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质问
冯璨到家后，已经很晚了。一进门下人就告诉她，老爷在书房等她。这么晚了，不知道父亲找她还有什么事，冯璨心中疑惑，去了书房。
冯修远等了她好几个时辰，见她居然这么晚都不回家，心里的怒火已然达到顶点了。下人们都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小锦被绑着在屋里跪着，心里直为冯璨担心。
冯璨刚一进书房，便看到了被绑着的小锦，边冲着冯修远问，“父亲这是在做什么？”边上前去给她松开了绳子拉她起来，小锦却不敢起来只是跪着，还给冯璨眼神示意。冯修远看这二人“主仆情深”，不知道背地里瞒了自己多少事，不禁大怒，啪得一拍桌子，“跪下！”
“爹，发生了什么事？”还没等冯璨跪下，冯烨急着跑进来了。他本来睡下了，小厮见冯修远震怒，暗道不好赶紧去找大少爷，说老爷生气了，要罚小姐。冯烨急忙披上外衣就赶过来了，看着冯璨和跪着的小锦有些疑惑，轻声问她，“阿暖，怎么了？”
冯修远冷笑，“你都做了些什么，自己说吧！”
冯璨噗通跪下，也不害怕，反而义正辞严，“父亲叫我跪我便跪了，却不知做了何事让父亲恼怒。”
“哼，不知道，那我来问你。”冯修远盯着他的眼睛，“你和那个顾珩之是什么关系，这些年瞒着我跟他见了多少面，全都从实招来吧！”
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想到顾珩之今晚做的事她就委屈，不过她敢作敢当，也没什么不敢说的。“我喜欢顾珩之，没什么不敢承认的。父亲从未问过我是否有喜欢的人，若父亲问了，我也会直说的。”
冯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阿暖居然有喜欢的人，难道父亲是为了这事才发怒的吗？还不等他发问，冯修远看着冯璨甚是理直气壮的样子，一股无名怒火窜了上来，直接抄起手边的茶杯朝冯璨身上扔去，茶杯碎在冯璨的脚边，溅起的碎片划过冯璨的脸颊和耳朵，瞬间留下一道血痕。冯烨皱眉，也跪在冯璨身边，出言相劝，“父亲何必生这么大的气，阿暖不过是喜欢上一个男人而已，大不了和五皇子的婚事作废，又算得了什么。”
“喜欢上一个男人，你可知她喜欢的是什么人，”冯修远怒极反笑，缓缓走到冯璨的身边，看着她与她母亲肖像的眉眼中写满了倔强，可知是毫不服气，简直无法无天了。盯着他的眼睛发问，“冯璨，你知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见冯璨冷哼着别过眼去就明白了，就算她以前不知道，经过自己提醒后怎么可能不知道，反而明知故犯，还去找他。
“好，就算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总该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吧！”冯修远疾言厉色，“你是我冯修远的女儿，是五皇子的未婚妻，和一个敌国奸细眉来眼去，成何体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你还当自己是大楚的人吗？”
冯璨别着头不去看他，眼眶却微微泛红。冯烨听到敌国奸细几个字就惊呆了，看着冯璨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是真的，这么多年里，她到底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他们都对她的关心太少了，又急着给冯璨开脱，“父亲先消消气，这里头定是有什么误会，阿暖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说着拉了拉冯璨的肩膀，“你快给父亲解释解释。”冯璨依旧一言不发，跪得腰板挺直。
小锦也不停磕头，“小姐绝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老爷不能冤枉了小姐啊。”
“冯璨，这么多人替你求情，你还不说是吗！”冯修远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女儿，张狂乖张，不管教是不行了，“子不教，父之过。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教好你。竟连国法家规都不知道了，来人，请家法！”
冯烨和小锦眼神大变。很快的，下人拿了木棍上来。这是冯烨头回见着，那木棍有他小臂粗了，冯璨那身板哪儿受得了。冯烨一把搂住冯璨，用身体挡住她，“父亲要打，先打儿子吧。若阿暖真做了错事，也是儿子没有事先觉察的错。”小锦也冲上来抱着冯璨和冯烨，“老爷不能对少爷和小姐动手啊，都是奴婢的错，让奴婢受罚吧！”
冯修远攥着木棍，冷哼道，“别急，你们俩都有份儿。”他心中自然不忍心，但他现在不管，日后她不定做出什么更大的错事，到那时自己都救不了她，就不是挨一顿打的事了。想到这儿，直接举起木棍砸了下去。
在木棍落下的一瞬间，冯璨一把推开了冯烨和小锦，生生受了这一棍子，一哼不哼。冯烨见他父亲真打了冯璨，也顾不得父子人伦了，直接上前夺了木棍，扔了出去，直视着他的眼睛，“父亲看清楚，你打的可是咱家的阿暖！”
