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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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长安

  

    孙如萱一路上都依然有些胆战心惊——那个怪异的老乞丐让她不自觉地把他同父亲的失踪联系到一起。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心里这样想着,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完完全全地说服自己。总觉得越想越慌乱。

    孙如萱和孙毓宣兄妹两人已经到了咸阳城。咸阳城位于渭水北侧,过了渭水不远就是长安县了。他们兄妹二人于是进了一家茶馆暂时歇脚,计划着次日一早就渡渭水入长安。

    “二位客官,你们来点什么?”一个店小二迎了上来。

    “两盏普洱茶,一碟茶点。”孙毓宣吩咐完之后就和妹妹一同在茶馆桌边坐下。

    “哥哥,你说……山神庙里的那个老头会不会和父亲的失踪案有关?”孙如萱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将自己心中的担忧告诉了哥哥。

    “哦?萱儿,你怎会这样想?”孙毓宣问她。

    “兴许只是我的错觉——可是哥哥,你难道不觉得,那个老人不简单吗?”孙如萱越想越觉得后怕,“他一眼便认得我女扮男装的打扮——会不会,是因为他本身就是我们认识的人中的某个人?”

    “你的意思是……”孙毓宣思索了一下妹妹的推测,“他是父亲的故人?”

    “为什么不可能呢?以前我女扮男装和父亲入山游玩,连同行的几位我们从小熟知的大伯们都没有人出来我是孙家的女儿——他们都以为我是父亲找来的小家丁。说明我从小练就的易容术并没有大的破绽呀。”孙如萱顿了一顿。

    “说得是,”孙毓宣顺着孙如萱的思路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那几位伯父都是父亲的至交,前些日子我为了调查父亲的行踪也拜访过他们几位。他们都是看着你我兄妹长大的,怎会认不得你?可见你的易容术没有问题。”说着,他抬起头端详着孙如萱的脸,许久,他缓缓地说:“确实装扮得像个男子。”

    孙如萱也点点头:“所以,那位乞丐认得我,会不会是因为他本就了解我家的情况,了解父亲,了解哥哥你,甚至了解平时不常出家门的我?”

    “你当真认为如此?”孙毓宣仿佛并没有完全接受这种说法,“也不排除那乞丐只是信口胡说歪打正着的可能呀。”

    “如萱只是初步推测,并不确定。”孙如萱回答,“可是那乞丐的一言一行都让我觉得,他并非只是个痴傻的乞丐。如萱认为,还是应该深入调查一下。”

    孙毓宣点点头表示赞同:“好,等我们进了长安城,找吕伯商议一下吧——在这个乞丐的事情上,或许他能够帮助我们。”

    “毓宣哥哥的意思是说……”孙如萱抬起头。

    “是的,我准备拜托吕伯暗中派人折回去调查一下那个老乞丐。或许,他还在山神庙中。”

    孙如萱点点头,陷入了沉默。

    刚好此时,店小二端来了那两盏普洱茶和一碟五福饼。孙毓宣示意小二把那些东西放在桌上。他随手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妹妹:“萱儿,快多吃些,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前去长安。”

    “如萱还有一件事。”孙如萱有些严肃地看着哥哥。

    “什么事?”

    “隔墙有耳,以后我们兄妹还是互相称呼化名吧。尤其我现在可是用男儿身份外出,我们还是谨慎些好。”

    “如此也好,那你以后就唤我玄玉兄,我便唤你……”孙毓宣一时还有些为难。

    “辰岚如何。”孙如萱轻轻地说。

    “好,辰岚兄快请用茶吧。”兄妹俩相视而笑了一下,便各自开始不紧不慢地喝起了茶。

    第二日卯时,孙毓宣唤了妹妹起身,兄妹两人托小二叫了艄公准备渡渭水。

    “玄玉兄,我们何时可以到长安。”

    “应该也就半天的功夫,午时便差不多能到了。”玄玉回答。

    “我去充些干粮就上路吧。”辰岚于是托店小二备了一些发糕,准备放在干粮袋子里带着。

    她将发糕一个一个地放进袋子,她将手伸入袋子的时候,突然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将那个东西捏了出来,定睛一看,竟是一枚比大拇指指甲盖略微大一些的钱币。那枚钱币虽然很小可是却雕刻得很是精细,中间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孔。而上下左右分别雕刻了四只上古神兽,他们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那枚钱币雕刻得很是精细,可谓栩栩如生。每一只神兽的神态都清晰可见。

