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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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约会

4约会

    

    武德七年五月,长安昆明池。

    

    又是一个五月的时分。李孝恭站立在当年汉武帝为求神祈仙而建造起来的高高的柏梁台,极目远眺。但见昆明池上波光粼粼,水天一色,也是依汉武帝的旨意而竖立起来的“牛郎”、“织女”两个巨大的石人分立两岸,隔湖相望。

    

    孝恭熟知史事,知道汉武帝当年要竖起这两个巨大的石人,为的是觉得这昆明池有如天上的银河。可是,天意使然,银河分隔了牛郎、织女;凡间的皇帝又何苦在地上再人为地制造别离?如果这两尊石人确实是有灵通的话,他们这几百年来被这浩瀚的昆明池生生地分隔,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即,那不是极其痛苦吗?

    

    李孝恭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脑子里会翻涌着如此多愁善感的思绪。是因为自己长期被皇帝派在外地或征战或防卫、难得有机会在这长安逗留的缘故吗?可是,自己为什么想留在长安?是因为那人……世民现在也常常在长安了吗?

    

    一想到此处,孝恭的心就禁不住咚咚咚的猛烈跳动了起来。他能感到自己脸上躁热难耐,身子与双手都似在不为人知、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的战栗起来。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但见昆明池碧波荡漾,岸上杨柳依依,随风拂曳,除了几声鸟鸣之外,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静谧安祥。

    

    他还没来……

    

    孝恭暗暗松了口气,既有点庆幸没有正在自己这个心旌摇动的时刻被他看见,隐隐却又有点懊恼他怎么迟迟还没有依约而至。(好看的小说)

    

    是的,今天是他……世民,邀约自己前来昆明池相会的。

    

    李孝恭一想起接到那张邀他前来的信笺,那淡淡地散发着墨香的浅褐色、衬着花纹底的信笺上如飞花摘叶般洒落着那流丽的字迹——出自那人之手的字迹,即使在孝恭这只是粗通文墨的人看来,也能看出那字体很像当年在云门之时看到的那份很可能是右军真迹的《兰亭集序》,但比之又多了几分张扬与随意。古人说“字如其人”,大概世民再怎么钟情于右军的字体,当真是他自己写起字来的时候——尤其是在这种不是刻意演绎书法、而只是随手写个字条的时候——,不自禁的就会把他的性情都在那字迹之中表露无遗。

    

    张扬,而随意么……?

    

    那人性情的张扬,是无疑的。自从自己第一次在他十二岁那一年见到那个善骑好射的男孩那时起,直到他如今已是居于唐室之内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他那张扬的性子却都从无改变。

    

    至于随意……

    

    他今天邀我到这昆明池来相会,是随意的吗?

    

    孝恭禁不住要为这个疑问而感到焦燥难安。

    

    今年正月之时他短暂地来过长安参加皇帝的元日大朝,却在玄武门就已被太子、齐王拉了去东宫饮宴。之后,他很快就回到荆州,为的是皇帝在太子的举荐之下迅速任命了他为平定江淮叛乱的元帅。一如太子、齐王在元日之间于东宫内与他的商讨,他麾下聚集了李靖、李世勣等唐军宿将,还有杜伏威的义子阚陵,浩浩荡荡地杀往江淮。

    

    有阚陵在军中,这一仗打得实在是轻松。两军对垒之时,阚陵直接冲过去,摘掉头盔向对方大喝:“汝不识我邪?何敢来战!”敌军立时就军心散乱,甚至不少士卒竟就此投降。唐军如此兵强将勇,叛乱的辅公祐连吃败仗,终于在三月之时举旗投降,随后便被处以死刑。

    

    江淮大致平定,李孝恭因而能在此时再入长安,向皇帝奏报江淮战事的详情。以他一向在外驻军为官,应该也不可能在长安逗留太长时间,估计很快就会再获皇帝封赏而委派到江淮一地坐镇。是以孝恭完全没有想到,他这次在长安的短暂停留能见到世民。在朝堂之上打个照面的机会当然不是没有,但在那种场合里彼此之间甚至可能都说不上一句话,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而已。

