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六 难产
时间早已进入了十一月初，秋闱是八月十八下场共三天时间，再怎么说两个多月过去，徐庆新那里也该有结果了。
可是，心中一直惦记着的小茹却没有得到任何有关徐庆新是否中举的消息。
按理说，距离下张也不过二十来里地，如果徐庆新中举，那么八月底九月初就应该有消息传来。毕竟方圆四五十里之内，哪家能出个举人老爷都是惊天动地，了不起的大事。
尤其是徐庆新临走时前来，把话说得非常清楚：一旦秋闱折桂必请冰人上门。而至今没有丝毫消息，就是说徐庆新肯定没中。
原本一直心怀忐忑，而又紧张，还稍有一丝甜蜜的小茹，越来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至于是由于徐庆新没有请媒人上门，还是因为徐庆新没有送来任何消息的缘故，小茹自己也说不好。
夜里睡不着，而不时把玩那柄折扇的时候，小茹总在想，像这样因为没有考中便音讯皆无，换句话说就是，只愿意与人共享快乐，失意时却龟缩起来，只喜欢把靓丽光彩的一面示人的人，到底值不值得自己托付终身呢？
白天的小茹是没有心思去想这件事的，月巾作坊，东镶山的建设，自行针的制造，嫁接的无花果第二代种子的筛选，等等等等都需要她去操心。所以，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飞快。
进入十一月下旬，已经是二十五了，洪小霞的肚子还没有丝毫动静。因为心中担心，周喜子几乎天天都把陈奇喊来一趟，为洪小霞诊脉。
“喜子咋连陈叔的脉理都不放心了？孩子、大人都好着呢，放心吧。”
每次，陈奇都是这句话。可随着日子临近，小茹和周喜子的心还是一天天紧张起来。而隋氏也天天围着临产时的所需物品忙碌着。
即便是小花、小玲、小珍，以及早已康复的小翠娥，每天闲下来的时候都开始拆洗尿布，缝制小衣服小鞋子了，做起了准备。
小茹更是单独在一层腾出来一个房间，请陈钦海带人盘起一盘大炕，并垒砌炉灶专门为产房取暖用。洪小霞也随即搬了下来。
十一月二十八这天，先是董家庄洪小霞的爹娘来了。
因为洪进喜是被小茹写给唐诚的一封信给放出来的，洪小霞的娘尽管对于儿子有这样一次坐牢的不光彩经历心头不爽，又因过了年洪进福十九，洪进喜也十七岁了，至今都还没有人上门说媒而着急，可还是不得不提前来伺候女儿坐月子。
倒是洪久泰满脸喜色，把女人送下，中午吃了酒席，到傍晚时分才带着周喜子给准备的大包小包礼物，高高兴兴回去了。
毕竟通过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知道了小茹这个仅有十四岁不到十五的女孩子不是自己惹得起的，所以洪小霞娘这次住下来还算规矩。虽然时不时还是偷偷在洪小霞眼前埋怨女儿当不起这个家，可表面上对小茹却一直很客气。
直到腊月初六早晨，洪小霞才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陈奇是早就被周喜子拉来了。
自从进入腊月，陈奇就被周喜子给拴在了家里。每天天一亮就请来，不到天黑是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陈叔，咋样？”
“准备吧，应该就在午时前后。”
盼来盼去终于盼来了陈奇这句话，周喜子反而更紧张了。
“哈哈，看你这把出息。”
被陈奇取笑一句，周喜子挠挠头走出房间，转悠两圈，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啥。
“喜子外甥，这里用不上你。”
“是啊，他姐夫该忙啥忙啥去吧，这里有俺呢。”
虽然周喜子发起脾气来不好惹，可对人一向都是真心的。所以，洪小霞的娘也感觉出来了，对周喜子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好。
周喜子想想也是，尽管心中不踏实，还是抬脚走了出去。先到精品月巾作坊转了转，又到东镶山工地上看看，眼看日头已经升到头顶，还是忍不住慌慌张张又跑了回来。
“喜子哥，快回去吧，嫂子难产。”
刚看见自家大门，就看到迎上来的春来。一听这话，周喜子脑袋嗡的一声，身子晃了两下差点摔倒。
忙不迭地跑进家门，就见一层客厅已经占满了人。
不仅小花姐仨与小翠娥在，就是快嘴张、春来娘、陈翠翠，崔家桐媳妇，等等村子里与周喜子平时走得近的女人差不多都到了。无不是一脸担忧的焦急神色。
一眼看见周喜子，快嘴张张口就说：“快，快进去看看小霞。”
一听这话，周喜子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他从快嘴张的话中已经听出来，这是要自己进去见洪小霞最后一眼。当即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幸亏跟进来的春来眼疾手快，急忙把他扶住，并用力抱在怀里，不停掐他的人中。
隋氏，快嘴张等人也赶过来帮忙，好半天才把周喜子弄醒。
“喜子哥沉住气，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快进去安慰安慰小霞嫂子去吧。”
快嘴张也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说的孟浪了点，凑上来对周喜子说：“喜子先别急，你陈叔和村里郑大娘正在想办法，你先进去看看。”
郑大娘是村子里的接生婆，周喜子当年也是她接生的，而且，也是周喜子亲自上门请来的。若是连郑大娘都束手无策，周喜子知道，洪小霞母子三人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即便心痛的要碎，周喜子还是擦干净眼泪，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在一屋子女人让出来的通道中，走进了那间产房。
乡下有个习俗，女人生孩子时，男人是不可以进入产房的，即便是丈夫也不成。只有一种情况允许，那就是女人难产，实在是保不住的时候，才能让男人进去与女人见最后一面。
所以，当周喜子出现在房间内时，已经疼昏数次的洪小霞一眼看见后，任凭眼中的泪水恣意地流着，却流露出一脸笑意对周喜子断断续续地说：“这辈子能嫁给你，俺知足了。没能保住你的骨血，是俺对不起你。俺愿意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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