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魔道冷月
“唔……”
焓烨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走在招摇山崖边，指缝间不断有滚烫的液体滴落，他抬头，望着那清冷霜色的圆月，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怕是这最后一刻还是见不到你了……
“咳咳……”
他嘶哑地咳了两声，喉咙里一片腥甜滋味，这具身体，已经支离破碎得再也支撑不住了，他望着手心的黑色樱花印记，微微一笑，旋即便双眼一黑，一头栽倒了下去，却未见到，那手心的樱花印记缓缓散出一丝魔气……
“焓烨！”
不远处一道熟悉的惊呼响起，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再度望见了那张日思夜想的精致面容。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她奔到他身边，平日清冷高傲的脸上只剩震惊与慌乱，扶着他，察觉到他这副破碎不堪的身躯，一时之间心神全都乱了。
“你来了……”焓烨笑着，嘴角一丝血迹流下，
“不是啊，这里是魔道，你怎么会这样，连我给你种的魔印都散了……”
她抓起他的手，掌心那朵妖娆的黑色樱花印记此时已消散地近乎不见了。
“原来是这个东西带我过来的啊……”他费力抬眼一看，果然漆黑夜幕上一道紫色冷月弯如镰刀，不是片刻之前见的那般模样。
“不过，这里怎么跟招摇山这么像啊？”他望着她，用尽全身力气想多看她几眼，同她多说两句。
冷冷弯月，山崖光景，同他日夜守望的地方一模一样。
“先不说这个，我带你去见我大哥和二哥，他们一定有办法的！”她平日里再怎么冷艳，可是此刻面对焓烨这等她完全束手无策的伤势，却早已经是眼泪都出来了。
“没用的，小夜，不要浪费时间了，让我同你多说几句话唔……”一股鲜血再度从他口中涌出，小夜既惊且急，“别说了！走！”
“小夜！”他紧紧抓着她的手，素日晶莹剔透的火红瞳眸此刻却像是黎明将近时的星辰，隐隐绰绰的余留些微亮光。
只仍是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她，
“我说了，没用的，我的内丹和皮囊，都没了，这具躯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我能见你最后一面，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望着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小夜已经是听得呆成了一座石像，听到最后一句又蓦然失狂，
她紧紧盯着焓烨，近在咫尺的黑眸中爆发出冲天的怒火与杀意：
“你什么意思焓烨？？？你的内丹哪里去了，是不是给了那个女的？你他妈是不是蠢啊？人家当年顺手捞你一把你就要用命来换啊？你是不是找死啊？？？蠢货！混帐！你猪油蒙了心啊？！！！你个王八蛋！！！”
“小夜……”焓烨怔怔望着她，素日精致冷艳的面容上此刻尽是癫狂的怒气，眼中却不断有晶莹闪闪的东西涌出又掉落，
他喉咙里一股又一股的腥甜上涌，全身上下的血液不断冒出，一颗心却疼得不得了。
“没事的……”他伸手轻轻揩去颤抖不已的她脸上湿漉漉的东西，小声地道：“没事的，总归是我欠人家的，眼下还清了也好……”
“你个混账东西……”她咬着牙哭得歇斯里底，掌心都掐出了血珠，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他这个样子她又要怎么办……
“没事的没事的……”焓烨轻轻笑着，俊美而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虚幻的笑容，“总归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只不过提前经历了而已，就是现在走了，也没什么遗憾不是……”
“那我要怎么办？”她望着他，黑色的眸子里净是眼泪，“你走了那我要怎么办？”
焓烨望着她如此模样，心底蓦然生出狠狠抱着她亲吻她的念头，可是，
他都要死了，不能临死前还这么祸害人家。
“没事的，你还有两个对你很好的哥哥，以后还能交更多更好的朋友，你很快就会忘了我这个讨人厌的野猴子的……”
是啊，你以后还有很好很好的未来，我只会是你这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就好像我，一直只是这天地间一道多余的存在一样。
“是吗……”小夜望着他，闪着泪光的黑眸直直望向他的眼，“若今日要死的是我，你很快也会忘了我吗？”
焓烨怔住，若小夜死掉，他，他……
他蓦然一笑，手掌贴上那张雪白而精致的脸：“不会。”
那双黑色的眸子里仿佛落满了星光，一直在闪闪发亮，很长时间以来，这双眼睛都是他漫长而无聊的岁月中的怀念对象，只是偶尔会与那双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的眼睛打混，分不清谁是谁的，可是现在，他却看得无比清楚，
