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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希嵘确实是累，心力交瘁的累。这倒也不是夸张，跟心情也没关系，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支撑不住，随时都会罢工。
第二次手术是很成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问题，虽然术后的休养期不够，但在那一段有限的卧床养病期间，傅洲的照料无微不至。
用质来弥补量的话，傅洲一个人能抵得过半年——虽然知道术后休养这种事情不能这样换算，这两者之间也没办法划等号。质是必须的，一定要达到的基础条件，在这之上，同时需要时间。
但情势所迫，程希嵘没办法在床上躺下去，做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享受着病号的生活。他也不可能把傅洲绑在自己身边，要求傅洲把照顾自己的身体当成唯一的工作。
虽然傅洲不一定就排斥这种生活……呃，或者说，傅洲大概会很想要一段如此亲密无间的厮守。抛开世俗的一切，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关起门享受二人世界。
但程希嵘做不到这么自私。
程希嵘自己想要事业，也想让傅洲拥有他的事业和成就。
比起穿着围裙举着锅铲的傅洲，程希嵘更想看到的，是站在舞台上手握奖杯的傅洲。
不管穿什么，不管是什么样的神情，不管傅洲要说什么致谢词，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但他的才华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傅洲有天赋，也有梦想，甚至内心是充斥了一个庞大的野心的。他的舞台应该是无边无际的，有浩瀚的星空，有波涛汹涌的海浪，要足够他遨游畅想才行，不能给他一丝一毫的束缚。
不是那四四方方的小屋子，把他圈在里边，关着他，磨灭他的灵气，消耗他的才情和天赋。
终有一天，把他变成一个普通人。
这是程希嵘完全没办法想象的事情，根本没办法忍受，只是稍微想一下，都会觉得痛苦难耐。
生来就是普通人，那这一生都是平凡无奇的，或许后天努力可以改变命运，一跃脱离这个层次。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人，他们的一生是平缓前行或者是上升的。
没有什么太大的降落，也就没有天与地之间的落差。
但傅洲注定了不是普通人，程希嵘不希望他从一个天赋赐予者，最终成为一个平凡的人。
从神坛上坠落，成为一个凡人，从此泯灭于众人之间。这是对天赋最大的谋杀，是让人绝望的转变。
没办法接受。不管用什么来换取，程希嵘都要阻止这种状况的发生。
哪怕是用自己去换。
所以程希嵘着急开机，他等不下去，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具身体上。在开机前的那么多项准备工作之中，程希嵘有意识引导傅洲，把这些所谓的“准备”都推到傅洲那边。
完全忽略自己。
只要傅洲那边说“ok”，那程希嵘自己就完全没问题，可以进组，随时能开拍。
至于身体状况……那不在程希嵘考虑的“准备范围”内，也不是影响电影拍摄的因素。
或许傅洲有察觉，但程希嵘态度坚决，根本不接受反对意见，也不允许傅洲在这件事上有任何想法。他认定的事情，不可动摇，谁都改变不了他的念头，只能顺从。
傅洲只能顺从，假装自己没有察觉到，因为程希嵘这个人实在是太……硬了。脾气又臭又硬，从来不知道让步是什么，在某些方面固执己见，顽固得要命。
不涉及到他的底线，那怎么样都好，没有问题，甚至被人指着鼻子指责都没有反应。想让他回击，那也要看他的心情，是不是把对方当回事。
但他的底线是绝对不能碰的。否则，他有更多的方法让人后悔，让人恨不得回到刺探他的那个时刻，在这之前，把一起都掐灭在萌芽状态。
傅洲也想这件事了，他想劝程希嵘，想和程希嵘商谈，把拍戏的事情往后放一下，推个两年的时间，等到程希嵘的身体完全康复，再开工。
不过是两年的时间，并不久的。现在的程希嵘才二十岁，太年轻了，还有大把的时间，人生还那么长，根本不用急于一时。
某天深夜，程希嵘睡得很不安稳，眉心紧蹙，张着嘴艰难地呼吸，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傅洲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这样的程希嵘，看了好几分钟，终于妥协了。他躺下去，把程希嵘抱到怀里，轻轻安抚程希嵘的后背，亲吻程希嵘的额角。
那个时候傅洲想，程希嵘是一刻都等不及了，他根本没办法忍耐下去了。
他想尽快踏上这条路，沿着山顶的方向去走，想立刻就到达顶峰。他心里有仇恨，有报复，有想要完成的愿望。
两年的时间，在仇恨面前就太长太长了，足以把人折磨死。这是一锅热油，把人丢进去，在其中的每一刻就都是煎熬，痛不欲生，却不得不继续生存。
傅洲不想看程希嵘继续煎熬下去，不希望这个人在自己的怀中，还因为噩梦而颤抖瑟缩。
傅洲想，程希嵘还是没有从过往中走出来，他还沉浸在那个巨大的伤害之中，一遍一遍品尝那份痛苦。
在有个决断之前，程希嵘会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不管表面上如何，但他的心，其实还留在过去的记忆之中。
其中有冯奕，有周晟，有那二十年的生活，有自己没能参与的人生历程。
那，就如他的愿吧。送他到他想去的地方，让他站在巅峰之上，给他一次和过去了断的机会。
能把刀放进他手中的，只有自己，那自己就去做。等手握决裂的利刃，等他亲手割断和过往之间的关联，然后他身边就只剩自己一个人。
从那一刻开始，和他的人生相关的，就只有自己。他就完全属于我一个人，从身体到那颗心，全是我的，再也没有人能动摇。
于是，成就了现在的局面。
程希嵘确实吃力。统筹在发任务表之前动了脑筋，和傅洲凑到一起研究了半天，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他归划的戏份已经尽量分散开，很少给程希嵘连排戏份，让他能在换场的间隙休息片刻。
但这种休憩相对于程希嵘的身体状况来说，杯水车薪，根本填补不了程希嵘在急遽消耗掉的体内和心力。
补的速度跟不上漏的速度，摄像机每天都开，剧组的工作不停，希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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