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贵客何来?
水路一路摇摇晃晃的路上和赵以锦插科打诨，吵吵嚷嚷的，四哥王仲俶捂着耳朵，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还是没料到这两个人能够闹腾，闹得他字都写不好了，只能撩开手，和他们一处，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打错了算盘，与他们一处自己居然只能隔岸观火，看着两个为了一碗肉灌藕在划拳，最后还是初盐用暴力赢了赵以锦。
四哥在一旁忍着晕船，捂着胸口笑赵以锦：“你也是越发不行了，居然连老九都敌不过，可是你也晕船不敢说啊！”赵以锦只是笑笑，说道：“四哥说得极是。”然后歪着头笑着看初盐在喜滋滋的享受这战利品，果然亲手抢回来的才是最美味的，初盐如是想。
然后没几日就到了四哥王仲俶父亲的所在州城，扬州，王仲俶父亲王珪只是到扬州权知通判，年底就又要回京，所以趁着他父亲在扬州知事，来扬州玩玩。
前来迎接的王家仆人说道：“早就听说吴郎君与赵郎君要光临府上，特地准备许多当地特产小吃，还请两位移尊步到轿撵上，好让小的送两位到府中。”
初盐看着那个通箱白色，车顶四脊竖五彩的五只狮子，前面是牛拉，初盐看着心里想着，自己刚下了船，又要闷在这个箱子里面，到了王家不得一口气吐出这些日子吃的来。
但是看王仲俶的脸色已经青白，是一定要坐轿撵的，这个若是辞了去，恐怕不好，正苦恼之时，赵以锦向前说道：“我与吴郎君对扬州风土人情颇感兴趣，想要骑马走去观赏扬州风貌，坐在轿撵里怕是看不到好些好玩的，这样，何不我们骑着马在轿撵旁边慢慢走，看到什么就问什么，让王郎君坐在轿撵里慢慢听着声音猜，如此又有乐趣又能到贵府，如何？”
那仆人连忙说好，然后招呼马倌来牵两匹好马，初盐觉得这招甚好，对着赵以锦直点头，然后上马，一路走马观花。快到王家府上的时候，路过一个白墙青瓦的院落，院落的二楼一位头发松松散散的绾着，身着青绿抹胸，披着淡粉色中单的妇人在窗口上吊着一个笆斗，里面有的几枚铜钱，招呼着路过的小贩，小贩拉过笆斗，拿过铜钱，放入一个热腾腾松软雪白的炊饼（馒头），然后放手让上面那位妇人吊上去。
初盐看着这个院落，也算是富足小康人家，那妇人若是家里的主事当家的夫人也不该是如此没有闲散不做朝食的，若是小妾更加不能如此随随便便不去侍奉主母用朝食。便问轿撵里累歪歪的四哥王仲俶道：“四哥，这家是哪家啊？”
四哥一路上也是费尽心力给初盐这只猫儿解答一些有的没的，现在刚消停一会儿，又问上了，四哥王仲俶极其虚弱得撩开帘子，看了一眼，气游若丝的说道：“这是李员外家，年纪四十有余了吧，上一个继室气死了之后，又添了继室，一个年方二十五的俏娇娘杨倩娘，给他生了一个小儿子，家里的儿子也才二十多，新妇（家里儿子辈的媳妇，多老都叫新妇）也才年方二十，前些年新妇生了个小孙女，现在也才五六岁吧，这了李员外出了名的风流成性，每日喝酒赌博，眠花宿柳，靠着他祖上一点家底人脉，做些小买卖。”说着说着，四哥就靠在轿撵里睡着了，初盐也就到处看看，很快就进到了王家。
初盐和赵以锦收拾好东西以后，提起精神，规规矩矩的到前厅去拜见这家的主人王夫人和翰林学士王大人，正权知扬州通判的王珪。王夫人拉着初盐的手就说道：“我看着吴郎君就喜欢。”
初盐只能笑着，说道：“早就听闻王夫人颇有林下之风，今日一见，果然觉得之前所见之人不过是俗不可耐的俗人罢了。”
王夫人笑道：“她们呢是寒木春华，各有千秋，我一个老妇人不能比了，善甫啊，你带他们四处看看去。”
之后王仲俶带初盐和赵以锦到处看看，在街上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小货郎，那货郎白襦上衣，下身穿着皂色裤子，卷起裤脚，头上戴着浑裹布，脚上穿着连袜草鞋，拿着一枚铜钱正在扑买（赌卖），那货郎说道：“想要买橘子，得和我赌一场，你出一文钱做赌注，我给你一枚铜钱，随你怎么掷，若是有字一面朝上，我送你一斤橘子，若是无字一面朝上，你倒贴我一文钱，空手而归。”
正说着就有一位穿着身穿白襦上衣，外面穿着短外衫的人就拿了一文钱上前去试试，初盐看着，最后那人总出人群，说着：“坏了十千（十贯钱），一个橘子也吃不到口。”
初盐上前去，拿着客人正在掷的铜钱，说道：“既然都是赌，那么那种形式就不重要了，这样，我和你赌一局。”
然后初盐拿着一文钱，说道：“我手上这文钱，和你手上那枚铜钱，若是是同样的，我赢，那么这一篮子橘子你就送给刚刚花了十千的兄弟，若是不一样的，你赢，我呢就倒贴十贯钱，如何？”那人有些慌张，话没听清，旁边的人也起哄道：“赌啊赌啊！！”
那人想了一下，说道：“算了算了，不赌了，来来来，十文钱一斤。”
众人一哄而散，初盐叹了一口气，真是好没意思，走来走去回到王家府上到处逛来逛去，着实无趣的很，这亭台楼阁，无论在京师汴梁还是扬州，其实都是一样的。
初盐在阁楼上看向外边的河水和杨柳岸，有些困了，就趴在窗口睡着了。从下面走来的赵以锦和王仲俶抬头就看见趴在窗口似乎睡着的初盐，这几日可是把她闷坏了，而王仲俶知道如何能让她提起精神来，好歹来着一遭，怎能败兴而归呢？