这双眼睛，怎么可能会是别人的呢？
我如此美丽而可爱的小夜。
“小夜怎么会死呢，”他微微一笑，“我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所以，你看，我现在不就在想方设法地避免这种结果吗……”
小夜魔气凝结的躯体似乎都已经要溃散了，她望着这个时候仍在勉强对她笑着的他，擦干眼泪，眼神与声音都无比坚定：
“是啊，所以我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我面前。”
“小夜……”焓烨不明白她此言何意，他的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脑袋也愈来愈眩晕，怕是生机已经要散尽了……
“没事，睡吧，我绝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掉。”
她俯下身，贴在他耳边轻轻道，
小夜……终于，焓烨在闭眼的那一刻，那句一直想说的话还是未说出口。
算了，这辈子，就这么算了吧。
轻柔的夜风微微拂过，躺在地上的焓烨颤颤眼皮，挣扎着醒转过来，唔，身体好疲软，仿若生了一场大病一般虚弱。
“你才刚捡回条命，悠着点吧！”
不远处清冷的声音乘着夜风传来，他惊奇地望去——
山崖边，小夜一袭黑裙似夜，雪白而精致的面容上一双黑曜石般纯粹无瑕的眼眸凝望着他，缕缕凉风吹动纱裙，她身后一道镰刀紫月，清冷妖异的光辉照着下方无边而幽诡的苍茫大地。
魔道。
焓烨恍然想起来，他现在是在魔道。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身子一软，险些又瘫倒下去，
一只雪白纤长的手掌伸到他面前——
焓烨微愣，望向小夜：“我……”
他神色间充满讶异，自己怎如凡人一般虚软无力？而且体内那些曾经汹涌澎湃的灵力此刻也是空空如也，丝毫不见踪影。
“我说了你才刚好，连内丹都没了，你还想怎么着？”小夜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扶起，漆黑如夜一般的眸子淡淡看着。
焓烨蓦然想起自己还受了这么一遭，不知为何陡然便觉得心虚起来，他讪讪笑着：“那，是小夜你救了我咯……”
“不然呢？难道是你那位小龙女把内丹还你了吗？”小夜眸子有些漠然地望着他，焓烨更觉背脊生凉，再不敢说什么，默然噤声闭好嘴巴，站在一旁。
小夜回首远眺，高高的山崖之下，是一马平川的魔道阴诡大地，紫色的妖异月光洒落，给人莫名的苍凉之感。
焓烨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这魔道世界，紫月当空，迷雾纵横，瞧着就不是个好相与之地。
“很失望吧？”小夜突然出声道，紫色的月光蒙在她雪白剔透的面容上，生出了一种淡淡的迷幻之感。
“呃……”这个要怎么说呢，确实跟他想象的差不多，不过，“这儿怎么跟招摇山一模一样啊？就差这下面是座海了！”
焓烨转头望周边，山石树木，简直是如出一辙，要不是头顶那轮紫月和下方光秃的大地，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招摇山上。
闻言，小夜静默片刻，方才淡淡道：“我曾经是想在这下边也弄一片海出来的，不过后来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啊？”焓烨没听明白，弄一片海？
“没什么，无所谓了，”小夜眺望前方，淡然的声音乘着苍凉的夜风，散落在这无边的魔道大地上。
焓烨怔然，不知小夜给他的这种悲凉异感来自何处，而小夜接下来陡然的一句又蓦地让他瞳孔一张：
“你什么时候走？”
她淡淡问道，不带任何喜怒，焓烨却觉得心里蓦然一凉，他勉强扯出个虚假的笑容：“不用这么急着赶我走吧……好歹我也是第一次来魔道，你就不打算多留我几天带我多逛逛？而且我才刚死里逃生你就不……”
“我还有事。”
淡淡一句截断他尴尬的喋喋不休，小夜甚至都未抬眼看他，焓烨嘴角扯出的弧度愈发僵硬，半晌，才勉强笑着道：“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才死里逃生，却一点儿劫后余生之喜没有，貌似，小夜，心情也不是很好，他偷偷打量，她精致细雕的眉眼在月光下莹莹润润，焓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小夜整个人都好像有着一层不真实的虚幻之感。
她，是在同自己生气吗……
焓烨在那儿暗自揣摩着，陡然一道黑色魔气射出，在他身前形成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焓烨惊诧，小夜的眼神与声音，都是自他醒来后，一如既往的冷淡：
“穿过那里，你就可以回招摇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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