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关山
心有戚戚,伊月把玻璃花瓶重新捡回,收拾干净,换了清水,又在凌乱花束里挑出两朵仍然盛放的,摆在窗台上。
阚东成冷然瞟她一眼,脸色沉成一汪不见底的深渊,谆谆警告:
“近墨者黑,以后离那只黑天鹅远一点。”
伊月眸光颤动,想替闺蜜分辩,又羞于启齿。
阚东成眼底的轻蔑无遮无掩:
“伊大夫,别忘了你是一尘不染的白莲花,整天跟bitch形影不离,别人会以为你跟她一样有条形码。”
伊月半晌才明白“条形码”的深意,恨他言语刻薄,反诘说姬雅只是一时糊涂,想留院工作。
“她不是bitch!”
阚东成笑得鄙夷:“留院而已,就能让她不顾廉耻,给足好处,就肯脱衣上~床,这样的女人,还不是bitch?”
伊月不吭声。
阚东成还不放过她:“伊大夫,信不信我现在打电话过去,说能帮忙留院,她也会迫不及待来我房间?”
他边说边拿起手机,居然真的要拨打。
伊月又惊又气,扑上去阻拦。
如果姬雅真的肯来,阚东成会兑现承诺,也会更看不起她,指不定会用什么龌龊手段羞辱折磨人。
伊月抢过阚东成的手机,牢牢攥在手里,不让他有机会使坏。
阚东成嘲讽:“伊大夫,你这样是阻人前程。”
“呸!你这样是糟践好人!”
“错了,我是成全bitch。”
……
眼见两人越说越僵,美拉贴心地引开话题,夸赞伊月“热心仗义”,来东华实习这阵子,尽心尽力帮助他们姐弟俩。
“要不是伊大夫,我和弟弟撑不到今天。”
阚东成不屑:“街坊一场,你爷爷帮过她,她帮你们是应该的。”
伊月不跟大尾巴蛆聊天,拿起小锉刀专心捯饬指甲。
关山突然打电话过来,她激动地手忙脚乱,差点带翻窗台上的玻璃花瓶。
阚东成眉心皱起,怕她踉跄磕绊,伸手想环住她的腰。
伊月挣脱,跑去阳台上接听电话。
心花怒放地模样衬着漫天雨丝,清如梨花,夭如桃枝,落在阚东成眼里,有火星若隐若现。
一通电话,大多是关山在那端说,伊月嗯嗯听,间或插上几句附和的话语,神态小鸟依人,嗓音清爽绵糯,一颦一笑彷佛春蚕食桑,咬得阚东成心中酸疼。
阳台之上,春雷隐隐。
伊月浑然不觉,打完电话,春光满面地回到病房,无视阚东成阴晴不定的脸,无视淅淅沥沥的春雨,撑着一把悉尼伞施然离开。
……
副院长办公室,灯光煦暖,长窗紧闭,隔绝绵湿的春雨。
关山穿着烟灰色素缎西装,坐在案几旁边喝茶,看见伊月进来,嘴角扬起一抹温然笑意。
一瞬间,伊月觉得花开雾散,郁积许久的颓闷一扫而空,整个人身轻如燕,乐颠颠地奔过去。
把涌到嘴边的“大师兄”咽回去,换成中规中矩的“小关院长”,脸上的喜色却怎么也掩不住,雀跃着坐到关山对面,萌宠一样抬头看着他。
关山微笑,一边泡茶,一边隐晦地打量她几眼,问她最近在脑外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跟罗主任闹别扭?
“没有!罗大主任春风得意,哪有闲工夫闹我这种小喽啰,他——”
伊月想起罗笠人壁咚姬雅的场面,莫名红了脸。
关山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貌似轻缓随意的提起上周五晚上,有人看见她和罗主任,还有姬雅在贵宾室“聊”到很晚。
伊月矢口否认:“没有这回事……不是这回事!大师兄你千万别听人乱嚼舌根!”
看她急得面红耳赤,关山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把泡好的茶盅递过来:
“别着急,喝口茶慢慢说。”
伊月哪里淡定得了?
扯着关山的衣袖澄清,说那天因为朗朗的事,她被罗主任噎得难受,一个人躲到小会议室生闷气。
她一五一十,把那晚在会议室看到的、听到的、猜到的,全都说了出来:
“他俩一进门就又亲又抱又脱衣服,姬雅还装甜蜜,姓罗的戏都懒得演,趁人之危还侮辱人……无耻!”
伊月忿忿声讨,嘴撅得能挂油瓶。
打从撞破这件事,她心里就不得劲,又无人可以倾诉,现在关山知道了,她反而踏实起来。
怕他跟阚东成一样鄙夷闺蜜,她一口咬定姬雅是“一时糊涂”,罗笠人品行败坏,趁人之危。
“小关院长,你觉得罗笠人会不会兑现承诺,帮姬雅留院工作?”
