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莫嫌轻薄但知著
迢迢新秋夕,亭亭月将圆。
宴会设在春曦殿,听说是这宫里头景致最别致的一处。
远远走着便听见“淅沥沥”的水声,走近了竟是连绵的山水瀑布,约是两三人高,大大小小的瀑布高低错落,竟与流云山那奇景相差无二,引水建山,当得是大手笔。
若说起这流云山,那又是京城里老少皆知的一番佳话了。
皇上登基不久曾微服私访,在崖州休整了几日,回宫时身边多了一名女子,这女子便是今上最为宠爱的云妃。云妃是崖州人,流云山则是崖州奇景,那大大小小满山的瀑布,真真令人神往。
而云妃这无人能出其右的宠爱,又令后宫诸多女子无不为之疯狂。
今日殿外请战的六皇子林沐便是云妃所出,只是这圣上虽分外宠爱云妃,却未将云妃之子立为太子,这圣心确是难测。
瀑布溅落的水珠笼成一片片氤氲的雾气,却为这假山增了几分仙气。
待到入了殿,殿内四周立着汉白玉柱,梁上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
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白色砖石普就的地面,嵌着金色兰花,青色的纱帘随着秋风有一下没一下地飘着。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这一杯一箸都是皇家的奢华。
皇上坐在座首,左下设了小榻,正是云妃的座儿,其他妃嫔臣子皆按着各自的品级入座。
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
时下已过了秋分节气,白日里倒还觉着暖和,入了夜,露气重,竟生了些寒意。
伸手环了环肩,正要就坐,便听得一句“六弟,这杯酒便当是提前祝你旗开得胜,大败匈奴!”
说话的是太子殿下林致,温文儒雅,满身书卷之气。边上的三皇子刚毅,五皇子妖冶,稍有些男生女相,好皮囊竟全叫一干皇子们占去了。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只是这满屋子的欢颜笑语,却有几分真几分假。
如此想着,白汐这心里倒有些想念今早的酒楼了。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不若尝尝这天家的云液,一会儿再寻个机会偷溜出去。
举杯浅浅抿了一口,纯净透明,醇馥幽郁,确实配得起如此宴席。只是这宫里头讲究精巧,酒壶做得也小,不过几杯,这一壶酒便喝得见底了。
侍立的小厮倒是眼尖,立马再添了一壶。
新添的秋露白,倒是应了今秋节气。
自斟自饮间,似有谁的目光在身上停了停,抬眸望去,那目光却迅速转了过去。
是侧头与三皇子交谈甚欢的八皇子,还是低头添菜的王家公子,又或者是起身向云妃敬酒的六皇子呢?
白汐晃了晃头,管你是谁,我可不在意。
这厢六皇子端起了酒杯,对着博杨轻笑,“博杨,令妹当真是不负盛名啊!”
白博杨无奈一笑,将手里的酒杯往六殿下手中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
六殿下亦是饮干杯里的酒,望向白汐的眼睛亮了亮,微微扬起的唇角却不自知。
独自喝着酒的白汐对这倒是一无所知,喝光了壶里最后一滴酒,便溜出了殿。
“殿里头闷的慌,还是这外头舒爽多了!”
顺着这小流云山闲逛起来,一边暗暗腹诽,这皇帝对云妃倒是用心,宫里这光秃秃的地,竟整出这么个景致来,委实难得。寻了个干净点的地儿,坐下发起了呆。
春曦殿的丝竹声若隐若现,却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虽说秋高气爽,却有言秋露冷碧罗,瀑布边上水汽重,凉意越发明显。白汐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裙,却不想挪地儿。
远远地两名宫人提灯走来,初时以为只是路过的,待走得近些了,倒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欠身福了一福,年纪稍大的那位宫人开口道,“姑娘可是白小姐,奴婢奉公子的命给姑娘送披风来。”
“你家公子是何人?”白汐疑惑地接过这披风,指尖摩挲着布料,竟是上好的蜀锦,阖宫中能用上这布料的,只怕是没几个。
“公子只吩咐奴婢们将这披风交到姑娘手上,其余的奴婢一概不知,姑娘若无其他的事,奴婢们先行告退了。”这丫头倒是什么也不肯说。
“罢了,你们回去吧”,白汐抱着披风挥了挥手,转身坐了回去,喃喃自语,“究竟是谁呢?”
