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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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谎言

  

    “何以见得?”玄玉有些吃惊。

    “如果哥哥你有一件绝世珍品,别人想要买走的话,你会怎么做?”辰岚严肃地看着玄玉的眼睛。

    玄玉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我首先的立场一定是不会卖的——因为假设在我不缺钱的情况下,如果让我选择,我一定会选择留下那件珍品。”

    “哥哥说得正是,”辰岚转身踱了几步,继续说道,“可是李应傅做出的选择,和哥哥你的选择正好相反——我是说,和大多数人该做出的选择都不尽相同。这又是为何?”

    “李应傅不是说了,那人受故人所托,深受感动之后他才决定将那古币卖掉的。”玄玉不解,一切似乎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辰岚点点头,可是又转而说道:“从表面上看来确实是如此,可是就算是对方真的很想要买走,如果你是李应傅,你不会感到好奇究竟为何对方想要那件宝贝吗?李应傅对那公子的来历一概不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何如此想要那枚铜币——想必也更是不知道那位神秘公子的故人究竟是何人——这难道不令人感到奇怪吗?”

    玄玉陷入了沉默,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低声喃喃道:“也可能不是如此……也许他都知道……”

    “哥哥说得不错,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倘若他真的不知道就一定不会将那铜币卖掉,因为毕竟,他很是喜爱那件收藏品。”辰岚十分自信地说道。

    “他为何要掩饰呢?”玄玉像是在问辰岚,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辰岚摇摇头,说道:“我们还未探查到的东西还有很多——这个案子变得复杂了。”

    “那星宿仪又当如何?它会有什么样的秘密吗?李应傅在星宿仪上总没有说谎吧。”玄玉蹙了蹙眉。

    辰岚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哥哥,我们需要去翻阅一下典籍——希望能找到些什么。”

    “我们接下来只能等了。”辰岚又说道。

    “等什么?”玄玉有些诧异。

    “等那位公子——”辰岚看了看表情惊诧的玄玉,淡淡地说道,“我们手上有一枚古币,那是我们的筹码。想必他会找来的。”

    “你是说,我们要散布消息说我们有那枚古币吗?”玄玉顿了顿,“当诱饵?”

    “不,”辰岚摇了摇头,“相反,我们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拥有它。”

    “为何?”

    “因为我不相信巧合。为何这枚钱币会出现在你我手上——这一定不是个巧合。”辰岚说着叹了口气。

    玄玉沉默不语。

    “我们就在此恭候那位公子。”她说完,坐在榻上稍作歇息——今天确实很是伤神,再加上她一夜没合眼所以也确实是累坏了。

    虽然正当午时,天气燥热,但是长安的街市上依旧热闹非凡。各大酒楼的门口都有人在招揽生意,小摊贩们也都在叫卖着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这个繁华的都会里住着的大多数人都是很单纯朴实的百姓。当然,也有王孙贵胄,帝王世家。这个都会的一切都是辉煌的颜色。坐在客栈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听着长安城——辰岚觉得有些目眩。就仿佛所有的真相都被深深埋藏在那些辉煌色彩的某一个笔画之中。她极力想要探寻什么,犹如大海捞针——身边人除了哥哥,真的谁都不再可信。

    玄玉起身,说道:“你一定没休息好,稍微休息一下我去弄些饭食。我们下午再去找些典籍来查阅。”

    辰岚点点头,她看着哥哥走出去,倒在床上心乱如麻。

    李应傅为什么说谎?

    他在顾虑些什么?

    他不曾和父亲相识所以究竟为何要说些无谓的谎话来阻碍我兄妹探查父亲下落?

    那星宿仪的秘动是真是假?可是有什么机关?

    为何这枚古币在他们兄妹俩手里?

    那公子,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此人有什么目的?

    那古币到底是否真的能够给人带来灾难?会是怎样的灾难?那花饰究竟有什么意义?

    蒲苇草?凤尾花?

    远古神兽?远古凶兽?四大星宿神君?

    “四方轩辕币”?轩辕帝的传说?那位轩辕帝的后人究竟是谁?

    这一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这个问题已经在她的脑中浮现了太多次了。可是一直就是没有进展。她觉得头在灼烧着——她需要睡眠,否则根本就无法思考,毕竟下午还有很多的典籍要查阅。她沉沉睡着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才陡然从梦中醒过来。外面竟然已经有些擦黑了。她坐起身来,捂了捂自己依然有些昏沉的头。哥哥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意识到她醒了,玄玉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她:“你醒了,已经是酉时了。”太黑了,辰岚看不清哥哥的表情:“哥哥,可否点一根蜡烛,太黑了。”

    “好。”玄玉转身取来蜡烛,放在烛台上点着,“你饿不饿,我给你打了些菜粥上楼来——快些喝了吧。”

    玄玉去盛粥的当,辰岚觉得清醒了些,问道:“哥哥,那典籍……”

    “放心,我方才早些时候去了一趟吕老伯府上,已经借来了一些——应该是够了。”玄玉回答道。

    见辰岚没有说话,玄玉又笑了笑说道:“见你睡得熟,所以没叫你。”