关山轻笑:“你当时就在旁边,听到罗主任承诺什么了吗?”
伊月讪讪,知道这个闷亏闺蜜吃定了。
屋顶的水晶灯璀璨熠熠,映在她狭长的凤眼里波光旖旎,她盈然追问关山:
那晚是谁躲在门外,是谁给他告的密?
“是不是阚东成?你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比姓罗的还卑鄙下流!”
关山默默品茶。
两天前他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声称在会议室门外撞见罗笠人潜规则女下属——姬雅和伊月。
邮件附了七八张照片,图文并貌场景再现。
包括三人前后脚离开房间,姬雅满脸潮红,伊月失魂落魄,罗笠人边走边系纽扣、拉裤链,经过垃圾箱的时候,还扔进去一盒拆开没使用完的DLS。
……
伊月怎么也想不到“隔墙有眼”,她这个围观的出了门又被别人围观,莫名其妙成了风月戏的并列女主角。
看关山缄默不语,生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开一段录音。
除了罗笠人和姬雅的口舌交锋,就是污耳朵的吸溜壁咚声。
关山听得皱眉,把录音转发到他手机上,把伊月的删除,告诫她:“非礼勿听,小人勿近。”
伊月懊恼,闺蜜在阚东成那儿被蔑称“bitch”,在关山这儿又被盖戳“小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讷讷替闺蜜分辩:
“姬雅只是一时糊涂……”
“她不是一时糊涂,是一次碰壁,在我这儿;一次失算,在罗笠人那儿,她的目的还没达到,还会继续寻觅其它目标,如果有需要,还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伊月无言。
姬雅一个小实习大夫,敢给隔了好几层的院领导送袖扣,献殷勤,其实就已经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她蒙在鼓里给闺蜜当了一回过河的筏子,得亏是关山,如果换了旁人,天知道会惹出什么风波。
关山面色不虞,叮嘱伊月:
“你私下问问姬雅,愿不愿意去省立医院实习,科室随便她挑,这是我唯一能帮她的地方。”
伊月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是要把姬雅赶出东华,实习大夫也没得当了。
心中焦急,正琢磨着怎么说情挽回,关山淡淡告诉她,姬雅之所以求职不顺,是她男朋友的家人背后捣鬼。
“史文良的父亲是青药集团的董事长,对儿子寄予厚望,史太太也希望儿子娶一个门当户对的白富美,正在撮合儿子跟云海商会叶会长的独生女交往。”
伊月震惊,骂史家的人卑鄙可恶!
他们撮合儿子跟白富美交往没问题,但阻人前程,坑得姬雅到处碰壁,栽到罗笠人那种败类手里就缺德昧良心。
关山轻轻摇头,说史家人这么做,是想逼姬雅离开云海,跟史文良的恋爱不了了之,谁知道姬雅剑走偏锋,倚仗美□□惑领导。
她跟罗笠人壁咚是一时糊涂也好,是鬼迷心窍也好,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她跟史文良的恋爱关系,也很难再继续。
伊月心有不忍,问姬雅以后该怎么办?
关山没说话,随手翻了翻伊月的手机,脸色古怪。
伊月伸头一看,赫然是自己下载的二(黄)次(漫)元,手忙脚乱地抢回手机,不准他再看。
关山嘴角噙笑,低头品茶。
伊月涨红脸,嘤嘤分辩这是室友转发给她的。
“我们是医学生,要懂得用科学的眼光看待性和人体,日漫只是一种艺术表达方式,不算什么……”
关山捏捏她涨红的耳垂,揶揄她:“不算什么,那你脸红什么啊?”
“是茶太烫,空调太暖……我才没脸红。”
伊月羞惭,酸溜溜拗回话题:
“别人送给你的袖扣呢,早餐呢,好不好看?好不好吃?”
关山唇角漾起一圈笑意:“伊大夫的这两个问题我先记下了,回头问过我的助理,再把答案告诉你。”
他说得一本正经,笑得也温柔谦和,伊月却觉得他蔫儿坏,坏得透透地,紧咬着这个话题不放:
“小关院长风流倜傥,不止姬雅一个人给你献过殷勤吧?”
“是啊,还有一个叫伊月的小学妹,心怀山川湖海,却困在我这片小山丘上。”
关山语气戏谑,温润俊朗的脸上笑意盎然,看得人心驰神荡。
最近这段日子,两人常常私下聚在一起,伊月对着他不再像从前那般恭敬,也不复从前的懵懂。
就像此刻,她上一秒还拿关山当idol膜拜,下一秒就拿他当树洞吐槽,转换的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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