    如何得来的这枚钱币?孙如萱心中纳闷。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便不动声色地将那枚铜币放进口袋中收好。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装干粮。

    艄公很是准时,玄玉和辰岚二人到码头的时候他已经在岸边上等候多时了。

    “二位公子请上船。”老艄公迎了上来,伸手搀扶着他们两人上了船之后轻轻用长竿推了一下河的沿岸船就开动了。渭水上行船很不容易,还是有些颠簸的。玄玉公子和女扮男装的辰岚公子坐在船头。

    一路上玄玉都觉得辰岚欲言又止,他看了看艄公——那位老艄公离他们兄妹有一段距离,此时正站在船尾处,哼唱着乡曲。

    “辰岚兄,你可有什么想和为兄我说的吗?”

    辰岚不语,只是悄悄从怀里掏出那枚钱币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哥哥孙毓宣。随后,她将食指按在唇上示意哥哥不要说话。

    玄玉会意,他默默地盯着那枚钱币良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把它还给辰岚。辰岚将那枚钱币重新收好。

    “这是什么材质?”玄玉问。

    “不知,我们或许可以到长安的匠铺去问问。”辰岚回答。

    “好,”玄玉一边应着,一边稍稍放大音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感慨,“辰岚兄,你这衣服的材质真的让我很是喜欢,我们确实是应该去匠铺看看——为兄我也想要做一套这般材质的衣裳。”

    辰岚不禁微微想笑,想不到平日里庄重的哥哥为了掩人耳目也能做出如此逗趣的举动。于是便附和道:“那是自然,我定会送你玄玉兄一件。等到了长安城,你随我去随便挑。”

    时间过得很快,兄妹二人已经渡了渭水。玄玉掏出钱袋子付了船钱给艄公。老艄公谢过他们二位之后就掉转船头离开了。

    二人便准备徒步入长安。

    “辰岚,那枚钱币……”玄玉终于开口。

    “那是我早些时候装干粮的时候从干粮袋子中掏出来的。”

    “是谁放进去的?难道是……”玄玉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错,玄玉兄和我猜测得一样。”辰岚不紧不慢地说,“你是否还记得那个乞丐,他夺去袋子掏出干粮的时候——很是可疑。”

    玄玉点点头。

    “是否还会有别的可能性呢?”辰岚自言自语道。

    “我觉得别的可能性就算是有也是很小。”玄玉回答,“毕竟,从家里出来之后干粮袋子一直是你亲自拿着的。除了那个老人,似乎没有别人碰过它。我们一路上没有碰到熟人,没有和任何不相干的人有过交集——如此算起来,那位老人就是唯一一个除了你我二人之外接触过那个袋子的人。”

    “玄玉兄说得是,看来这件事情和那个老人的关系非常的微妙——看来我们需要尽早入长安好联系吕伯了。”辰岚缓缓说道。

    “为什么哥哥我以前没发现你竟然推理能力如此强。”玄玉说着微微笑了一笑。

    “可能是我……过于谨慎担忧的缘故吧。”辰岚回答。她很是担心父亲——他究竟去了哪里?或许是她的潜能被激发了出来——她只是太迫切地想要找到父亲罢了。他去了哪里?究竟为何不辞而别?他是否还安好?是否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是否……他还活在世上?辰岚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她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的生母当年为了保护她残忍地被杀害的场景——她已经无论如何都受不住再一次失去了——孙家对于她而言同以前在小山村中的家一样,无可替代。孙竫,梅尝婉,还有哥哥孙毓宣——这些人陪伴她成长,给了她一个多么好的家。她不想再失去了。即使是父亲已经不幸遇难,她也要找到他的尸首。

    临近午时,玄玉和辰岚二人已经抵达了长安城。他们入城后先去寻了一家门面并不是很大的客栈。他们将行李包裹都放入客房,只随身带了钱袋和那枚干粮袋子中发现的钱币,便出了门。