说着王仲俶就轻声走扇上阁楼，就看见阁楼的桌子上放着卷边的《庄子》，银盏茶杯里的茶叶贴着杯壁，茶杯里只有一点点茶水，锡铜茶壶早就冷冷的，阁楼四个角的冰块早就融化成水，漂浮着几块冰，窗外蝉虫吱吱的叫着，阁楼外边伸手可以触摸到的杨柳轻轻摆动，初盐卷着袖子穿着夹脚木屐，身上落着一把蒲扇，趴在窗口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神色里都是百无聊赖。
赵以锦看着融化完的冰块和通风极好的阁楼，看着初盐身上花青色的卷起的短袖以及手上渐起的鸡皮疙瘩，就把身上的白虎暗花宽袖薄外衫脱下来，拿起她的手一个袖子一个袖子的给她穿上，初盐像是没了气得皮球，四肢软软的，任由赵以锦给自己套上他的衣衫。
王仲俶看她这样，走上前去，说道：“老九，给你一剂清神醒脑的良方，不知可否啊？”初盐摆摆手，说道：“无用无用。”王仲俶拿过桌子上的《庄子》，往它身上一拍，说道：“我这良方乃是上古御方，不知可否啊？”
初盐还是不搭理他，只是摆摆手。那王仲俶站起身，背着手，佯装往楼下走，说道：“哎，我爹爹想找一个人，奈何找个好几十天都没找到，我正想着，我们吴郎君最擅长这种事情，所以……可惜了啊，人家吴郎君倒不乐意了。”
初盐一听到这话，立马一个鲤鱼打挺，没来得及站起来，拉住站在旁边的赵以锦的衣服，两眼放光，大声说道：“带我去！”
赵以锦看着她恳求的眼神和拉住他衣角的小手，立马伸手过去，一把拉住正要佯装下楼的王仲俶，说道：“我们走吧。”
三个人就像连着的链子一样，甚是滑稽，然后就大笑起来。初盐撑着赵以锦的手起来，赵以锦帮她整理了一下身上刚刚穿上身的自己的衣衫，初盐张开双手，看了看身上的外衫，显得有些宽松，初盐将外衫的衣带系起来，说道：“这样好多了。”
赵以锦看着她穿着大好多的衣服，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憋着笑，初盐走在赵以锦身后，见他露出的腰带后面一颗银角纽扣掉了，平时有外衫遮住看不见，现在倒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三个人一起往府衙走，王仲俶将初盐和赵以锦带到父亲王珪办公地方的后厅，初盐到了后厅，坐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王仲俶的父亲王珪才从前面走过来，初盐连忙起身作揖道：“小生拜见王大人。”
王珪上下打量初盐，说道：“吴二这样一个古板的人竟然能有你这个灵敏聪慧，模样俊俏的儿子，真不知道他那倔驴是哪里来的福分。”
初盐也只是低头说谬赞谬赞，之后王珪给他们大概说了一些，然后把官文给他们看看，就到前厅去办公去了。
失踪的人是颇有些家底的李员外李又博，年纪有四十五，距今五月十二日，已经不见踪影整整三十天，最后一次见到他的人是南街卖茶人，南街卖茶人说四月十二日当天早上五更的时候看见李员外进了自家门，没有人来开门，是李员外自己踹门而入，嘴上骂骂咧咧，因为自己每天约莫五更天就在他们家门外处提炉卖茶，李员外家门口的栀子灯很亮，所以看得十分清楚真切，家中的继室杨倩娘说李员外在四月十二日那日她不在家，她四月十日就带着自己的小儿子李语觉回娘家看望生病的老娘，到四月二十日才回到家里，家里的人对她说李员外到益州有一个重大的生意要亲自去谈谈。
家里的人就是李员外原配夫人生的儿子李谦桓、李谦桓的妻子陈琴姑和小女儿李颂旦，李谦桓说四月十一日到四月十二日晚上，他们一家三口都在东城厢游玩，玩到夜里才回家，自己父亲早些日子就说自己要去益州谈生意。李谦桓的妻子陈琴姑说，四月十一日到四月十二日晚上，她丈夫带着她与小女儿到城东厢听戏、买东西。李谦桓的女儿李颂旦说四月十一日到四月十二日到城东厢吃东西、玩耍去了。三个人回家的时候，李员外就去了益州。而报案的却是李员外第二个继室带来的儿子冯石，冯石报案诉称自己四月十三日下午从书院放假回家，发现父亲不在家，觉得奇怪，因为李员外答应自己要在那天晚上带自己到万千茶坊喝酱汤的，怎么会是李谦桓说的早就约好了去益州谈生意呢？若是去益州谈生意，李员外就不会说去茶坊喝酱汤了。况且李谦桓还不能说出李员外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冯石便在四月十五那天报了案，说是李员外无故失踪了，还怀疑是李谦桓或者杨倩娘将他杀死了。
初盐看完文书公文，问道：“那么，这个李员外现在身在何处不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对吧？”
王仲俶蹭蹭鼻梁，说道：“现在看确实如此，听说那冯石书院也不去了，按照李谦桓说的地点，千里迢迢到益州去找那个谈生意的，现在不知道回家没有。”
初盐起身，说道：“我们现在可以到他家看看吗？”
王仲俶点点头，带着初盐和赵以锦就到了李员外的家，正要敲门，就远远看见一位风扑尘尘，蓬头垢面的人走过来，初盐三人站在门口看着他，那人也看着初盐三人问道：“贵客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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