    辰岚点头笑笑,接过了玄玉递过来的粥。

    “也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她喝了一口粥,喃喃道。

    “没事的,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玄玉安慰她说。

    一顿简单的晚餐之后,玄玉和辰岚兄妹俩坐在案前翻开书页。烛火摇曳,渐渐天黑下来了——客栈里也渐渐静了下来。

    翻阅了几个时辰,辰岚和玄玉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关于星宿仪的记载少之又少,除了构造外形基本上没有任何的记载。关于那九枚“四方轩辕币”的记载也是仅仅停留在那当行老掌柜的,吕司楠,以及李应傅提供的信息——他们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辰岚无奈地拿起另外一本典籍——希望这里面能有些转机吧。

    她打开典籍之后开始阅读了起来。还真的有一些内容吸引了她的眼睛。

    她读得非常投入——书中的内容让她感到非常惊奇——那正是她从《后汉书》中读到过的“云台二十八将”。

    “哥哥你看!”她很惊喜地叫出声,“汉光武帝刘秀麾下得二十八名大将——是‘云台二十八将’的记载!”

    玄玉闻声凑上来接过妹妹手中的书翻阅了一下——果真是那二十八位将军的记载。

    “这和我们要找的星宿有什么关系吗?”玄玉有些迷惑,于是也翻看起那本书来。

    云台二十八将为汉光武帝建立东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们是当时战功赫赫的将士。当时汉明帝刘庄为了追思先帝及旧日功臣,将这二十八员大将同二十八星宿一一对应起来,便成了“云台廿八宿”。这些将军的事迹辰岚在范晔的《后汉书》中读到过,可是这本典籍上除了星宿和人名的对应以外,什么都没有记载。这二十八位将军分别是角木蛟邓禹,亢金龙吴汉,氐土貉贾复,房日兔耿弇,心月狐寇恂,尾火虎岑彭,箕水豹冯异,斗木獬朱佑,牛金牛祭遵,女土蝠景丹,

    虚日鼠盖延,井木犴铫期,室火猪耿纯,奎木狼马武,胃土雉马成,昴日鸡王梁,毕月乌陈俊,参水猿杜茂,觜火猴傅俊,危月燕坚镡,鬼金羊王霸,柳土獐任光,星日马李忠,张月鹿万修,翼火蛇邳彤,轸水蚓刘植,壁水貐臧宫,和娄金狗刘隆。

    辰岚翻看了这部分内容好几遍——这些汉光武帝时期的大将和他们所对应着的星宿。虽然暂时还没有任何的头绪,可是她总觉得这些信息或许会有一些用处。

    同一时间,长安城北的一座寺庙里,悟淳法师正和弟子们筹办后日的法会。有几个和尚负责打扫寺庙的前后院落,经书和香火已经在案上整齐地码放好了。

    正当悟淳法师检点着会场的布置的时候,他的二师弟步履匆匆地走进大殿,附在悟淳法师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就进了后殿。悟淳法师冲师弟点点头,就穿过前殿出了旁门往通往后院的角门走去。

    月光下,一个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悟淳法师走上前去招呼这位夜里来访的客人:“阿弥陀佛,老衲来迟了。还请公子多多包涵。”悟淳一边捻动手中的檀香木佛珠,一边说道。悟淳法师是昔日静元法师的大弟子。他比自己的师父小不了几岁,说起来也有四十好几的年岁了。

    “白慕见过法师。”来访者开口道。

    “白公子今日怎得空到老衲这破庙里一叙?”悟淳法师问道。

    “白慕听闻后日法师将在庙中开法会——这是积善积德的好事。所以特此前来看看。”白慕缓缓说道。

    “后日公子还会在京中吗?”悟淳问,“如若还在京中,可有兴致来听听老衲的法会?”

    “我正有此意,”白慕回答道,“事实上,今日到此是有事相求。”

    “公子请讲。”

    “法会前我想要借宿在庙中不知道法师是否可以安排一下住处。”白慕说着欠了欠身子。

    “当然没有问题,我这就去叫人安排。”

    一个年轻的小僧带领着白慕穿过院子走到一间收拾得很整洁的客房——这间房间通常是给上山借宿的信男信女们备着的。因为近侍告假回乡照顾生病的母亲,所以近年来白慕都是只身在外旅行——他是个不怕死的人,同样的,他也不相信宿命。他认为自己活下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查清楚那件事情的真相……