    他们先去西市,在那里他们找到了一家当铺。掌柜的坐在柜台后面正在鉴定一块玉石。

    “掌柜的,您可否帮我们看看这是何物?”辰岚开口道,她将那枚钱币递给了掌柜。

    掌柜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先生,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那枚钱币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二位公子……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枚铜钱?”半晌,老头抬起头有些惊奇地问玄玉和辰岚。

    “这是家父的收藏,我兄弟二人只是好奇为何家父如此喜欢这收藏品,于是便前来托先生看看。”

    “此枚钱币是由青铜铸造的。我自然是认得的——这可是一枚古币啊——托二位公子的福,老朽今日也算是开了眼了。”那老人看着钱币频频点头。

    “您可否告知一些这枚钱币的史料。”玄玉问道。

    “传说这枚钱币是商朝时黄帝的后人铸造的。当时黄帝大战蚩尤,蚩尤时期已经有了炼造青铜兵器的技术了。当时黄帝在一次战役中收了一件战利品——那是一件青铜铸造的宝刀——曾经属于蚩尤部落的一位将军。可惜黄帝一族当时并不擅用铜器,只是用石器用得惯。于是那宝刀就一直沉寂在族人的记忆中。到了商代,黄帝一族的一位后人找到了那把刀,并且锻造了七七四十九日,将其炼成了九枚铜币。每一个上面,都刻着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远古神兽。二位公子你们看这钱币的背面……”说着,老人将钱币翻过来指着背面雕刻着的一朵凤尾花图案和一个古文字符号对玄玉和辰岚说,“这每一枚铜币得背面都刻着不同的花和守护符咒——传说谁要是集齐了这九枚铜币,四大远古神兽便会认其为主人。那么这个人便会拥有无上的权利。”

    “远古神兽?”玄玉思索着这传说。

    “不错,正是那远古的四大神兽。”老头说着将那枚钱币递还给辰岚,“二位公子可还知道,除了四大神兽,图腾中也常常会出现五大瑞兽和四大凶兽?”

    “老先生说的瑞兽可是龙,凤,貔貅,龟,和麒麟?”辰岚想起,自己曾在父亲书房中的一本书中读到过这些记载。

    “公子说得正是,而那四大凶兽则是浑沌、饕餮、穷奇和梼杌。二位公子可曾听说过。”老头继续说道。

    “《左传》中有相关的记载,‘舜臣尧,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浑沌、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魑魅’。这说得可是先生口中的这四大凶兽?”玄玉问道。

    “正是,还有一些关于这铜币的传说——据说这九神兽会给集齐这九枚铜币的人设立九道关卡,只有破了关卡的人方能名正言顺拥有这九枚铜币。传说如若不能破了这九道关卡,那这个集齐钱币的人便会遭遇不幸。”老头严肃地说。

    “此话当真?”辰岚心里一沉。她心想:不过是九枚铜币,是否是远古时期黄帝之后所锻造也都尚不能有定论,如何就能确定这九枚铜币会给人带来如此大的命迹改变。

    “先生,历史上可曾有什么人集齐过这九枚铜币?”玄玉问道。辰岚抬头看了眼哥哥,她自然心里知道哥哥和她产生了一样的疑虑。

    “这个嘛……”老头看上去有些犹豫。

    “老先生但说无妨。”辰岚很是想知道这些曾经集齐过这些铜币的人究竟结局如何。

    “老朽也是听说,据说这九枚铜币曾被三个人集齐过,这第一个人是西楚霸王项羽。据说当时他征战的时期已经集了三枚,后来在阿房宫的六座宫殿里分别发现了一枚。后来项羽为刘邦所破,乌江自刎。这段往事想必二位公子都是知晓的。”老头说着顿了顿,喝了口茶。

    片刻之后,他又继续说:“据说那西楚霸王当年征战四方,年轻气盛。并没有把那铜币当回事,根本就不屑于去应那九道关卡。据说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后来的失败。”

    “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关卡,当真有如此神奇?”辰岚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老先生可知道,项羽乌江自刎之后,这些铜币又如何了?”玄玉催促着老头继续往下讲。

    “后来,具体的老朽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听说,那些铜币失踪了很多年,可是后来又突然出现了。”老头不紧不慢地说,他似乎很是喜欢跟这些年轻人们讲他这辈子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奇闻逸事。

