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含沙射影
“含沙射影？”常星留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传说中有一种名为‘蜮’的生物，外形是一种虫子，平常生活在水中，对人没有攻击性，但它有一种喜好，就是喜欢在人转过身走后从水里探出头来，用嘴里含着的沙子吐向人的影子。而被吐中影子的人往往都会产生头晕、发热、四肢无力等症状，都是因为被蜮吐中了影子而引发的。”元杉解释道。
“这听起来和老人的论调很像。”吕不遵说道。
“的确，”元杉点头，“这二者的共通性就在影子上，二者都认同影子是和人体息息相关的东西，亦或者相同于是人的灵魂，影子被沙吐中或者被诅咒，这些影响会直接反馈到人体身上。”
“但这跟水潭还有‘影晷’有什么关系？”常星留问道。
“别急，正题马上来了，”元杉摆正了一下姿态，似乎是最后梳理了一遍脑海里的线索，他做了一次深呼吸后说道：“我们之前听那个老头的话，他的意思是说自己成为了‘逆行者’，能够逆着时间和空间在这个洞穴里穿梭，他的生命跟我们一样也是由影子来计算倒计时的，时间一到必死无疑。于是他选择一直穿行在过去的时间内，把整个倒计时远远地抛在了脑后，以此避开了死亡对吗？”
常星留点头，“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那么这里面就有几个问题了，”元杉一根一根地弹起手指数着，“第一，他是如何得到‘逆行者’的能力的？当然这一点老头装神秘，没有直接告诉我们，而是说他放弃了生的希望，和这个洞穴融为一体，姑且当作是扯淡，等于什么都没说。”
“第二，既然能够避免倒计时的死亡，那为什么活下来的只有老头一个？他说他有个队伍，但那些人呢？都去了哪里？不是应该和老头一齐获得长生么？”
常星留忍不住地插话道：“说不定他们的队友宁愿死也不愿意长生呢？”
“你肯定是英雄电影或者动漫看多了，”元杉看了他一眼，“永远不要小瞧人类对生命的渴望，在绝境面前都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更何况这个洞穴看上去并不像是完全的死地，要人直接去死没那么容易。最起码获得长生后他们还能在这个洞穴里徘徊，直到有一天找到出去的路也说不定。”
“而且人对长生的欲望是很强烈的，”吕不遵也很赞同他的话，“尤其是古代的帝王，希望自己的长生不老，自己统治的帝国能千秋万代地延续下去。比如秦始皇为了寻找长生不老药，派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前往蓬莱仙岛向仙人求药。”
“太扯了，”常星留撇撇嘴，“哪有这么容易长生啊？我六岁就不信这一套了！”
常星留从没想过长生，他觉得就算把长生不老药送他他也不收，他这样的人就算有千百年的寿命又能如何？用个五十年就把市面上流通的大型单机游戏都玩通关了，剩下的漫漫人生拿什么打发？
“有些人越长大越看不清真实虚假，说白了就是背负了太多的世俗，反倒没有了儿时的单纯心性。”吕不遵说道。
“这其实和大部分的人生是一样的，年轻的时候渴望荣华富贵，消耗着生命苦干。年老的时候钱是花不完了，就是希望有具好身体。这是一个死循环，很多人都没有想明白就匆匆死去了。”元杉应声道。
“我反正不喜欢长生，如果给我超能力，我会选隐身。师兄你呢？”
吕不遵一愣，特意仔细地思考了一番，“应该是……救人吧？”
“我靠师兄你的志向原来是当个医生？”常星留瞥了一眼吕不遵手里握着的刀袋，他看过师兄挥舞“神之拂息”的样子，但想象不出来他挥动手术刀的模样。
“我只是希望……有些重要的人将要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不会那么无能为力。”吕不遵说着，他的眼神忽然变得空洞，像是略微出神，回想起了什么。
“那这么说的话，那我可能是……”元杉忽然意识到不对，“我靠！怎么突然聊起超能力呢？我刚刚不是在列举老人的疑点么？”
吕不遵也反应过来，耸了耸肩，他也不记得这话题是怎么展开的，同时他转向常星留……
常星留茫然地看看吕不遵，又看看元杉，一副无辜的样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你们先聊长生的话题的？”
元杉满脸黑线，他之前也听X说过，当常星留参与到对话中的时候，不管是多严肃的话题都会被他给带偏，但问题是吕不遵居然也不拦着，还跟他有滋有味地聊到一块去，像是两个登台春晚说对口相声的搭档……反倒把他这个第三人也跟着带偏了！
