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袭风,旧日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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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袭风,旧日尘土

  

    就这样孑然一身了,祝璟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里。她也不开灯,斜靠在沙发上。她突然感到一种彻底的空虚,身体像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她此刻是那么渴望见到吴果。可是想起他的样子,就像在舞台上的时候一样,一层烟雾包裹着他,忽明忽暗,看不清楚。那一晚又意味着什么?墙上的照片咬啮着她的心。自己究竟被命运卷进怎样的漩涡里?她甚至,又没有勇气再去找他。

    回到单位。等着自己的,又是一大堆的工作。祝璟用工作占用自己全部的精力,好不去胡思乱想。跨年音乐会临近了,她期间因为演出的事情,给吴果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好像听不出那一天发生的事。是自己不敏感,还是太敏感。

    末了,她问:“你好吗?”

    他说:“我没事,你怎么样?”

    她苦笑了一下,说你会有什么事。

    他笑了:“还挺担心你的,女人啊,心好深。”

    她知道,他说的女人,还包括另一个人,又或许,泛指好多的女人。她好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会怎么决定。但是现在她都不敢问,因为她害怕,她问出一个自己不想要的答案,或是一个模拟两可的答案。她多么希望她能够回来,把一个完整的吴果交代给自己。可是,那个神秘的女孩子,不同寻常的跟自己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她就算就此人间蒸发掉,也解不开她心里的迷雾。有时,她又觉得自己很坏。

    到了那一年的最后一天,跨年音乐会如期而至。因为只负责前期的宣传和报道工作,她终于可以在媒体席坐下来,安心的看演出。前面一个歌手唱完以后,灯暗了下去,他和他的乐队在黑暗中站好了位置。第一声吉他奏响的同时,舞台上灯光大作,他亮相了,观众席爆发出欢呼声。她眼里的他,那么夺目,令她几乎怀疑,她仍然只是一个粉丝,与他之间有着遥远的距离。

    深夜两点才结束的音乐会,人群如鸟兽散。祝璟在回去的出租车上收到他的信息:“你在哪?”

    “出租车上。”

    “我们有一个afterparty,你也来吗?或者,你就这样,把我忘了啊?”他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

    她笑了出来,心里充满一种攸忽不定,又来自内心的甜蜜。

    又一个好多人在一起的热闹的狂欢。他们在酒精的作用下,拥抱着跳着奇怪的舞。挡不住他铁杆的歌迷嫉妒羡慕恨的眼光,挡不住一大波人故意的推推攘攘,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说,今日不知明日事,有酒有歌须尽欢。她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把自己扔向他。

    她在他耳边喊:“我是刚刚被抛弃的人,自由极了。”

    他回答她说:“我从来都是自由的人。”

    她觉得自己有点虚伪,她觉得他比自己幸福得多,能为自己的心活着,就很幸福。

    她小心翼翼的做着他的恋人,只是她的心悬着,也不知哪一天,命运又给她开个什么玩笑。但是她觉得自己变得勇敢了很多,且应该感谢生活,已经得到了很多。尽管,她始终在害怕,这幸福,来得太短暂。

    一个下午,祝璟在电台上班的时候,突然接到久未联系的赵立的电话。

    “祝璟吗?我是赵立。”

    “哦,赵哥,好久不见,你好吗?”

    “有件事,不知道怎么说起,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祝璟觉得心又悬了起来,她模糊的感觉到,这应该跟祝鹏的事情有关系。她催赵立赶紧说。

    “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祝鹏当年楼上的那个女孩吗?她…找到我,跟我说了一个让我非常震惊的事情。”