    “听有人说,这九枚铜币很神奇地出现在了中原的四面八方。四位神君各司两枚,中央黄龙司一枚。”老头的眼里放出了光彩,可见最为神奇的桥段是他接下来所要讲述的。

    “先生此话何意?”玄玉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毕竟,如果真如这老头所说,古币自己突然出现——这枚在他们手中的也是出现得毫无征兆——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

    “司东方的青龙神君,司西方的白虎神君,司南方的朱雀神君,和司北方的玄武神君。中央的黄龙嘛——天降应龙,你想想应该寄宿谁处?”老头抬起头直直地看着玄玉和辰岚的双眼。

    “后生愚昧,自然是不理解先生的言外之意。还请您赐教。”辰岚一抱拳。

    “天降的龙来到凡间,如要停留那自然会去寻自己的亲戚。黄龙所司的那一枚会落在何处?二位公子还不能明白吗?”老头很严肃地说。

    “难道……”辰岚恍然大悟。

    “不错,这位公子看来已经理解了老朽的意思。天下敢称为龙体的从来只有一人。”老头说着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正是隋炀帝杨广时期,那九枚铜币突然重新出现在了中原各处。当时他听说了这九枚钱币能够带来无上权力的传说,于是便从各地搜集来了这些铜币。据说为了得权,杨广倒是尝试了去破那九道关卡,可是并没有成功。”老头继续说了下去,“炀帝听说了如若无法破关卡便会惹来大祸,于是他匆忙命人将那九枚铜币悄悄送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厄运还是降临在了他的头上——隋灭国的时候二位公子还是小娃娃呢吧。”老头并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老先生方才说,曾有三个人集齐过,那这第三个人究竟是何人?”玄玉继续问道。

    “有人说是一位僧人,他算准了自己大限将至。于是在圆寂前花了几年的时间云游四方去探寻这些古币的下落。他冒险集齐了那些古币之后就圆寂了。他曾经立下过遗嘱,嘱托大弟子将这些钱币随他的肉身一同封存在佛塔中并且不要声张此事——想必他无非是希望这些古币能够停止在人间祸害更多的人吧。”老头说着叹了口气。

    辰岚反应很快,问道:“老先生,你可知道这法师的仙骨如今在何处?”

    “那座庙本在长安远郊的一座小山中。后来寺里起火,整个庙都已经没了——想必是那些古币的诅咒吧。”老头有些神秘地说。

    “后来呢?”辰岚继续追问。

    “后来老朽就不知道啦——你们手中这枚并非赝品,因此想是那次火灾之后这些古币又流传了出去——让我想想,那场火灾仿佛也就是两年前的事情。”老头思索着,随即很肯定地说:“没错,就是前年。那之后大弟子悟淳法师带着众师弟们另辟了一座庙宇并且给师父重新立了佛塔。二位来长安可算来得巧,那悟淳法师近日来刚好要开法会祈福——就在三日之后。”

    “多谢老先生,多有打搅。小生告辞。”说着,玄玉掏出几文钱给了那老头算是对他的答谢。辰岚确认收好了那枚古币之后就随哥哥玄玉走出了那家当铺。

    长安,多少人和事兴起和幻灭的地方。玄玉和辰岚从西市的当铺中出来之后走在街上。他们二人边回味着那老头的话边看着长安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来往的人,他们的命运在长安这个地方有所交集。毕竟,长安这么大的地方,真的是太容易发生点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了。

    “玄玉兄,不如我们两日后也去看看悟淳法师的法会吧。”辰岚提议道。

    “咱们还是先办要紧事吧,毕竟父亲……”玄玉并没有表示赞同。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认为我们有必要去一趟。”辰岚坚持道。

    “难道,贤弟你认为这枚古币和父亲的失踪案有关?我认为那当铺掌柜的所言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的传言罢了——毕竟,这些传闻中的东西无从考证因此不可信的啊。”玄玉说道。

    “玄玉兄所言虽有道理,可是我还是认为应该深入调查一下。这枚古币将我们遇到的乞丐,父亲,以及很多很多的东西都联系在了一起。”辰岚顿了一顿,又继续说,“玄玉兄可知道,虽说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可信度并不高,尤其是这些鬼神层面的神话传说那自然是不可全信——可是玄玉兄可曾想过,若有心之人执意用这些传说去动手脚又当如何?”

