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当年往事
五百年前,西海之上,招摇近侧。
纤纤玉足立于水面之上,轻盈的水袖甩动着清亮晶莹的水珠,游龙身姿翩若惊鸿,一舞毕,顿足,回首,一个娇若春花的笑容,声音清甜若出谷的黄鹂:
“凌桀哥哥,婧儿舞得可好?”
对面,一袭黑袍长身玉立,雪白纸扇轻摇的男子既有少年清朗眉目,又带慵懒不羁的邪肆气质,俊美得宛如神灵。
“妙婧舞的,自然是极好的。”
他微微一笑,墨色琉璃眸子里闪着莫测而迷离的光,直瞅得对面的美人儿粉面含羞,一双翦水秋瞳盈盈漾满羞意。
“不过,妙婧啊,”凌桀将扇子在掌心啪嗒一合,“你舞也舞了,我看也看了,接下来的善后之事,可就拜托你了啊!”
“什,什么……”才刚在心上人面前献完才艺被夸奖的敖妙婧公主还未从一片羞涩喜意中回味过来,“啧!”凌桀一敲手心,道:“你忘了,我们是为何会来这儿的吗?”
远离西海龙宫的海面之上,西海最尊贵的龙族公主一脸懵相,为何来这儿……
哦,今日是她两百岁的诞辰,所有的四海贵胄都齐聚西海龙宫为她贺寿,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的凌桀哥哥,为此她特地练习了好久的水袖舞,希冀能够在诞辰上一舞惊人而博得他的惊艳目光,谁想,凌桀哥哥却在今晚的正式宴会之前就拐着她来了这处,还向四海龙族的长辈们说是有事离开一会儿就回来,四海所有水族对他俩向来都是乐见其成,她更是不甚娇羞欣喜,还以为是她的凌桀哥哥终于开窍对她动心了,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是她理解错了?
妙婧公主长睫毛扑扇扑扇,不解而略慌地望着面前这个向来不在掌控中的随性表哥。
“妙婧何其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我想要做什么呢?”凌桀笑眯眯地望着她,擎浪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掌心敲着,妙婧公主望着他这副模样,水盈大眼睛一转,想到这位一直以来的那些“声名远扬”的事迹,蓦然着了慌:
“凌桀哥哥,你该不会……你,你不能这样!”她踏水急行,就想去拉住那位周身已有丝丝灵风绕行的敖凌桀,后者却先一步,“嗖”的一下就升上了半空,漂亮的墨色眸子里流露出一丝痞气,望着下方的美人表妹:
“妙婧,今日你是寿星,你最大,若由你来说,我想我父王他们或许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凌桀哥哥,你,你不能这样……”妙婧公主紧咬粉唇,莹莹水瞳中尽是委屈,还以为他单独带自个儿出来是要表明心迹,谁想,竟是拿她做个逃走的掩饰么?
而且,竟还要她一个人回到西海龙宫去向大家复命,今日可是她的生辰!
“凌桀哥哥,你太过分了……”她眼里的泪水都要涌出来了,两人离宫一人归这要她怎么解释她的面子又要往哪搁,她急得飞起想要抓住那个没良心丝毫不顾及她的家伙,凌桀却身形一闪,随即便出现在好几丈远的地方,
“妙婧,你就帮帮忙嘛,你知道我因为上次犯错被我父王禁足南海五十年,这对我来说可是生不如死的酷刑,难得今日有如此良机,你难道不愿意帮我一把,助我脱离樊笼?”
“你脱离樊笼了,那我呢?婧儿回去要如何说,难道要向二王伯敖顼哥哥他们说凌桀哥哥抛下婧儿逃走了吗?”
妙婧公主委屈不已,他怎么就不想想她呢?
“诶这么说有何不可,你实话实说便是,不用担心,我父王他们是肯定不会迁怒于你的!”凌桀远远凭空立着,面对身前身后这久违了的高天阔海,早已经是心痒难耐了,但还是极力劝慰着他那位永远都看上去楚楚可怜的西海美人表妹。
妙婧公主却被他这一番“劝慰”给几乎气得吐血,什么迁怒,她当然知道她不会被迁怒,而是,而是……望着身前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她眼中滚滚珠泪大有倾盆之势,凌桀一看这架势立马就觉得头疼了,连忙道:“妙婧,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父王他们只会认为我任意妄为是个混账东西,绝不会怪你的你就放,心……诶,那是个什么?”
妙婧公主同时也怔然转头——
旁边就是招摇山,一道红影自那高高的山崖一坠而下,“噗通”一声激起巨大的水花,同时只听得山上鸟兽轰然一下溃散的喧哗声。
凌桀向是喜欢探幽寻秘,一下就起了兴趣。
“去瞧瞧!”
倏忽黑影一闪,便立在了方才不明物体掉海的上方,右手一伸,灵力顿出,“哗啦”一道破水声,方才坠落入海的东西就冲出了海面——
“咦,这是个什么?”