“回到正题！”元杉奋力找回他刚才截断的话头，“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说影子就是灵魂的话，穿行时间让时间成为过去式，影子的倒计时也会逆行，但同时灵魂也会逆行，那老头应该越来越年轻才对，再多穿越个几十年，他甚至还是一个婴儿！”
“但他现在却是一个快死的老头！”常星留惊呼，他终于能跟上元杉的思维了。
“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吕不遵问道。
“他的影子和他的身形完全不匹配，所以我最大的猜测就是，他的影子……是偷来的！”元杉提高音量。
“偷影子的人？”
吕不遵皱了下眉头，内心也是无比震惊，这种假设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影子……也是能够偷走的？
“你的意思是老人偷走了麦克的影子？”吕不遵确认道。
元杉点头，“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因为我现在也无法确认麦克是死是活，我们看到的麦克是三天前的虚影，在这种鬼地方，三天时间足够发生任何事情。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老人现在的影子不是他自己的。”
“那他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常星留惊讶，换了影子之后倒计时基本也就不复存在了。
“恐怕没这么简单，”元杉沉声道，“影子约等于灵魂，但并不是完全相同，不然他换了影子就等于换了灵魂，跟我们说话就应该是麦克而不是这个老头，麦克是三天前才进遗迹的，再怎么长相老成也不至于变成他那样，而且像麦克这样的肌肉男，三天内缩水成老头你能信？”
常星留疯狂地摇头，这完全判若两人嘛。
“所以，老人换了影子只是续命的一种方式，他虽然减缓了倒计时，但却无法完全阻止，新的影子也会逐渐变得透明，‘封石之门’的诅咒是施加在了他的影子里，逐渐渗透到了他的灵魂深处，他是摆脱不掉的！他到时候还是要死！”
“那他……就需要不停地更换新的影子？”吕不遵说出了最后的结论，同时感到一阵颤栗，仿佛洞穴内的阴风又吹袭在他的身上，终端的加热系统都无法抵御。
说出这句话后，三个人同时看向身后的那面水潭，这水面之下站着无数的影子，少说也有几百个，如果每个影子都能拖延一段时间的死亡，那么这里的影子全部加起来的话……就是长生！
如果真如他们所分析出来的那样，老人其实并不具备所谓的“时空穿梭”的能力，他并不是什么“逆行者”，而是一个“偷影子的人”，他利用水潭底下的影子来替换掉自己消散得所剩无几的影子，好让自己继续苟活下去。
但替换影子这种事情听起来实在太过于玄乎了，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实现吗？
想到了这里，三人同时扭头，纷纷看向了通道处。
要实现替换影子这件事，人类的能力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但如果借助其他神秘且深不可测的力量呢？如何……神的力量？
“影晷”的功能他们猜测了一大圈一无所获，其实是他们想错了方向，把它和水潭联系起来的话，一个最大的可能性就诞生了——“影晷”就是用来置换影子的仪器！
这东西原本就是洞穴里的一部分，这里是神的遗迹，这里的一切都是神的遗物，没有一样东西是能够用常理来分析的，但在神的观念里却是可行的，何况是替换影子这种小事。
“原来如此……”元杉也算是想通了，“难怪我说碰那玩意怎么有种被人扯着头皮的感觉，原来扯的不是头皮，是我的灵魂！它想把我的影子也当作是水潭里留给老头的一份备用品！”
在这个故事里，“影晷”就是含沙射影的蜮，它不吐沙也不诅咒人，它吸收人的影子并把它拖入水底，让灵魂安眠，让影子长存。那闪着微光的“晷针”就像是沙漠里的蝎子，它挥动着含着剧毒的蝎尾，被它扎到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会死，就是会丢了魂而已。
元杉回头看了一眼躲在水潭边缘处那个瘦小的影子，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双拳的关节揉得咔嗒作响，他说：“现在到了……复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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