    “那你认为我们应当从何处着手调查呢?”玄玉问道。

    “哥哥,”辰岚压低了声音,“我认为对于这些见闻我们还是对京中父亲的熟识之人先暂且保密为好。”

    玄玉点点头表示赞成。

    他看着扮作男子的妹妹孙如萱,有些惊讶。她仿佛和平日里他所熟知的那个精通诗书的女子有所不同了——她办事谨慎周全很有远见,令他觉得有些刮目相看。在孙毓宣的印象中,妹妹孙如萱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这虽不假,可是在孙毓宣以前的认知里,孙如萱的才华是停留在她独有的那份温婉淑清之上的。孙竫和梅尝婉很疼爱这个养女,他们夫妻当真是将孙如萱看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抚养。他们给孙如萱请了最好的先生教授其琴棋书画。孙如萱在这四个方面都是十分精通,尤其是在念书的方面。她十岁时,请来的师傅就已经名言告诉过孙竫,他认为他们夫妻应当让孙如萱同哥哥孙毓宣一起,读些范围更广更深奥的书。孙如萱自己也是十分喜好读书,经常一整天在房里就只是阅读——这十几年来,她所读过的书的数量绝不在哥哥孙毓宣之下。而孙毓宣本就是他们的家乡出了名的神童才子——在男子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这次出来,孙毓宣对这个义妹的认识又更进了一步——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妹妹孙如萱,而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男子,她的名字是辰岚。而这个叫辰岚的男子与他兄弟相称——他们二人正一同打听无故失踪的孙竫的下落。这个叫辰岚的小兄弟所表现出来的那份超群的睿智和谨慎令孙毓宣感到惊讶——他注视着孙如萱,应该说是辰岚,神情竟然一时恍惚,不曾想这姑娘竟然在推理方面如此有天赋。孙毓宣不禁想,倘若当时捡回来的不是个落难的小丫头,如果孙如萱本就是男儿身那会是怎样。孙如萱——一个以妹妹的身份生活在他身边数十载,却渐渐让他牵肠挂肚,情窦初开的姑娘,在这不太平的时间和空间里,将与他一起面对某些未知的力量——她,难道不感到害怕吗?

    “玄玉兄?”他的思绪被打断,原来是辰岚见他在发呆所以轻声在唤他。

    “我……”他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好吗?是否是我们路上赶路太仓促了些,你身体可有大碍?”辰岚有些关切地问。

    “我没事,前方不远处应该就是吕府了。但愿吕老伯今天没有外出。”玄玉仔细回忆了一下上次自己入京时,通往吕伯府上的那条路。

    秋季的长安城里依然有些燥热,秋老虎的威力确实是不容小觑的。前面有一棵老榕树,那榕树的旁边便是吕司楠一家的府上。吕老伯曾经在宗正寺当差,任宗正少卿。后来吕老伯因为身子抱恙所以辞官赋闲在家,他与孙竫曾经是挚交——他二人的缘分还要从大理寺经受的一件失窃案说起。

    当时大理寺审理了一件玉器失窃案,刚好和吕司楠所在的宗正寺的一位主簿有脱不开的干系。那件玉器属于太宗皇帝,是外族使者送来的礼品。在入朝觐见前一夜,使者在客栈休息,次日入宫。打开绢帛的包裹之后发现那块玉器不见了。因此黄帝就交由大理寺来审理这桩失窃案,并下令要求大理寺的官员三日之内必须破案。经过审理,那宗正主簿的次子被认定为盗贼。那位公子年纪不大,那天却恰好约了朋友在那位使者住的客栈喝酒。当时还有两名花柳巷歌妓作陪,那主簿家的公子当日喝得有些高了,因此他的那位朋友就遣散了两名歌妓,随后用自己家的马车将那公子送回了府上。后来不知怎的就有人举报给大理寺说那主簿家的二公子就是盗窃了使者所进贡的玉器的盗贼。后来不由分说就将人拉去大理寺审问。因为顶着上面的压力,大理寺官员急于破案交差,便无论如何也要定那公子的罪。导致宗正寺,包括吕老伯在内的数人受到了牵连。皇上下令彻查宗正寺的大小官员,虽然只是走走形式给那使者一个交代,但是当时也在宗正寺内也算引起了不小的慌乱。

