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爹娘对我都好
听到周喜子的问话，小茹也转头满眼疑惑地看了过来。
“闺女，到老爷爷这里来。”
崔继才招手把小茹唤到身边，亲切地问道：
“闺女，给老爷爷说说，在家里的时候，爹娘是如何对待你的？”
“老爷爷，”
小茹似乎是没料到崔继才会问这样一句话，一时显得很是难为情，先扭头四处张望了一眼，随即低下头，两只手不停揉搓着前襟的衣角。
“爹娘待我都好，有吃有穿，也不打骂我。”
尽管声音很小，因为大家都想听听小茹怎么说，所以现场的人还是都听到了。
“唉——，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到现在都不说爹娘一句不好。”
“是啊，怎么就那么命苦呢？”
“才不是呢，现在装着不说，那这纸上的话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崔林昌冷冷的一声反问，顿时让现场的议论声小了下来，同时也提醒了小茹。
所谓百密一疏，崔小茹的确是疏忽了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崔灿夫妻折磨女儿都是在自家院子里，肯定是不会让外人看到的。可纸上的内容却是以小茹的口气写的，也就是说，必定是众人眼中不会写字的小茹曾经讲给什么人听过。
想了想崔继才刚才问话的用意，显然是想要证实一下，自己说的话与纸上的内容能否对的起来。
于是小茹再次轻言轻语开口了。
“老爷爷，都是我不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开始流眼泪了。
“闺女不哭，你仔细说，老爷爷替你做主。”
“嗯，”
抬手擦了一把眼角流出的泪水，急中生智的崔小茹也总算想到了一个听起来还算合理，起码是让众人一时难以反驳的理由。
“年前的小年夜，我把家里都收拾利索，拿着娘给的干粮和一块咸菜，想着要倒一碗热水喝时，却被娘喝止了。娘说，热水是要用柴火烧，我又不去山里拾柴，自然不能喝家里的热水。当时爹爹也吼了一声让我滚出去，我就到西屋就着凉水把干粮和咸菜吃了。”
听小茹说的这一细节与纸上的相同，大家心中已是明白了。
“那你告诉老爷爷，又是如何去了东头的阎王庙的？”
“在西屋又冷又饿，一时睡不着，突然想起了早死的娘和离家出走的哥哥，所以，所以，我想去求求阎王老爷。”
见小茹说到这里，低着头眼睛里的泪滴啪嗒啪嗒直往地面上掉，崔继才没有催促她，直到小茹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才问了一声：
“后来呢？”
“后来我一直等到爹娘都睡下，北屋里熄灯后，才偷偷打开院门从家里走出来，去了阎王庙。”
“大半夜的，你不害怕吗？”
“怕，可是我想娘和哥哥了。我想求阎王老爷让娘来把我接走。所以，就跪在阎王老爷面前，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讲给阎王老爷听。指望阎王老爷能发发慈悲，即便不让娘领我走，能让我见见娘也行。我，我并没有说爹娘的坏话，老爷爷，我只是，只是实话实说。”
“知道，知道，你是个好闺女。后来你有没有再对其他人说起过？”
小茹抬起头，用眼泪未干的一双眼睛看着崔继才使劲摇了摇头。
“就连喜子哥我都没说过一个字。”
刚刚被小茹一番话说的泪眼模糊的周喜子听到这里，急忙抬手擦了一把，对崔继才说：
“老爷爷，小茹从未和我说过这些。”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随后你就昏过去了。而这张纸上的内容是阎王老爷帮你写下来的？”
崔林昌再次冷冷反问了一句。
“我，我不知道纸上写了些什么。”
“当家的，我们回家吧。”
崔林昌似乎还要说什么，却被他媳妇拉着胳膊直接拽走了。
直到此时，崔林昌才意识到他已犯了众怒，只见望着他的村民，无不个个眼睛里在冒火。
对于小茹说不知道墙上白纸上究竟写的是什么，除了知道真相的周喜子外，现场是不会有人怀疑的。
“大叔，去请崔灿的陈三回来了。”
当崔林功看见只有陈文三一个人往这里走时，心里就明白了，所以也不再称呼什么“崔秀才”了。
“文三，人呢？”
“老爷爷，爷爷，”
按照辈分，陈文三与周喜子一样，该叫崔继才老老爷爷，也就是高祖父，叫崔林功老爷爷曾祖父。因那样称呼很是别扭，所以只能这样笼统地叫着。
“崔灿大叔一早就出门会客去了，不在家里。”
三天前就说好了，今天要按照族规让小茹赔礼道歉，并重新回家，崔灿怎么可能一大早就出门会客呢？
“你可见到人？”
陈文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崔继才已经不能再保持平静的目光，缓缓扫过崔林功、崔林义二人，又看了一眼围在四周的村民，怒声喝问道：
“你们各自家里是不是都闲的没事可做了，啊？！”
谁还能不明白崔继才的弦外之音，明明是在说，正主子连面都不露，你们这些人竟然还如此卖力地上赶着巴结人家。而且，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崔灿之所以躲着不见的原因，无非是被人把他们夫妻是如何对待女儿小茹的事情揭穿，估计秀才颜面不好意思面对大家了。
首先转身离开的就是崔林功和崔林义两位主事之人，随即所有成年男人也相继离开了。可是女人们却一个没走，因为她们还没完全弄清楚纸上的内容，小女孩子们当然也不会走。
眼看先生郑林书走了，快嘴张一把抓住想要离开的崔春来的衣袖。
“小东西你也想溜啊，难道你不知道奶奶婶子们都不识字？”
“二婶，你先松手，先松手啊，你抓住我的肉了。”
当家的都走了，小茹和周喜子也走了，女人们也就再也无所顾忌。逼着勉勉强强，磕磕绊绊能够读下来的崔春来一句句读，她们则陪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崔春来读了多久，女人们就哭了多久。
“唉，可惜我那一吊钱啊，真是喂了狼了。”
快嘴张之所以大发感慨，不仅仅是因为被墙上所写小茹的悲惨遭遇感动，也包含了对崔灿中秀才那天送了一吊钱，竟然没轮上坐酒席的不满。
一吊钱可是一两银子，能买一头半大猪呢，结果不论是她，还是她的男人崔来运，别说坐席了，连崔灿家一碗茶水都没能喝上。
“二婶子，是不是热脸贴到了猪腚上？”
“你个小兔崽子也来笑话老娘，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说着张牙舞爪就去追崔春来。
“都散了吧。”
正在吵闹之际，崔林昌竟然去而复返，并走上前伸手轻轻把墙上写满字的纸揭下来，小心在意地卷成一个纸卷儿，抱在怀里又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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