凌桀好奇地望着手中这个湿淋淋红通通的小兽,双眼紧闭,一身火红长毛紧紧贴在身上,模样很怪异,且身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伤口。
“我竟不识这兽,估计是这招摇山上的,”凌桀抬头,望着这在西海边矗立了千万年的招摇高山,英眉蹙起,“招摇山上,不是只有狌狌吗?这又是个什么灵兽?”
“唔脏死了,凌桀哥哥你赶紧把这玩意儿给扔了吧!”妙婧公主以袖捂鼻,十分嫌弃地望了他手中的水猴子一眼,毛发全湿,各种狰狞伤口遍体,实在是看着都恶心!
凌桀低头一望,这小兽受伤十分之严重,他就是把它从海里救上来但若就这么丢至一旁不管的话,估计也是命不久矣。不知为何,凌桀抓着这小兽,却隐隐有着一点儿不同感觉,像是跳动在血管中的血脉,发出莫名的呼唤。
凌桀想了想,拿出一颗珍贵的救命丹药,屈指一弹,同时温和的灵力漫开,助推着那庞大的药力在这怪异小兽周身缓缓散开,表面的一些伤口便以显而易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凌桀哥哥你做什么?”妙婧公主看着凌桀竟拿出龙玄丹来救这么一只奄奄一息的低等野兽,登时就皱了眉。
“妙婧啊,你凌桀哥哥我对这只灵兽十分感兴趣,可是我现在可不能带着它,你帮个忙,先将它寄养在西海龙宫,等我这次游历归来,再来你宫中取!”
凌桀突然笑眯眯地望着妙婧道,妙婧公主闻言立马就慌了,“啊?凌桀哥哥你……啊!”一道火红物体忽然抛过来,妙婧吓得瞬间施出灵力接着,凌桀一个飞身,退出老远,声音清朗,笑容欠揍:
“妙婧,替我照顾好我的小猴子,谢谢了!”
身影与声音一同消失在了这茫茫西海之上,举着一只湿淋淋的水猴子的妙婧公主,脸色瞬间沉得,比那西海的水,还要深。
落水的火猴子颤颤撑开眼皮,瘫软的兽身挣扎着爬起来,抬眼,却蓦然看到了一道临风玉立的人影——轻盈水袖迎风飞舞,身姿若柳,花容似月,盈盈秋瞳自上而下凝望着它,那像花朵一般娇艳的唇瓣中吐露的声音比招摇山上的灵雀啼鸣还要好听:
“小猴子,今日也是你运气好。”
妙婧公主瞥着手底下灵力托举的那只无名野兽,花眸掠过一丝冷意,若非凌桀哥哥嘱托,她又怎么会瞧这个脏东西一眼?
哼,什么感兴趣托她照顾,定是凌桀哥哥为了趁早逃走而找出的借口!她才不要将这个脏兮兮的丑东西养在西海龙宫,不过万一凌桀哥哥日后真的问起——
妙婧公主似水秋瞳一瞥,望着手底下傻傻瞅着的小野猴,秀眉一蹙,灵力翻转,挟裹着它迅速冲上了招摇山崖边。
“小猴子,你好生在这待着吧,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们还可能再见,在这之前,你可别就这么轻易死了!”
妙婧公主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只火红眼瞳的怪异灵兽,想了想,还是扔下了两三枚仙丹,如此一来,凌桀哥哥可就找不出她的错处了吧?
妙婧微微一笑,随即便再未看这地上的小兽一眼,衣袂飘飞,迅速离去了。
身后,红瞳野猴,却将那飘飞的身影与婉转的声音,整整铭记了五百年。
南海滨,焓烨回首遥望着这一望无际的宽广大海,回想着在南海龙宫的这些日子,一时之间竟觉得像是做了场梦似的,而现在,梦醒了,他心里难免有些觉得怅然若失。
南海追梦之行,说顺利也顺利,说不如愿也不如愿。
他与小夜分离后鼓起勇气去了南海龙宫寻找这五百年间一直烙印在他心底的那道身影,事情进展得无比顺利,那南海龙宫的二殿下已与他和小夜相识,而且一直以当日的那种热情态度待他,他自然在那南海龙宫中是畅通无阻,也毫无疑问地见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那道身影,
当五百年的希冀成为现实时,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确实也真切的感受到了心跳停止的眩晕感,可是在之后的交谈相处中,面对那真真切切就在身前的花容娇颜浅笑莺语,他却渐渐遗失了那五百年前初见的那种刻骨铭心之感。
看来这一切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啊,焓烨暗道,略微遗憾。
佳人非我愿,且早已心有所属,这一场南海验证之旅便也结束了,焓烨自然潇洒地离开了南海龙宫,只是走前,还是向那妙婧公主坦了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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