手揉搓了半天乱糟糟的头发，周喜子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把西间那两只陶缸搬出一只来，洗刷干净后，又搬到小茹居住的东间。随即开始去村里的水井挑水，然后开始用大铁锅在院子里烧水。
周喜子这一异常举动，自然吸引了左邻右舍的关注。不过，不论谁问，周喜子只是咧嘴笑笑，就是不说要干什么。
终于勉强在陶缸中洗干净了这具瘦骨嶙峋的身子，即便崔小茹自己，一边搓洗一边又再一次忍不住为小女孩的遭遇流下了眼泪。记得当年读书的时候，老师讲到《卖火柴的小女孩》时，崔小茹曾经哭的稀里哗啦的。可是，拿自己现在占据的这具身体，与“卖火柴的小女孩”“芦柴棒”似的身体相比，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论前胸后背，即便是人身上肉最多的大腿处，也是瘦得皮包骨头。皲裂的双手，冻裂的双脚已经开始发炎流脓了。更让崔小茹难以接受的，是身上无处不在，触目惊心的伤痕。真可谓新伤痕压旧伤痕，根本看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
“畜生，真是畜生啊。别说还是亲爹，即便是领养的孩子，即便是一只狗，一只小猫也不能如此对待呀。”
一边流泪，一边想着前生所见所闻的那些虐童案件，似乎没有一件能比眼前这具身体曾经主人的遭遇更加凄惨。
洗完澡，换上快嘴张几个媳妇用旧衣服，小布头改做的衣服，外面依旧是原来那身破旧不堪，很多地方的棉花早已溜线，滚成一坨的棉袄棉裤。
“喜子哥，快脱下你的棉袄，把里表都拆下来我帮你洗洗。”
周喜子很听话，不过并没有让小茹动手。先翻找出两件单衣穿在身上，于是自己拆，自己洗。看他那动作并不算十分生疏的样子，小茹心想应该是曾经动手拆洗过。
小茹见周喜子不用她，便拿出了二十八那天周喜子从年集上买来的红底碎黄花的花布。看一会，比量一会，以崔小茹前生的经历，刚刚大学毕业的她哪里会做衣服。不过，这具身体的主人却是有一手很不错的女红。
虽然所剩的记忆并不多，可是多年养成的肌肉记忆并没有丢失。崔小茹手里的剪刀根本无需她指挥，如同有了灵性一样，非常麻利地就把一块花布裁剪成了一件小褂，一条长裤。
接下来的缝制，自然极为简单了。只不过这具身体还过于虚弱，每每低头飞针走线不到两刻钟，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即便如此，不到两个时辰，一身新衣服已经做好了。
“妹妹真好看。”
要是真好看才见了鬼呢，仅是这张毫无血色惨白的小脸，不用照镜子崔小茹也能猜得出来，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喜子哥，等开春后，地里打算种什么庄稼？”
崔小茹能理解周喜子现在的心情，他所说的好看，更多则是表达他此时喜悦的心情。所以趁着周喜子高兴，马上改变了一个话题。
“本来年前秋后应该种麦子的，只顾给别人家帮忙就耽误了。所以，开春后我想先种一季玉米吧。”
“喜子哥，这里可有人家种大豆？”
“有啊，就是野兔野鸡太多，即便种下去也收不了多少粮食。”
“喜子哥还怕野兔野鸡吗？”
“嘿嘿，”
周喜子挠挠头咧嘴笑着说：
“也是哈，就怕它们不来吃。”
“喜子哥能听我一句劝吗？”
“妹妹你说，说什么我都听。”
小茹微微笑了笑，数着指头给周喜子讲出了一下一段话。
一、往后再不能只顾给人家帮忙而耽误了自家的事情；
二、不要再和那些不三不四，比如崔世堂，金文斌，李乾等人来往；
三、种庄稼的时候，要多动动脑子，不要下死力气。
虽然周喜子感觉眼前的小茹有些陌生，尤其是听到她条理清晰的话语时，“惊讶”二字如同写在了脸上，可还是连连点头答应了。
崔小茹也知道，毕竟生活在一个村子里，即便平时不常见面，周喜子是不可能不了解曾经的小茹的性格。自己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难免会引起周喜子的怀疑。只是，想要尽快养好身体，尽快摆脱窘困命运的崔小茹已经顾不上那些细枝末节了。
“那喜子哥可要提前准备好大豆和玉米种子才行。另外给妹妹留出半分地来，行吗？”
“行，半分够吗？要不就多留点出来。”
“不用，半分够了。”
虽然崔小茹已经有了一个打算，但是她还没有想好。因这具身体留下来的记忆并不多，所以她要等身体恢复恢复，出去走走看看再做最后的决定。
转眼便是上元节，按照习俗，虽说只是个小山村，照例也是要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热闹一番的。
已经能够自如走动的崔小茹心想，既然阎王爷一定要留自己在这里生活，那就要想办法融入其中。即便是在前生那样现代化的世界中，很多时候也需要有人帮忙，何况如此落后的时代？崔小茹很清楚好人缘的重要性。
“喜子哥，我们也挂个灯笼吧。”
周喜子挠着头发，再一次为难起来。
“喜子哥，你看。”
见崔小茹如同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巧但不失精致的灯笼时，周喜子惊喜地问道：
“妹妹，这是哪来的？”
“是我用做新衣服剩下的碎布头拼起来的，好看吗？”
“好看，真好看。妹妹的手真巧。”
崔小茹也承认，这具身体留给她的最大财富，就是一双，不论是做什么，都是又快又好的巧手。由此不难想象，仅仅十二岁多点的小姑娘在亲爹晚娘手里，都遭遇过什么。
若是在上一世的世界中，这么大的女孩子不过是个会撒娇，却什么都不会做的初中生。就算这里的女孩子几乎不读书，从小学做女红，做家务，十五六岁就嫁人，也不可能如这具身体的主人一样，从六岁起就没日没夜地被逼着做这做那。
这绝不是崔小茹瞎猜的，毕竟小女孩还留下一部分记忆，而且，从这具身体娴熟的肌肉记忆上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哼，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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