    白慕谢过了那位引路的僧人过后就转身进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屋子里面有些黑,他点燃了烛台上的小半截蜡烛在板榻上坐了下来——那截仅有的小蜡烛发出微弱的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他并没有想要唤人去取来新的蜡烛,因为他不想麻烦别人。也没有僧人主动给他送来新的烛台——想必是忙得忘记了吧。白慕掏出了兜里的一封写给一个叫刘仁勸的人的书信。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他只知道母亲刚生下他没多久,父亲就患病去世了。临终前,父亲将这封信交给母亲。而母亲并没有去找过这个叫刘仁勸的人,也从来没有对外人提起过。直到三年前母亲去世之后,白慕在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找出了这封被拆开过的信。信纸被团成一团扔在一个母亲平时用来放重要物件的箱子里。奇怪的是,白慕甚至无法断定究竟那信究竟是不是母亲亲手打开过的,更不知道它是如何进了母亲的箱子。因为那箱子平日里用来装重要的东西,所以在清理母亲遗物的时候第一个整理的就是那个箱子。母亲殉葬前的一天,因为那箱子是预备着放些母亲生前喜欢的首饰和衣物一同下葬的,所以白慕打开来检查了一番——正好他也想要再睹物思人,追思一下过世的母亲。他发现那团被打开过的信,信纸还包着一个东西。于是他将那团纸展开铺平,上面只写了“刘兄亲启”四个大字。一封信,只有这四个字。这封没有任何文字的信究竟是什么意义?白慕纳闷,他展开信纸之后取出了包裹在里面的东西——是一枚铜币。那铜币正面雕刻着星宿神君,背面是一个海棠花的图案——海棠花?白慕将这信和铜币装进了自己的衣袋,决定探查一下真相。上面只写了“刘兄亲启”,因此他仅仅能判断出这是个刘姓的人。询问过家里的长辈之后,白慕初步判断这封信是写给一个叫刘仁勸的人。那人住在长安城,可是白慕入长安以来一直没有打探到那人的下落。他询问了很多长安城居住的熟人,可是有的人说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还有的人说,这个人或许是搬走去别处了,下落不明。白慕在寺庙的客房中看着那封信和那枚他三年来一直随身携带着的铜币。白慕是个才貌双全的人,父亲去后,母亲对他严格以待,为的就是将他培养成一个气质卓然的翩翩少年。如今母亲的心愿了却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就去了——关于这一切,关于铜币和父亲的过往——她什么都没说。白慕还没有计划去做官成就事业,也还没有任何牵挂——所以他许下愿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查清楚究竟这枚铜币是什么来头,为何父亲唯一的临终嘱托和它有关。蜡烛燃烧殆尽,一阵晚风吹进窗子,它就灭了。屋子里弥漫着烛烟的味道,有些刺鼻但是非常轻微。白慕收起了铜币和信纸之后,躺在板榻上准备歇息。

    他失眠了,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了那个客栈女子的背影——她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探亲女子罢——他告诉自己不要多去想她,毕竟也许真的不会再相见了。更何况,他不过是好奇那女子那所拥有的那份忧思与俏皮混合的气质究竟是因何而来——仅此而已。他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心里一边盘算着找悟淳法师问问是否知道刘仁勸这个人,一边计划着接下来应该往何处去探寻——奔波了这么多日,他准备先休息一下,在法会前先不打扰悟淳法师。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一下究竟还有没有什么他落下的细节。他暗自决定等法会结束后再好好找法师攀谈一番,毕竟法师在父亲早年潦倒的时候曾经收留过父亲很长的一段时日——或许他知道些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客栈中,辰岚觉得有些疲惫了。玄玉也看出了妹妹的劳累,于是开口提议道:“我们今日早些歇着吧,你回房去吧——我来收拾这些典籍。”

    辰岚点点头,起身穿过走廊回到了自己的屋中。究竟明天会是怎样的呢?她现在需要休息,还是什么都不要想了吧。

    玄玉将书本都合上并且摞好,却不由得想起了妹妹孙如萱身穿女装在家里和他一同读书玩闹的场景——真好啊,萱儿……此次出行长安,她的坚强勇敢以及超凡的判断力都让他对她刮目想看。可是父母亲会怎样说呢?如果有一天他回家去告诉他们说自己这几年来一直钟情于自己的这位他们当亲生女儿养着的义妹,那又会是怎样的结果?他叹了口气,暂时还不想思考这些事情——毕竟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是找到父亲的下落。而且,只有找到了父亲,孙如萱才能够安心——或许有一天,他能够知道她真实的名字——他一直想问,“辰岚”这个称呼是否和她曾经还生活在小山村里时所用过的真名有关。这么多年来他不问,是因为她是他的妹妹,他没有理由去探寻她的过去——因为自打他们相识的那天起,她就成了孙如萱,在他们往后十几年相处的日子里,她就一直是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可是现在不同了,只是妹妹吗?他问自己。也许应该要她继续做妹妹的——这样什么都不会改变——可是不行,他已经不能够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了。在他的心里,孙如萱这个女孩子确实曾经是他的妹妹。可是现在有些不同了。他觉得有些气愤——“孙如萱”这个名字,是他当年提议父母这样唤她的。也正是这样的提议,她才成了自己的妹妹。如果他当时没有提出这样的想法那又当如何?她会以另一个身份另一个名字生活在他身边。有什么会不一样吗?会有任何的变化吗?如果不是妹妹,他们之间会不会容易些呢?他觉得自己心烦意乱——失眠在所难免。他起来在房中踱步,直到终于说服了自己去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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