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一 崔灿断粮
正如崔家桐所说，有些人不仅是悔青了肠子，而且已经开始饿肚子了。
虽然这之前的几年可谓连年风调雨顺，可毕竟乡下人不是都有足够的土地，也不是都是勤快的人家。有接近三成人家的土地出产不足以养活全家人，所以不得不靠出卖劳动力，比如给人家干短工，做长工赚银子，然后再买成粮食，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由于今年的秋粮几乎没有收成，粮价在短短一两个月内就疯涨了近十倍，那些靠为人打工赚银子买粮食的人家可就惨了。往年足以买来一家人能吃到明年夏粮下来的银子，现在却连半个月的口粮都买不到了。
所以，不过刚刚过了八月十五，就已经有人接开始饿肚子了。
这种情况并非驻跸村这一个村子里有，几乎每个村子里都有。于是，陆陆续续，村口已经出现了外出逃荒的人们。又加上今年早来近一个月的冬天格外寒冷，那些外出逃荒人的日子变得尤为艰难起来。
“妹妹，看着他们真可怜，要不要先接济一下他们？”
“嫂子，现在还不是时候。虽说我们存了点粮，看起来似乎不少。可嫂子知道有多少这样的逃荒人吗？现在不过才刚刚开始，等过两天，接近年关的时候，恐怕会有更多人前来。到那时我们咋办？”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再等等，如果有人上门就多给他们点，先不能主动接济。看看官府有何动作再说。”
“嗯，好吧，俺听妹妹的。”
就在所有人都如小茹所想，等待着官府开仓放粮时，八月二十这天，陈翠翠也生为董权生了个儿子。只是，按照双方最初的约定，第一个儿子要跟娘家姓，也就是等于陈钦海家的继承人。故而，陈钦海亲自为孩子取名为——陈富，奶名小福贵。
陈翠翠这里刚过完洗三，到八月二十五，小玲也顺利产下一女。一生下来就白白胖胖的，十分讨人喜欢。春来娘乐得整天闭不上嘴，又因跟着小茹存了粮，种了麦子，心里比其他人家少了分忧虑，而孩子又是家里唯一的孙辈，便给孩子取了个“娇娇”的名字。
不过，受年景歉收的影响，两家的洗三都没有大操大办。只不过是通知了当庄的三好俩友，告诉了春来娘自家的娘家人而已，请的客人总共不过三桌。
时间来到九月初，逃荒的人就更多了。许是因为驻跸村这里有这个大型作坊的缘故，四邻八乡的逃荒者几乎都首选了这里。而且，无一例外都会到小茹家门前转转。
当然，小茹绝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归，而且，都会给他们三五天的口粮。以至于，来的人越来越多，每天都开始在小茹家的房门前排起了长队。
一看这个情形，小茹觉得长久下去不是个办法。一是里面很多人，今天来了明天还来，二是总堵在家门口不行。于是，把齐管家调过来，让云英派四个女孩子给他，腾出那三亩薄地边上的四间小房子来，运过去一部分粮食，在那里接济前来逃荒的人。
而且，责令齐玉中对前来领粮食的人都登记在册，不需重复领取。也就是说，小茹无形之中已经抢走官府之前，开始了赈灾。
“妹妹，咋那点粮食恐怕坚持不到年后。”
最开始是洪小霞催促小茹这样做，可是现在她又是第一个表示担心的。
“嫂子，总不能闭门不管。这样吧，从明天起，每人只给他们两天的口粮，而且半月内不能再来。”
就在小茹都赶紧坚持不到来年夏粮下来时，官府终于开始开仓放粮了。前来逃荒的人骤减之下，小茹也总算可以舒口气了。
可是，九月初十的晚上，从村子里看望靳氏回来的小童却对小茹说：“姐，家里没粮食了。”
“啊？！”
“小童弟弟，你说啥？”
洪小霞也是难以相信，怎么崔灿家会没粮食了呢？
“听俺娘说，总共还有十来斤高粱米。”
“爹爹前段时间没买粮食吗？”
“娘说想买，可是没银子了。”
“银子呢？”
“都花了。”
小茹不吱声了。是啊，先是休了靳氏，被靳氏带走一部分细软。继而是娶秦小琪，崔灿可谓极尽铺张，仅是头面首饰就花费不菲。还有聘礼银子，酒席的花费等等。接下来又是娶靳氏，秦小琪生孩子，哪一样不要银子？虽说崔灿有点家底，也不过二三百两银子罢了。先前不是还跑到镇子上赁房子，买下人过了段日子吗？
只靠三十来亩地里的出产，崔灿又只收租子，肯定是攒不下粮食的。特别是今年秋天，差不多算是颗粒无收，崔灿又上哪里收租子去？所以说，手里的银子花完之日，也就是崔灿一家断炊之时。
“姐，要不从这里给爹娘送点粮食过去吧？”
“弟弟，不是姐不给他们，现在官府正在开仓放粮呢，先让爹爹去那里领上一部分，回头姐再给他们点。”
“爹不去。”
哈，小茹算是明白了，崔灿这是怕丢分。而且认准了小茹这里有存粮，连外地来要饭都敞开了接济，怎么可能不给他这个当爹的呢？
小茹看着小童，好久没有出声。看的小童慢慢地下了头，小声咕哝道：“我也知道咱爹娘对你不好，而且，咱爹这样也不对，可不能看着他们饿肚子不是吗？”
小茹很为难，也很不甘心。如果这次答应了小童，等于接下来就要供养那一家大小四口人的吃喝。若是不答应，不仅会让外人笑话，也会伤了小童的心。
怎么办呢？小茹一时也没了注意。
“小童弟弟，恁先别急，等晚上恁喜子哥回来，俺商量商量，明天一早肯定会给大叔送粮食过去的。”
洪小霞猜得出小茹此时的心情，便把话接了过去。
“我不急，姐，嫂子，你们商量好了再告诉我一声就成。那我先回房温书了。”
说罢，小童转身回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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