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9 母亲淡定治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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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桑露说的地点，菀清母亲终于找到她们。
然而这已经距离桑露给她打电话，过去了两个小时。菀清母亲是坐公交过来的。她淡定地前来，就如同她淡定地接受着这个家庭的命运一样。
菀清一直又哭又闹，被桑露一直哄着。这会儿，正趴在石椅上哭泣呢！
菀清母亲像司空见惯一样，并没有太大的惊异。她和蔼地跟桑露说着道谢的话，又对桑露说，“丫头，你去忙吧，有我在，就好了！”
桑露还坚持要陪着菀清。菀清母亲却执意请桑露去忙她的，其实是她本意里“家丑不可外扬”。桑露想了想，菀清有母亲陪着，一定没有什么问题了，便遂了她母亲的意，打算要走。又说，“我送你们回去吧！”
菀清母亲不卑不亢，不急不躁地说，“我们自己坐车。”
菀清母亲眼神里的坚定，让桑露定然了，“那好吧！阿姨有事跟我打电话。”桑露说着，便离开了。
菀清怔怔地看着母亲，只顾流着眼泪。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跟母亲说，只是大脑纷乱异常，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就算要知道说什么，神经异常的菀清，也已经失去了条理清晰的表达能力。
母亲看到菀清的刹那间，也流泪了。这一场，跟当年菀清父亲病发的样子，太相像了。母亲感觉到了，命运悲催的轮回。她紧紧抱住菀清。母女俩流着各自的眼泪。
也许是母亲的怀抱，给了菀清心安的感觉，她的幻觉没有消失，却不闹了，只默默地流泪。
母亲抹去自己的眼泪，又抹去菀清的眼泪，淡定说了一句，“走。”便拉着菀清，去坐公交车。
母亲还抱着菀清能够见好的希望，想先带她回住处。母亲知道这个病的由来，想多了，没有睡好的缘故。想着菀清要是回去了，能好好睡一觉，也许不至于变严重。
公交车上的人很多。母女俩都站着。两个人都拉着头顶扶杆上的拉环。公交车颠簸着，菀清的身体也摇晃着。就像她颠簸的命运一样，她无法控制，任由着颠来倒去。
因着菀清的倾城美貌，和清冷气质，车上有几个男子看着菀清。菀清却以为他们仍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自己仍然是被监控着的了。菀清的心颤抖着。她惊悚地看了一眼母亲，“妈——”求助般地呼唤。
母亲用力握着菀清的手，给她镇定的力量。因着这力量，菀清似乎不恐慌了。她闭着眼睛，好使自己不被眼前所扰。然而，她的脑子里却依然纷飞着，一时间，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幸而有母亲的手，给她依存的力量。
终于到了住处。
母亲让菀清躺着。菀清便乖乖躺着。“什么都不要想，闭着眼睛睡觉。”母亲说。菀清安心地点头。
母亲便去煮了一锅米饭。吃饱了米饭，就会有犯困的感觉。这是农村人都知道的常识。母亲想用这种方法，让菀清好好睡一觉。
看着地上有几个土豆，母亲又炒了一盘土豆丝。因为吃辣的提神，母亲特意没有放辣椒。在母亲的安排下，菀清就着这盘土豆丝，硬吃了两碗米饭。
放下碗，菀清的困意就来了，倒在床上。
母亲去洗着碗。
可是脑子里五彩缤纷着，一会儿是服装店的摄像头，一会是地大老师飘逸出尘的背影，一会是银行卡的余额……这些碎片在菀清的脑海里，交叠出现着，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不得眠。
“妈，我睡不着——”菀清闭着眼睛说完这一句话，眼泪便滚出来。
母亲泡了一晚米糊，又说，“来，把这个吃了。”
“我不吃——”菀清痛苦地一挥手，装米糊的碗被打落在地，米糊流到地板上。“妈，我睡不着——”
母亲沉默地捡起碗，又静静地擦了地板。
菀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忽然脱了全部的衣服，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她的脑子里想的是，恶势力，你们尽管来吧！对于一个女人，你们要我的命不成，总不是要我的身体！你们就尽管闯进来吧！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你们侵犯不成！
她闭着眼睛，痛苦地跟自己的幻觉斡旋着。
母亲转身，看到菀清这副样子，又痛又恨，她忍不住伸手打了一下菀清，“这死丫头，犯什么贱！”
菀清知道母亲并不理解自己的危险，痛苦地看着母亲，流着眼泪。母亲看着菀清，心痛不能自已，再不能淡定，终于说了那一句，“我们去医院吧！”
菀清痛苦地点点头。她认命了。她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得了病，跟父亲一样的，精神病。
那些幻觉还是有的。幻觉不肯放过菀清。菀清唯有去医院。她听母亲的。
菀清去穿了一件玫红色的衬衣，加一条牛仔裤。天冷了，神经兴奋的菀清却不觉得冷。她只感觉玫红色的衬衣，小了一号。她想，恶势力已经侵犯到这间屋子了，用小一码的衬衣置换了她原来的衣服。好叫她默默地知道，她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菀清不去想，只是她多吃了两碗饭的缘故。她的幻觉，叫她天翻地覆地，胡思乱想……
母亲把风衣给菀清穿着，又牵着菀清的手，去坐车，去往孝感心理医院。他父亲曾经待过的医院，母亲是很熟悉的。她们倒了两趟公交，到长途汽车站，又坐长途汽车，去往孝感。
一路，菀清乖乖地不说话。然而，她还是能感觉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和窃窃地私语，一定说着跟她有关的话。母亲牵着她的手，得以给她唯一的安全感。她的追求完美又控制着她，看见地上的垃圾，她的强迫症逼着她去捡。母亲喝着她，“好好地！与你什么关系！”母亲喝着她，她才袖手旁观，对这杂乱和肮脏的世界……
她冷眼观看着这杂乱和肮脏的世界，好像自己又是造物者一样，怜惜着自己创作出来的世界，是一种痛惜的心情，是一种温暖的情结。她脑子里翻飞着奇思怪想，母亲紧紧牵着她的手，以免她突然失去控制，跑掉了，病情恶化起来，再也不能控制……就像当年她的父亲一样。
终于到了孝感。菀清看着路标上面几个字，“北京路”。菀清心想，我们是到了北京吗？她问母亲，母亲摇摇头。母亲心里也烦乱不堪，家里一个病人，又有一个病人。母亲再淡定，终究抵不住地心烦。
菀清赫然地看见“孝感市心理医院”几个黄金大字，悬浮在一座六层楼的高楼里。孝感，这个并不发达的小城，与菀清的老家很近。周围，都是不高的楼，这是一座小城。这座小城，从此，有了菀清心痛又温暖的故事。
菀清这时候的意识已经不能自知了。她后来再也没有想起来，自己是怎样的情形下，跟医生谈话。医生怎样确诊了她，她又怎样入了住。
在药物的作用下，菀清进一步失去了意识。甚至是暂时的失去了记忆。
等她恢复意识和记忆的时候，已经是入住一个星期后。那时她的幻觉也没有消失。电视上正在放的新闻。母亲看菀清似乎好了一点，笑着指着黑板上的字说，“菀清，这是谁写的呀？”
这是刚才另一个病友写的。
母亲笑了，“放你妈的狗屁！”
菀清也笑了。母亲这不是在骂自己呢！一旁的护士说，“苏菀清，知道笑了，就好转了！”
母亲请辞了一个月的工。好在老板娘是乡里的熟人，不至于丢了这份工作。
母亲陪着菀清。也有零星的亲戚，知道了菀清的情况，来孝感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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