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0 家人操心菀清病
40
八十多岁的奶奶托乡人带顺风车，拄着拐棍来医院。
奶奶看菀清的时候，如果菀清有意识，一定心痛得不行，自己这般让老人不得安心。
奶奶抹着眼泪，“作孽的病哦！怎么会遗传呢？”旁边的护士说，“奶奶，这个不一定是遗传的哦！”
奶奶用拐棍敲打着地面，“丫头，你莫安慰我老太婆，我老太婆的命数，我清楚得很！”
护士笑着摇头，并不忤逆老奶奶。
奶奶又对菀清母亲说，“世岚，苦了你……”话没说完，又老泪纵横。
母亲上前扶着奶奶，“妈，莫说这样的话。您还是回去吧，看着糟心，这里有我就行了！”
奶奶想想又说，“现在家里一个赚钱的人都没有，又都是要用钱，要不你去上班吧，我来照顾菀清。”
护士忙说，“奶奶，您这么大年龄，我们是不放心的呢！”
母亲也说，“还好，顶多住一个月的医院。您还是回去吧！”
晚间，正好医院里有个病人家属，要开车去菀清老家的方向，护士便安排顺路载了奶奶回去。
第二天，菀清的小姨又来了。小姨穿着橘黄色的风衣，打扮得贵气逼人。当然她并非今天特意。小姨嫁了个有钱人，每天都打扮得珠光宝气。
菀清依然痴傻一般，躺在床上昏睡。
“姐，我说你真是嫁错了人……”小姨严肃地说。
“你这话说了二十年了。”母亲说。
“我还是要说。”小姨说，“你看我，又看看你。当年，谁不说，你是村里的村花，比我是好看多了吧？”
母亲冷冷清清地一笑，“都是旧话了，有什么好提的！”
小姨又说，“当年追你的那个王虎，人家现在是几个公司的总裁了，要是你跟了他，也不至于今天了……不过，上一个月我们照面，他还跟我问了你的……”小姨是试探的眼神。
母亲的面庞是秀丽的。但是没有化妆，又常年没有保养，露出一些老态。但美丽的轮廓尚在，却终究是美人迟暮。她顾自笑了，摇摇头。
“姐，要不我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那王虎吧？”小姨进一步试探。她总有股冲动，试图改变姐姐悲苦的命运。
母亲瞪小姨一眼，“别有的没的。我跟定了你姐夫。”
小姨眼神一瞥，白眼道，“好心当作驴肝肺。姐夫整天疯疯癫癫的，有什么好的？”
母亲脑海里浮想着，当年，月上柳上头，人约黄昏后。俊逸非凡又才华横溢的父亲，是怎样和自己袅袅情话，海誓山盟。也许菀清的痴情是遗传了母亲的，母亲同样是一个痴情的人儿。
母亲不会忘记和父亲曾经的爱情。那样动人心魄的爱情，支撑着母亲，走过这么多年的辛酸岁月，却不曾有一个悔字。
想毕，母亲说了一句，“你姐夫的好，只有我知道。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
“行，不说姐夫。”小姨说，“你看菀清，不就是遗传姐夫的吗？”
母亲皱眉道，“医生都没说是遗传，你就知道是遗传了？”
“那不是肯定的吗？”小姨说，“不然菀清这么聪明伶俐，怎么也有这个病呢？”
“这个病，就是太聪明的人，容易得。”母亲说。
“菀清有了这个病，等于大学时白读了。以后找婆家，都不好找的。”
听到这句话，母亲沉默了。小姨说的是客观事实，谁愿意娶一个有精神病史的女人为妻呢？在农村人的观念里，这等于就是“疯子”，谁愿意娶一个“疯子”呢？母亲不觉也悲观了。
见到姐姐黯然了，小姨忙说，“也说不定的。这个病，瞒着，就好了。”
母亲突然也想到医生嘱咐她的，这个病要瞒着。想到这里，她心里好受了一点。
小姨说，“只是等于大学，白读了。以后，也只能找个条件一般的，可怜我家菀清的标致。”
母亲说，“未见得，也许将来，有个人，会像我守着菀清爸一样，也痴情地守着菀清呢！”
母亲的乐观并不是虚言。很久很久以后，这句话变成了现实。这是在目前看来，这不过是一句自我安慰的话。
小姨说，“精神病。别人听到就怕哦，只能瞒着，也得防着再复发。”
母亲听到这句话，心里刺痛着。“你总不说一句好话。”
小姨说，“我这是提醒你啊！姐夫不是总在复发么！”
想到这里，母亲的心沉重了。母亲拿起床前桌上的药单，上面赫然写着“精神分裂症”，又想起，连医生都说，“病情要隐瞒”，又说，“要连吃一年药”。心里压得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
“姐，我又说错话了！”小姨拂着母亲的背。“志东说了，钱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
母亲也是个有骨气的女人，摆一摆手，“钱，我有。不用你们的钱。”
“几烦人！你总是这样，”小姨嗔道，“一身臭骨气！”
母亲微笑着，摇摇头。“之前菀清给家里寄了一些钱，还没用完呢！等用完了，再找你们借。”
小姨说，“借什么，只等你张口！”小姨的男人，志东，是一个饲料厂的厂长，生意也很兴旺，对于帮助菀清一家，夫妻俩是很热心的。
菀清醒了，翻过身来，看见小姨，揉了揉眼睛，大脑却被药物控制着，傻子一般，茫茫然，不知道叫人。
“我是小姨，菀清——”小姨笑眯眯地说，摸着菀清的头发。
“小姨……”菀清木讷地反应着，似知道又似不知道，傻傻地笑了一下，又倒下去，翻了个身，打了个呵欠，继续睡着。
小姨拂着菀清的身体，叹了一口气。
“要好好治。最好治断根。”小姨笃定地说，“姐，菀清可是咱们家的希望啊！”
菀清确实是家里的希望。也是母亲的骄傲。考上重点大学的菀清，甚至是整个村子的骄傲。母亲一样地想着，怎么着，也要把菀清的病治断根！
“哦……”母亲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小姨说，“医生说菀清还有妇科病，要在这里治好了，再去治妇科。”
“为什么不同时治？”小姨急道，“什么妇科病？”
“是流产了的。要调理。”母亲黯然说。
小姨面露凄色，“真是坎坷……我说你们这一家，像演电视剧的。”小姨拭了拭湿润的眼角，“这样，我去妇科医院，开点药，拿过来，一起吃。”
“那也好。”母亲说，心情好似明快一些了。
小姨便打车去了妇科医院，跟医生讲明，开了一些补气血的中成药，又拿到心理医院来。
姐妹俩又说了一些体己话。天色将暗，小姨便走了。
晚饭后，母亲将中成药，喂给菀清喝。
母亲给菀清喝什么，她便喝什么。
对于自己流产一事，药物控制下的菀清，已浑然不知。
对于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儿，远山，菀清似已忘却。那山盟海誓，情不能自已，好像，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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