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世事难料
他坦言道，自己就是五百年前被她所救的那只小火猴，此次入南海龙宫也只是为了向她当面表达一下自己多年以来铭记在心的救命之恩，而妙婧公主以后但凡有所求的话，他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以报当年之恩。
身前妙婧公主一脸错愕，她起初还以为敖顼哥哥的这位朋友，只不过又是倾慕她容颜的一位裙下之臣，完全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等渊源，不过，能多一位为她赴汤蹈火的人，总归是好事不是？
妙婧公主忆起当年那只脏兮兮的落水猴子，再望向眼前这位同凌桀哥哥比起来都不遑多让的俊美少年，水涟涟的秋瞳微微一转，声音宛若泠泠乐音，笑颜如花：
“焓烨公子说笑了，既是敖顼哥哥的朋友，就无需与婧儿这般客气的。”
水瞳流转，如花娇颜上扬起一抹甜美无比的笑容。
焓烨终是心脏觉得一阵放松，也算是了了一件多年的心事吧。
沧海之滨，焓烨回首望着，一切又好像回到了起点，可明明冥冥之中，又好像有什么改变了似的。
他低头望着脚下的沙土，接下来，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知为何，焓烨又蓦然想到了当日在南海海底小夜给她看的那颗鲛珠，黑色的发，黑色的眸，他看到的鲛灵不知为何，竟就是小夜的模样，这个疑问，搁在他心中很久了，等下次再见到小夜的时候，再问她吧。
欸，说到小夜，也很久未见到她了吧，不知她现在在魔道，又是个什么光景？
焓烨抬头，遥望天际，自己也不知要如何去往魔道，还是回招摇山吧，小夜就算出魔道了，应也是在招摇山上。
咦？
焓烨回首望海，远方平滑如镜的大海不知为何陡起波澜，一股又一股的冲天巨浪卷起又落下，
呼——
蓦地一阵巨大能量迸发开来，即使是隔着这茫茫大海，焓烨都能依稀感觉到，由此可想，那股力量有多么磅礴浩大。
很远，应该是在南海中央，南海龙宫？
焓烨蓦然猜想到，南海龙族发生了何事？
他离开南海龙宫已有一段时间，这期间一直在海上游荡，时不时还登上各座海外仙山瞧瞧，好不容易才离了这南海，可现在，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焓烨对这南海还是有着几分好感的，不提他的救命恩人现在还在这南海，就是那个南海龙族的二殿下，其实也是挺好的一条龙，如此大的震动，莫不是真出了什么大事吧？
焓烨英眉紧皱，沉眸一凝，还是决定迅速飞过去看看，他可不是什么狼心狗肺之徒，人家如此善待他，眼下显然是有大事发生，他可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唔……”
才刚飞起的焓烨一捂胸口，突如其来的尖锐刺痛让得他身形不稳，瞬间自空中掉落，半跪坐在沙滩上，焓烨觉着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烧得他骨肉灼痛，火烧火燎的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滚烫的血液在身躯里灼烧流淌，高亢的龙鸣之声自远方传来，即便隔着这万里大海，焓烨仍是清楚地看见一道耀眼金光自南海之上升起又急剧坠落——
焓烨惊呆了，那是——
“啊！！！”
身体里的灼痛感愈发强烈，他无法忍受地爆发出一道嘶喊，蓦地，那种烈焰焚体的感觉突然冷却，随即便像潮水一般缓缓退去，远方的大海也瞬间停止了呼啸与暴动，焓烨脸色惨白地一头栽倒在沙地上。
看来，南海真的出事了……这是昏迷之前的焓烨最后一个念头。
“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以前见到过的那个楚楚温柔的西海明珠妙婧公主。
“啊出去！出去！！！滚出去！！！”
疯狂地砸着手边一切可砸的东西，妙婧公主歇斯里底地哭喊着，披散而落的大股青丝盖住了大部分伤疤，却依旧遮掩不了一个事实：昔日四海人人称羡的国色公主，已经变得完全惨不忍睹了。
“公，公主……”
焓烨自是对她的境遇同情不已，世事难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距南海那场灭海之乱已有一段时间，焓烨那日清醒后便迅速赶到了南海龙宫，却难以置信地看到了不久前还金碧辉煌皎皎如月的南海龙宫，竟就这样成了一片焦黑废墟，那位向来风轻云淡清隽如水的南海二殿下，也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南海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了这承载着亿万年神龙之光的水晶龙宫，已埋葬在这海底灰烬当中，成为了昔日历史。
