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朝疯道
本来只是想去探望一下温婶的我们却意外地获知，温伯出事前有过一些反常行为，具体地说，是他曾提过一些有关整顿小井村的建议，可这些建议又都显得那么多余且毫无意义。
“其实吧，那天在后山我问你们几个信不信鬼神之说的时候，我也是挺迟疑和矛盾的。”温和有些苦恼地抚了抚额头，又抓了抓头顶的头发，“我爸这一辈子都厌烦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在他的影响下，我们全家没一个信的。可能那几天的压力实在是有点儿大，爱胡思乱想，让你们见笑了。”
“也难怪我大哥会胡思乱想啊，”坐在一旁的温宣闷声接茬儿，“自从去年开始，小井村就风波不断。先是好好的井枯了，然后打出来半桶血一样的东西，最后还捞出尸块，虽然后来证明那是章二能他家的牛，但把好好的一头牛大卸八块，你们说这是啥道理？那时我和我哥还帮着我爸还有谢伯安抚大伙儿呢......谁知道今年我爸就去了，而且去得那么......邪门......”温宣一边说，一边拿眼睛悄悄看温婶，生怕又刺激到她的样子。
“温宣，你放松点儿吧，事情虽然离奇，但我相信总会有一个合理的答案，只是我们还没找到而已。再说了，去年的事和今年的事未必一定有联系的。”司浩然安慰他，难得的轻言细语。
“可不管去年还是今年，这小井村可都不太平，总是冒着股反常劲儿。有句古话说，物之反常者为妖，不一定全无道理的。而且因为这一年来的事儿，尤其是我爸的去世，村里的人现在又开始议论起那件旧事了呢。”
“那件旧事？什么旧事？”我很好奇，这村里还能有什么旧事是我不知道的？
“对，那可算是一件陈年旧事了。”温宣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城里还好，但是像我们这种偏远闭塞的小山村，哪个没有点儿禁忌和传说？那些传说一代一代流传到今天，虽然真实性已经没法去考证了，但对当地人一直是有所影响的。”
我见温宣严肃起来，不禁莞尔，“那听你的意思，咱小井村也有这么一个传说喽？”
“有的有的，村里的人都知道呢。”他挠挠头，身子转向温婶，“妈，还是你说吧，你应该比我们知道的都多一些。”
温婶点了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身子向后一靠，向我们慢慢说来——
据她说，清朝的时候小井村来过一个道人，那道人也不知道之前经历了什么，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看着特别可怜。村民都是好心肠，见之十分不忍，就找了间无人居住的旧屋安顿了他，瞧他那状态，似乎也不像是能照管好自己的样子，就纷纷地给他送饭，送衣服，虽然只是粗茶淡饭和粗布麻衣吧，但至少够他果腹遮寒的了。
一连过了好几日，那道人连一句谢谢话也没有，大家也并不在意，以为他是个哑巴罢了。那些天，这道士天天绕着村子走，走完一圈又一圈，若哪一日忽然不在村周绕圈子了，那必定是上山或是下河去了，有时他也会一个人扒着小井村的那口井瞧来瞧去，嘴里碎碎叨叨地不知道念些什么。手中的法器也是花样百出：旗幡，令牌，符箓，法绳，司南等等不一而足。他一会儿测量一下井口，一会儿又给井贴张黄符，以一副急吼吼的样子干着看起来特别搞笑的事。村里淘气的小童们总是嘻嘻哈哈地围在他身边，甚至是捉弄于他，他也混不在意的。
又过了好几日，那道士竟突然开口说话了，但一张嘴就是满口疯言——他竟然劝小井村的人把河给填上，说否则就会有大祸端。村民们只当他是失心疯，根本不予理会。
当时，村中的那座小庙还在。某一日傍晚，那名道士竟然疯狂无道地冲入其中，指着庙中的后土娘娘雕像开始大放厥词，出语十分不敬，说，你算什么守护一方的神尊，这地界要大难临头了，你还好意思稳坐高堂，食人间香火？
那疯道人把自己弄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好不狼狈。他的行为这下可把小井村的村民们激怒了——都道，这岂不是救了只白眼儿狼么？不知恩图报就罢了，还把村子弄得鸡飞狗跳的，太惹人生厌。大家一合计，就合起伙来把他给赶出了村子。
那道士被赶走的时候痛哭流涕，说什么自己是遵奉了祖师爷的意思和师傅的遗愿，一辈子找谁也没找见，最后，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寻到这里，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拯救苍生，消弭仇怨和灾祸。请求大家一定要听他的话，务必把河填了，不可延误。
不用说，当然依旧没人搭理他。那道士在村口徘徊了好些天，遇见过往的村民就会奔上前去拼命地拉扯住人家，说他没找到什么人，也没找到什么书，只找到了这大阵，但阵法也不稳，把河填上，或许能支撑一段时间......总之，就是一箩筐疯话。
被他拽住的村民往往一脸嫌恶，使劲儿挣开他逃离现场。又过了一段时间，一天夜里，那道人在村口大放悲声，恸哭一番终于离去了，山村夜幕下，他的哭声十分悲切，惊醒了许多人。
……
这故事很吸引人，但我也只能当做故事来听。首先，故事的内容很笼统，其中一些细节或许在这个故事形成之际就没有被弄清楚；其次，毕竟年代久远了，少不了有讹传或者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那大家为什么又开始议论起那件旧事了呢？就因为温伯和当年那道士一样，也提出了填河的建议？这，关系好像不大吧？”崔浥尘说。
“就是啊，”司浩然也帮腔，“当年那道士很有可能就是个疯子，温伯的打算即便和他相同那又怎样？两件事已经时隔几百年，能有什么联系？再说，温伯还说要填井和改火葬呢，那道士怎么没说？穿凿附会。”说着，他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爸走的时候，他......”温宣再次偷偷打量了一眼温婶的脸色，见她没什么激烈反应，放低声音继续说：“他走的时候，样子多吓人啊，看见的村民都吓得半死。而且这么久了警察还是破不了案，大家往怪力乱神上猜测也是正常的，乡下嘛，信那些东西的人本来就多。”
……
人的联想能力和发掘能力是很强大的。从前，那个传说仅仅是个传说而已，听别人讲一次就罢了，之所以没人会再次提及，是因为小井村一直风平浪静，没有像传说中那个道人所说的那样遭遇灾祸，但现在，小井村突然不那么太平了，所以，封尘已久的传说就又被挖了出来。不过我并不担心，村里的人心思单纯，等这段时间一过，他们说够了，就会慢慢放下，等再有新鲜事情发生时，他们的注意力又会被吸引到别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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