    恰好那一年是沈岚刚刚被带回孙家的一年,那一年孙竫安抚好这个捡回来的养女之后很快便往长安去了一趟。当时孙毓宣的伯父给孙竫写了一封书信,他当时在宗正寺担任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可是不巧的是,恰恰就是在那位家中出了变故的主簿手下。无奈之下,孙伯父就给弟弟孙竫写了封信叫其入京商量对策。孙竫从来对古玩玉器等物颇有兴趣。他进京后见到了哥哥,孙竫闻说那失窃的玉器并没有找到,这也是令大理寺颇为苦恼的一件事情。没有那玉器,便无法彻底地定那公子的罪。因此当时宗正寺和大理寺上上下下都在寻找那玉器的下落。后来孙竫帮着哥哥乔装打扮调查了那主簿家二公子的朋友,当天驾车的车夫,以及花柳巷的那两位歌姬。因为他收藏过很多珠宝首饰,连同存放首饰用的椟也有所收藏。他一眼便从其中一名歌妓的首饰盒中看出了一丝破绽——那丢失的玉器是分开来散装的,但是却是一整套的首饰。有一挂串珠,两个玉镯,和一双翡翠耳环。一般女子的首饰盒都是划分了清楚的隔间,每个隔间里放不同种的首饰。如果单件的首饰过于占地方或者是有很贵重的首饰一般女子会单找一个盒子来专门存放。长安城花柳巷的歌妓们一个个身价都很高,有很多风流公子为了讨好这些女子们都会送一些贵重稀有的首饰给她们。因此这些女子的首饰盒里大多都装了些首饰中的珍品。而用于放首饰用的盒子并不是很贵,所以大多数女子都会选择多买几个,将这些贵重的首饰成套分开保存。孙竫注意到那名歌妓的首饰盒比较大,里面有很多的首饰。虽然这些珠宝各个都价值不菲,可是她并没有将这些首饰成套装放好,而是都胡乱地堆在一起。这样放如果不仔细看就看不出究竟哪些首饰原本是成套的。孙竫当时心中就产生了疑虑可是他并没有急于下定论,更是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疑虑以免打草惊蛇。他暗中调查后发现这名女子平日里生活很是规律,并且有轻微的洁癖。如此便可以推断出这姑娘不至于将自己的东西四处乱放。其次在那歌妓住处的一个香炉内,孙竫收集了一些灰烬,后来经过检验,是酸枝木。当时市面上很常见的首饰盒子便是由固定的几种木材打造成的——酸枝木便是其中之一。可见,这女子曾有很多的酸枝木首饰盒。可是近期她烧掉了自己大多数的首饰盒只留了一个;不仅如此,这女子还改变了自己以前的存放首饰的习惯。可见她在试图掩盖什么东西。孙竫将手中掌握的一些证据交给大理寺,次日,大理寺的官吏就在那女子的首饰盒中搜查出了那一整套玉器首饰。宗正主簿家的二公子被释放,宗正寺得以从此案件中全身而退,而大理寺也终于捕获了真正的贼人。后来那女子招供了自己的罪行,并且称自己当时并不知道那是要进贡给皇上的来自异域的贡品。

    孙竫在这件事情上也算是立了功,全部是因了他对于这些珠宝首饰的了解。吕司楠当时闻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很敬佩孙竫的洞察力,于是在孙竫回乡前一天在府中摆了宴席请孙竫过府一叙。两人谈话很是投机,后来便经常书信往来。吕司楠也曾去孙竫府上拜访过,自然也是见过了孙毓宣和孙如萱两兄妹。这次两兄妹前来,提前写好了一封书信但是并不想要声张因此并没有委托信使去送。他二人将信件随身携带,准备到了吕府当面给吕老伯。吕老伯在京中人脉很广,因此孙毓宣认为他应当是能帮上他两兄妹的忙。而吕老伯和父亲又是多年的挚友,想必对父亲也很是了解,或许能够提供给他们一些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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