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伎俩
一场药换完,阚东成疼得筋肉虬结,知道是伊月故意整他,却不说破,受虐狂一般甘之若饴,盯着她笑得春光荡漾。
伊月懊恼,转身想溜,冷不防被他抓住手腕,在手背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
亲还罢了,还奚落她是“柴火妞”,口感不好,气得伊月咬牙怼他:
“阚虎子!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请尊重医生,配合治疗!”
“抱歉,我不叫阚虎子,叫阚东成。”
他一边闲闲纠正,一边披上睡袍,戏谑说这儿是医院,是给他治病疗伤的地方,她是医生要全力配合,让他觉得住在这儿像住自己家里一样。
伊月被他的无赖口吻气笑了,掏出手机吓唬他要“报警”,举报他“违规住院”。
阚东成怡然不惧:“伊大夫,我既然敢住进来,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说完还勾勾下巴,催促她赶紧召唤警察。
伊月骑虎难下。
这混蛋是小关院长收进来的,不知道跟他什么瓜葛,她报警容易善后难。
察觉她有顾忌,阚东成更加嚣张,戏谑她长得甜,能给他当免费的止疼药。
“要是早点看见你,亲几口,也不用抽雪茄止疼了。”
伊月呸一声无耻,问他怎么挨的枪?
“见义勇为,英雄救美,信不信?”
“热血冲头,色令智昏,我信。”
“这么牙尖嘴利,小关驸马的口味很独特。”
“这么恬不知耻,阚大公子的脸皮很结实。”
……
论斗嘴,伊月罕逢敌手。
她老妈蝉联云海五届广场舞冠军,她自己蝉联医大六届辩论赛冠军,久经沙场,舌战群骄。
阚东成被她怼得没脾气,开始利诱:
“伊大夫,我刚回云海,还没有找到到满意的女友,想不想跳槽跟我?小关驸马给你的好处,我翻十倍。”
“抱歉,我只听得懂人话,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说话的空隙,伊月已经帮他测完cvp、bp、bs和体表,指数全部正常。
她来脑外科当实习大夫,小砖头一样,哪儿需要哪儿搬,各种仪器使用娴熟,病程录也记得又快又好。
上周五罗笠人借口岗位调整,把她踢到高级病区,能住进这儿的人身家牛掰,脾气也牛掰。
她从小被老爸当公主宠着养大,心直口快脾气倔,最恨做小伏低,一个不慎惹恼病人,关山都不一定罩得住她。
罗笠人打着这样的黑心算盘,他自己却先被踹出病房,伊月心里笑喷,用膝盖都能想出罗大主任的脸臭成什么豆腐。
阚东成一脚把科室主任踹出病房,伊月管不着,但他敢在病房调戏美女大夫,她会好好教他做人,绝不止是PP多戳几针。
一刻钟后,伊月出了V区,穿过空中走廊,巡视完她负责的所有病房,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十一点。
从抽屉里拿出山竹刚要吃,有人轻叩她的桌面。
她惊讶地抬起头,被警徽闪了眼。
来人自我介绍叫厉峰,云海公安局刑侦支队长,说有人举报东华脑外科私自收治枪伤患者,她是这件事的知情人和经办人。
伊月心思急转,第一反应是罗笠人吃瘪报复。
关山出差去了帝都,刚下飞机就给她发来语音,叮嘱她多多关照阚东成,说“违规收治”另有隐情,院长已经批准同意,罗笠人不敢刁难云云。
现在,警察找上门!
伊月急中生智,冲一旁的美拉眨眨眼:“天气不错,带你男朋友去晒晒太阳。”
她边说边比划三次剪刀手,美拉心领神会,匆匆离开。
值班台前,伊月仔细打量不速之客,看年纪三十出头,五官俊朗,身材魁梧,举手投足凛然正气。
虽然穿着警服,也亮了证件,却没有申明是“公务”,更像是私下里找个人。
伊月摸不透厉队长的来意,热心地帮他查看电脑终端,所有脑外科的病案一目了然,没有阚东成,甚至没有姓阚的病人。
马骏在交接记录上没有提及这件事,负责录入的医护乐得装糊涂,谁都不想卷入乌七八糟的事情里,惹一身鹅毛。
厉峰懊恼,开启卖惨模式。
说他要找的人非同一般,上级给他下了死命令,下班之前必须找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半,怕交不了差。
伊月呵呵哒,原来警察找人都需要上级下死命令?普通人就敷衍搪塞,好几年没有回音?