    赵立有点磕磕巴巴讲出来的故事大致是这样的。祝鹏还在上初中的时候,热爱音乐,加上从小学乐器的基础,带着几个志同道合的少年练吉他,组乐队。当时他楼上住着的那个女孩,叫李弥,也是同一个子弟校的同学,比他小两级。他在学校的一次汇演上偶然发现那个女生唱歌唱得很好,还是自己楼上住的邻居。他主动约她加入乐队跟他们一起练团玩。女孩性格很内向,但是跟他们在一起她特别开心,唱得也很投入。其实她也说不清,他们之间是否有所谓的懵懂的初恋,因为那是李弥不能奢望的东西。在她还很小的时候,生父就去世了,母亲从农村带着她改嫁给那个铸造厂的主任李德安,算是做了城里人,住在厂里的房子里,祝鹏家楼上。因为李德安也没有子女,一开始一家三口还算和睦。只是李弥妈妈身体一直不太好,后来得了肾病,随着她病情逐渐严重,不再能满足李德安的需求,李德安也就对她不闻不问了。那一年李弥只有13岁,有一次,李弥妈妈回娘家参加一个亲戚的葬礼,李德安借着一点酒劲,强奸了年幼的李弥。并且从此不肯放手。他打她,逼她就范,威胁说,如果不从,就不再给一分钱给她妈妈治病。年幼的李弥,懦弱无知,她知道妈妈没有收入,需要生活,需要钱治病,一直忍受着李德安的凌辱。但是令她真正伤心的是,她妈妈什么都知道,可是面对李德安的淫威,也只能默认这一切。她因此变得抑郁消沉,一个人默默承受。祝鹏跟李弥熟识很久以后,才偶然知道了这个秘密,他愤怒极了,叫李弥报警,李弥却求他不要声张,否则,自己和妈妈都没有人管,也没钱治病了。后来祝鹏想了一个办法,叫李弥在窗台上系了一条绳子,一头连在李弥的床头,一头系在自己的床头,上面挂着一个小铃铛。他说,如果李德安夜里去施暴,就让李弥扯绳子,他会找人去帮忙。李弥告诉赵立,其实,有很多次,她都忍住了,没有去碰那条可以救她的生命线,她不想连累祝鹏。直到那个深夜,酒醉归来的李德安,不知为何憋着一肚子邪火,他对她施虐般的侵犯令她忍无可忍,绝望的时候,她的手碰到了祝鹏为她留下的绳子。祝鹏情急之中,干脆从自家窗户爬出来,踩着窗台和空调,爬到李家的窗台,打算直接翻进去救她。李德安被人发现了丑事,气急败坏,他把祝鹏拦在窗台,扭打在一起。当时只有16岁的瘦弱的祝鹏,抵不过壮实的成年人,扭打中,在那个下着细雨的深夜,也许是体力不支,也许是脚下踩滑,他从9楼,直直的,摔了下去。

    听到这里的时候,祝璟在办公桌前僵住了身体,仿佛变成一块石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疯狂的在脑海里翻涌,撕扯着她的心。

    赵立的话还在继续。事情发生以后,那个女孩受了极大的刺激,她有一段时间把自己封闭起来,无法与人交流。李德安说,只要她不告发他,他就好好帮她妈妈治病,让妈妈住院,并且从此不再碰她。她失去了唯一给她带来一丝光明的朋友,对自己的人生毫无希望,唯一的心愿就是母亲的病可以治好,能陪着自己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活下去。李德安被祝鹏的死吓得惶惶不安,他确实再也不敢碰李弥,花钱给李弥的母亲治病。但是,尽管住进了医院,患了尿毒症的母亲,有一天,终究还是撒手人寰,离她而去。李弥说,在那之后的一两年,尽管李德安因为祝鹏的死,不再敢对李弥施暴,她依然过着黯淡无光的生活,每天都为那个恶魔担惊受怕。直到有一天,她偷了他的一些钱,离家出走了。她没细说此后的经历,她告诉赵立,她的抑郁症一直都在折磨着她,今年的时候,她知道病情更加的严重了。她不想做任何治疗,她之所以找到赵立,是因为她知道祝鹏还有一个亲妹妹,她有一个心愿,就是找到那个女孩,见一面。

    祝璟感到自己的整个后背,都凉透了。她一直一直想知道的真相,就这样,呈现在了自己面前。真相却是如此的悲情,如此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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