直到一棍子砸下去，冯修远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这是他和梦儿的小阿暖，是他十年未归家的女儿，回家不到一月就被自己打了一棍子，他方才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是无颜面对早逝的妻子了。“罢了，都是我的错，你们都回去吧。”冯修远有些无力。
他想就此罢休，冯璨却不肯了。想到小时候爹连罚她跪都不舍得，现在直接拿棍子砸了，冯璨完全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和自己记忆中的爹爹联系到一起，看他的眼睛里满是对自己的失望，但在这个家里，他是最没有资格对自己失望的人了。
冯璨眼眶通红，眼里蓄满了泪水，倔强地站起来，看着冯修远的眼睛，把憋在心里十年的话全说出来了，“当然是你的错！自从娘走后，你管过我吗？把我扔给师父后就不闻不问，你就连抽空看我一回的时间都没有吗？这十年你跟我说过有十句话吗？若不是从小就没了爹娘的疼爱，没有爹娘的管教，我怎至于被一丁点儿虚情假意蒙骗，爱上敌国的奸细？你说我不拿你当父亲，你有拿我当你的女儿吗？在你心里，怕是只当我害死了娘和姐姐，恨不得我滚得越远越好。你不妨今日打死我，我亲自去给娘和姐姐赔罪！”说完后，两行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冯璨觉得今日大概流了一辈子的眼泪了。
这话说完，冯修远和冯烨皆是震惊不已。冯烨直接走过去抱着她的肩膀，低声道，“说的什么胡话！”冯璨挣开他的双手，恨恨地看了冯修远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小锦急忙跟了出去。冯烨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冯璨，气得直喊，“爹，你这是做什么啊！”说完也追出去了。
冯璨回到房间后便躺在床上放声大哭，释放着积攒了一天的和十年的委屈。小锦拿了跌打损伤药过来，拍着她的肩膀轻言软语，“小姐先叫奴婢看看伤势抹上药罢。”冯璨倒听她的，乖乖翻了身趴着继续哭。小锦看着她背上的红印叹了口气，拿药膏给她细细涂抹着。
冯烨进来时，见小锦在给她上药便没有走近，只远远瞧见一道通红的印子，有些触目惊心。冯修远下了力气打的，木棍落在她身上一声闷哼，冯璨连背都没有弯一下，谁家的姑娘能倔到这地步呢？“去把我屋里的膏药拿过来，消肿之后给你们小姐贴上。”他对着冯璨房里的小丫鬟吩咐道。
“小姐，你的手怎么了！”小锦一声惊呼。冯烨赶忙跑进来。小锦帮她穿好衣服后才突然发现她的手也被包着，还渗出了点点血迹。今晚只顾着应付冯修远了，竟无人发现冯璨的手受伤了。萧怀瑾毕竟不是大夫，只是简单地包起来了，动作一大就渗透了。
“快去请大夫！”冯烨对着门口喊。
冯璨也不哭了，坐起来喊，“都不许去！”就叫它疼着，好让自己长长记性。冯烨见她脾气又上来了，只得先轻声劝慰，“阿暖，你总要告诉哥哥吧。到底发生了何事，是不是那个辽国细作干的？”
冯璨窝在他的怀里，小声抽泣着，摇了摇头。“难道你竟与他真心相爱吗？”冯烨蹙眉。
“一个细作，哪有什么真情？我不过是个傻子，被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冯璨冷笑。
“我去杀了他！”冯烨起身。冯璨抱住了他，“他早就走了，哥哥陪陪我吧。”
冯烨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般，“你不该瞒我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要你能过得幸福，”顿了顿，“但父亲他是陛下的股肱之臣，是大楚的文人典范，自然对你有通敌之嫌大为震怒。”
“是我的错，险些让他成了大楚的罪人。”冯璨淡淡地。
“你只是受人蒙骗罢了。”冯烨摇了摇头，“阿暖，有一句话你说对了，若不是这些年我们对你关心太少，你得不到家人的温暖，怎会被他轻易迷惑了去。”说着亲了亲她的头顶，“你知道我是爱你的，父亲也是一样的，只是他不习惯言语表达出来罢了。”
“我们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他不说出来，我又如何知道。”
“你才刚回来，总要给他些时间的。”冯烨忽而神色严肃起来，“可是我不喜欢你说的那些胡话，没有人当你是害死了娘和婉儿的凶手，没有人想故意疏远你。这些话你为何憋了十年才说，若我们当初知道你是这样的想法，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你离家的。这些想法你都要全部摒弃，这些话你也不许说了。别再叫我听着，生气又难受。”
兄妹两人说了很久的话，把心事全都摊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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