而当日逗留在南海龙宫经历了这场灭海之乱的妙婧公主，虽侥幸活了下来，却被海底龙脉一道喷出的炽烈焱火在原先光滑无瑕的白龙身躯上烙印下了难以磨灭的大片疤痕，而且这自洪荒时期就存在的焱火龙脉火气炙热之极，若不经南海护海大阵并阵眼镇焱珠转换，当世龙族，没几个经受得起，这其中，自然不包括来自西海，原本就非火属性的妙婧公主。
故而，如今的妙婧公主，不仅没了堪称西海明珠的美貌，甚至被南海海底的洪荒焱火龙脉火气侵入内腑龙珠，连修炼都无望了。
“公，妙婧，”焓烨望着发狂之后停下来蹲地抱躯颤抖的妙婧公主，心中十分不忍，走过去轻轻安慰道：“没，没事的，以后会好起来的，你幸好活下来了，不是吗？”
此处是西海龙宫，南海灭海之乱后妙婧公主就被送了回来，至于焓烨，他原本就打算回招摇山，听闻此噩耗，自然要来探望她。
西海龙族此时也正为南海那场大乱头疼不已，便是自家公主遭此大难也没有太多精力顾及，焓烨凭着南海二殿下之友与妙婧公主旧交的名头，还是已经见到了近乎失控的妙婧公主。
“谁想要这么活着？我的脸也毁了，日后修为也再无长进可能，我如此活着，又有什么用？！！！……”
妙婧公主嘶哑着嗓子哭喊着，昔日的盈盈似水秋瞳满是扭曲的恨意，焓烨都是背脊一凉。
“不，不会的，你父兄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你，暂时不用如此绝望……”焓烨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毕竟这场天灾，或者也可以说是人祸，伤亡实在是太惨重了，在他看来，妙婧如今这个情况，已经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我要怎么办我以后要怎么办……”妙婧公主抱着膝盖整个身躯都颤抖不已，被焱火灼烧的狰狞疤痕即使是在披散的青丝掩映下也十分显目，
焱火之威么，焓烨略微一思索，伸出手，靠近妙婧公主的脸颊灼伤部位，咬咬牙，体内的灵力骤出，——
“啊你做什么？滚开——”妙婧公主惊得一把挥开他的手，惊惶不已地望着他，被推开的焓烨手还举在空中，怔然片刻，方才想起来应先解释一番，妙婧公主却突然发现了自己脸上的神奇变化——
“你能解洪荒焱火之毒？”妙婧公主一把捂住自己疤痕消失了一大块的脸颊，错愕惊喜异常地望着焓烨，
“我……”焓烨略微怔愣，其实他也不知道，只是试试而已，毕竟他本身就是只火属性的灵兽，向是喜欢戏火，南海大乱之日身体莫名地出现一些奇异症状后，他发现他对他体内的火焰控制能力似乎又更加精进了一些，方才之举，也只是姑且一试罢了。
“焓，焓烨公子，焓烨，你救救我，我拜托你，你救救我，只要你能拔掉我身体里这些鬼东西，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我……”焓烨怔着，望着突然将他视作救命稻草紧紧抓住的妙婧公主，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突然身体一个疲软，跪倒在地。
“焓烨……”妙婧公主惊慌不已，“没事，只是有些劳累。”焓烨摇摇头，脸色十分苍白，自上次身体出现奇怪征兆以来，他就会这般时不时地感觉到疲累，像是要冬眠的蛇熊一般，很想蜷缩起来大睡一番。
更何况他方才耗光了体内的火属能量，不累才怪。
“焓烨，你帮帮我吧，”见他无事，妙婧公主又泪眼婆娑地开始哀求他，原本花容上遍布的狰狞疤痕已消失了一大块，经垂落的青丝遮掩，又再现了几分原先的绝色容光，配上那泪光点点的若水秋瞳，着实楚楚可怜，瞧着人心旌实在难以不动摇。
焓烨的心里可谓五味杂陈，如此柔弱女子，又是他昔日的救命恩人，能帮他自然愿意帮忙，可是方才一探，她体内火气之毒已浸入内丹，毕竟是埋藏在海底几个纪年的洪荒焱火之气，就这么一块流连于表面的火痕，他都耗尽了灵力，若是要根除妙婧公主体内的，他，他……
焓烨不能不心生退却。
“焓烨，你忘了吗，”妙婧公主真如溺水之人抓住漂浮的木板一般紧紧盯住焓烨，“五百年前，是我救了你，是我救了你的性命，若非我，你现在根本就不能站在这里，你还记得吗？”
焓烨身躯一震，他当然记得，若非如此，他也不必如此纠结，换做无干系的人，他绝不会考虑自己要不要去付出如此代价。
“焓烨……”妙婧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猫儿一般泣声哀求着他，水瞳泛泪，声音里都带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意味：“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做什么都可以，你难道不是，想同我在一起吗？”
焓烨垂眼，被这般连续不断的哀求声弄得脑袋都要炸开了，他该怎么办，老天爷竟丢给他一个这么大的难题，他要怎么办……
小夜……
焓烨无可奈何地抒出一口气，算了，欠了的，总归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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