    

    更何况……

    

    孝恭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

    

    更何况,自从元日那天在玄武门的广场上太子、齐王公然就当着世民的脸把自己拉去东宫饮宴,后来自己又是因太子的举荐而获得平定江淮的兵权,轻轻松松地就独享了这一役的军功。只怕在世民看来,自己已经是太子党的人,虽然不至于像罗艺那样公然羞辱世民的下属以向太子显示忠心,但自己却是确确实实地抢了他的兵权与军功,给他造成的实质性的损失其实更是远远超过了罗艺那小人之举只是削了世民颜面而已吧。

    

    此次轻易就又立一桩大功,孝恭心中却并无多少得意欣喜之情。反倒是常常想起世民会怎么看待自己,只怕自己已经在他心中失尽好感,他就会感到胸中郁结,难以消解。但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官场就更是难以自已。他虽绝无攀附巴结太子而向世民落井下石之心,但世民能体谅到自己的这番心情么?

    

    在此郁结苦闷无处可诉之际,世民却竟是主动地邀他前来昆明池相会。孝恭自然是想都不作多想,马上就应承了。此刻他伫立在高高的梁柏台上,心焦如焚的只是想着与世民相会之时他会跟自己说些什么,一向心思慎密、多虑善忧的他,竟是全然没有想过此事会有什么凶险与不吉。他想到的只是,终于可以趁此世民主动相邀的机会,向世民好好地解释自己绝无对太子趋炎附势、对他落井下石之心,为此他这时满脑子充塞着的是兴奋莫名得近乎紧张的思绪。

    

    “孝恭……”

    

    一声熟悉却又显得遥不可及的低声呼唤打断了李孝恭燥动不安的情绪。他全身猛的一颤,手心都浸出了汗水。他想回身向低唤的声音来处看去,却忽然像是陷进了梦魇一般动弹不得。他禁不住想:我这该不是在做梦吧?他真的……来了!

    

    下一刻里,他感到那人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头,那手心的温热透过他的衣衫,透过他的肌肤,透过他的身躯,直透进他的心底。那手轻轻用力,把他忽然变得僵硬、不听使唤的身子扳过来,让他直面着那人的面庞。

    

    本是满身、乃至满心都腾热的孝恭,在世民的脸孔映入他眼帘的那一刹那间,却是猛然如堕冰窖般寒彻肌骨。因为,他眼前看到的,分明是世民那一双充满着怨忿的眼眸。

    

    “孝恭,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冤枉伏威?”是这样尽是怨恨的质问,从世民那几乎凑近到他脸上的两片薄唇里吐出,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气息喷到自己的肌肤上,虽是带着人体的温热,却似乎因那话语中包含的森寒之意而变得如同冰锥般刺痛。

    

    “不……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他的……”孝恭本能地为自己申辩着,刚才等候着世民前来时的期待之情早已荡然无存,他如同是一个突然溺水之人,在世民那一片仿若深渊的目光之中竭力挣扎着,只想能活下命来。

    

    “不是你害死他的,但是你冤枉他的,是你冤枉他指使江淮军叛变的,不是吗?”

    

    “我……我只是……”

    

    “还有……!”世民不待他说完分辩的话,“伏威的义子,阚陵,你敢说,他不是你害死的?”

    

    “我……”在世民这连番的追问之下,孝恭只觉眼前一黑,双脚一软,身子不觉向后一仰,竟是一时昏厥了过去。

    

    后记:

    

    1、好了,一直在这小说里充分旁观者的角色、被诺诺戏称为“鬼隐”的孝哥哥,从这章起开始要向各位完全地展示他身为本篇“专攻”世民的小攻地位鸟~~~~~(孝哥哥:抹把汗,再抹把泪,偶熬到今天终于出头,真是好不容易啊~~~~爆!)

    

    2、可是孝哥哥不要得意鸟~~~~你熬到头的时候,就是你身陷世民对你的无穷怨恨的十八层地狱的时候鸟~~~~再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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