心里鄙夷,她把一堆病案高高摞起,故意弄得忙忙碌碌,嘴上还甜咝咝敷衍厉峰,答应帮忙留意找人,一有消息马上通知警方。
磨蹭几分钟,厉峰死心离开。
伊月目送他走远,赶紧又去了一趟天一病房,告诉阚东成有警察高能。
“不是我报的警,我还看在小关院长的面子上替你打掩护,现在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乖乖听话,别想在我眼皮底下惹是生非。”
阚东成气笑了:“伊大夫,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蠢?帮别人带路找到我。”
伊月一怔,明白过来,讪讪分辩:“他……没这么狡猾吧?”
“不是别人狡猾,是你太笨,这么简单的小伎俩都看不穿。”
阚东成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并不把厉队长瞧在眼里,趁着伊月心虚理短,指挥她推自己去天台晒太阳。
到了地方,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一个皱巴巴的熊孩子,七八岁大,蹲在角落里抹眼泪。
伊月认得他是美拉的二胎弟弟,因为罹患脑瘤,刚被养父母退回来,情绪很不稳定,十天就闹了三次绝食。
此刻看见伊月过来,一脸不耐:“怎么哪都有你?真烦!”
伊月和颜悦色,不跟小鲜肉计较,撇下阚东成过去劝他,熊孩子却突然发飙:
“闭嘴!我不想听你念经,更不想听你宣判我还能活几天!滚!”
伊月尴尬,劝他别激动任性,大家都在帮忙想办法。
熊孩子不听,抓起石桌上的仿真水果一通乱砸。
伊月等他发泄完了平静下来,弯腰收拾好满地狼藉,不再打扰熊孩子,推着阚东成去了天台另一侧。
小家伙的病是罕见的先天脑瘤,俗称纤维瘤,比脑癌还要难缠。
这病从他一出生就有,六七年下来,病灶越长越大,越长越密集,保守治疗就是等死,手术的风险虽然大,还有一线生机,家属豁出去要做手术,但负担不起医药费。
伊月偶然认识ABCC慈善基金的负责人燕西来,说服对方同意帮忙,不出意外的话,钱很快就能到账。
偏偏,意外出现了,她突然联系不上燕西来,他所有的社交号码全部停摆,怎么挖都挖不出人来。
熊孩子虽然人小,但聪明懂事,已经察觉到救命钱出了问题,灰心等死。
天台上,阚东成眯着眼晒了一会太阳,不知道是无聊还是想逗逗熊孩子,自己凑过去打招呼:
“嗨!小家伙,过来陪我聊聊。”
熊孩子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阚东成以为天台空旷,人家没听见,弯腰又凑近了一步:
“嗨,小家伙?!”
“大叔!我有名字不叫‘嗨’,我七岁了不‘小’,是人不是‘家伙’,我是正经人不‘陪聊’,你说不好中国话就闭嘴!”
熊孩子语气呛人,阚东成啧啧揶揄:“这么有个性,小心长不大。”
“谢谢提醒,我本来就命不长久,一头从这里栽下去,也就少活几个月!”
熊孩子冷淡地转过身,瞪着阚东成像看一截碍眼的木头:“我不想跟你这种没礼貌的人讲话,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伊月憋笑憋得难熬,某人拽得二五八万,被一个熊孩子嫌弃成这样。
阚东成不甘心,支走伊月不让她看笑话,自己在天台转悠一会儿,又凑上去撩:
“嗨!”
“说了我不叫‘嗨’!”
熊孩子不耐烦,低低添了一句:“我叫朗朗!”
“好名字,跟某个音乐天才同名,怎么你也会弹钢琴吗?”
“想多了!我只会拆钢琴。”
熊孩子语气悻悻,莫名还有几分委屈:
“会不会弹钢琴,现在还有分别吗?都逃不过一死,还要折腾的亲人不得安生,有时候我真想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你什么病啊?”
“癌!”
“噢!”阚东成不说话了。
朗朗看着他:“你很奇怪啊,别人听到这个字天塌了一样,你怎么没反应?”
“小朋友,人生下来就注定要死,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可我不想死!不想这么早就死,我想活!我还想考大学!想出国!”
阚东成呵呵:“这么有志气,那还躲在这哭什么鼻子?哭能让你活得长久?你爸妈人呢?”
一大一小,你一句我一句,渐渐聊上了瘾。
伊月忙完重新回到天台,发现整天垂头丧气闹脾气的熊孩子,乖宝宝一样蹲在阚东成的轮椅前,津津有味地听他胡吹海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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