想了许久还是没个想法,索性就不想了。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这宴总该散了吧,白汐起身往春曦殿走,三三两两地已经有人出来了。
和爹爹一道上了马车,不知是刚刚喝了酒的缘故还是真的乏了,困意一下涌了上来,白汐靠着窗便睡着了,京中的道路倒算平坦,竟没将她颠醒。
“小姐,醒醒了,小姐,”耳边是谁,一下接这一下,真真是扰人清梦。“小姐,到家了,快醒醒”,若若看着马车里睡的不省人事的白汐,不由哀叹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主子。
头有点晕,白汐慢悠悠睁开了双眼,正看到若若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若若,到家了?在这车上睡着可真累。”
下了马车,寒风吹来,人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伸了伸懒腰,“嗯……舒服!”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小姐,你这披风哪来的?我记得你出门不曾带着呀。”若若从车里抖出了那件披风,一脸疑惑。
转过头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两个宫女拿过来的,说是他家公子给我的,也不知道这阔绰的公子哥是谁,走了,我们回去,”白汐伸手拉过若若进了府。
“小姐,这位公子是不是瞧上你了?还悄悄给你捎了披风,想来真是贴心呢!”若若在一旁打趣,小姐的魅力可真大。
“你个死丫头,怎的不见你这么贴心!”白汐转身,做势便要打她。
若若一见不妙,撒腿就跑,嘴皮子却比腿还快,“小姐要嫁人咯!”
身后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谁要嫁人了?”
若若回头远远瞧见是二少爷,脸蛋倏地红了,“有位公子看上小姐了呢!”
白书澈将白汐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小妹,哪个人如此走眼,竟看上你了?”
一听自己的二哥如此贬低自己,白汐狠狠白了白书澈一眼,“二哥,我拿你当亲哥哥,你确实把我当表妹是吗?”
白书澈本就最宠这妹妹,说这话也只是捉弄一番,听了白汐这番话,忙转过身讨好,“二哥错了,二哥最亲的就是你,又岂会将你作表妹,消消气消消气。
”
“哼,改日带我出去喝酒,我便饶了你。”
“成!不就是喝酒嘛,”白书澈爽快地答应了,“走,咱们进屋去,”揽了白汐的肩,二人进了院子。
“对了,若若刚刚说你要嫁人了?”
白汐脸一红,娇嗔道,“二哥,你怎么也听若若瞎说。”
“二少爷,若若可没有瞎说,晚间的时候明明就有人给小姐送了披风。”若若一听小姐说自己瞎说,突然急了。
“哦?披风拿来我瞧瞧。”一听有人给白汐送了披风,白书澈便来了兴趣。
接过若若递过来的披风,仔细瞧了瞧,得到的也只是和白汐一样的结论,却猜不出是谁送的。
“二少爷,你说,这是殿下们送的还是哪个府里的少爷送的啊?”
“不好说,这料子虽是考究,显赫些的府里也能弄到这一匹两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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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秋阑宫中,皇上举着手里的旗子,凝眉沉思,过了半晌,将手里的棋子掷回了棋罐,“朕输了,这数月世间,沐儿的棋艺又精进了不少啊。”
六殿下淡淡一笑,“父皇过奖了,儿臣只是侥幸赢了一局。”
“对了,此匈奴一役,可有对策了?”
“儿臣已向白将军打听过匈奴的情况,听闻他们有一支军队甚是了得,这几日已经和白将军商讨出了应对之策,待到了前线,再看看究竟如何。”
“嗯,”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到了那边,自己小心,别叫你母妃担忧。”
六殿下看了看静静坐在一旁的云妃,郑重地点了点头,“儿臣定当万分小心。”
“秋姑姑,现在什么时辰了?”
云妃身旁的秋姑姑福了福身,“回皇上,已是亥时了。”
皇上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还真是不能不服老啊,下了几盘棋,竟有些乏了。”
“时辰也不早了,儿臣便不打扰父皇和母妃歇息了。儿臣告退。”六殿下起身向云妃告别,大步出了秋阑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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