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中下游等
“哦……”常星留的反应很平淡，这要是平时的他听见这么个消息估计要乐开花了，但此时的常星留显得心事重重，闷闷不乐，没有任何高兴的心情。
“你看起来很镇定，”X观察着常星留的反应，“是心里早已有了预料吗？”
“没有没有，”常星留想要摆手，手抬不起来就干脆摇头，“我很惊讶，没想到我居然是有元素的。”
“你的惊讶表现方式和别人都不太一样。”X打量着他，常星留不清楚他这句话是讽刺还是揶揄，或者干脆觉得他是个怪胎。
常星留低低地说：“你觉得我加入组织之后表现得怎么样？”
“说实话吗？”
“实话。”
“中下游等，资历和实力都表现平平，元杉的评价是你就像个移动的‘十万个为什么’，光是分心回答你的疑问就要了他半条命了。”X也就真的实话实说了。
常星留被猛呛了一下，苦着脸，“虽然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也没说的那么不堪吧？”
“这是你要的实话，”X表示这都是如你所愿，“这不过是你刚入组织时的评价，还没有算上你在遗迹里的表现和昨晚冰窖的事，总体上来说，评价等级应该会上升一两级吧。”
常星留低下头去，声音轻如蚊蚋，“这才是我啊。”
“什么？”X没听清。
常星留又抬起头来，脸上挂着苦笑，是那种强撑起来的笑容，嘴角使劲勾起，挤出一个虚伪又难看的笑，“我在上学的时候，每学期结束后，我的班主任都会在成绩单的评语上写‘常星留，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是心思没有放在学习上，你的成绩总是徘徊在中下游等，其实只要你努力，你就能超过他们，老师相信你什么什么的’……”
X静静地听着，也没有说什么，他把座下的板凳挪得更近了一些，像一个认真聆听故事的人。
常星留也没看他的反应，自己像是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之中，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在学校里其实做什么事都是中下游等，学习成绩排在中下游，体育测试在中下游，人缘关系也在中下游，就连运气都是中下游……我觉得我的人生都和‘中下游’三个字绑在一起了，你知道中下游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夹在中间，又稍稍往后。处于因为你没有成绩倒数，排名垫底所以也不好责备你，但要说你做的不错又远远不如那些学习认真的同学。”
“你会不甘心吗？”X认真地发问，似乎能够对常星留的过往感同身受。
“我当然不甘心啊，我小学的时候小学老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一场马拉松比赛，跑第一的人赢得了奖品和荣耀，跑最后的人得到了掌声与鼓励，唯独跑中间的人，什么都没有。中下游的人就像白忙活一场，就比如我是那个马拉松里跑倒数第二的那个人，但没有人多关注我有多累有多渴望胜利，也没人想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参加比赛，他们只会勾着脖子往我的身后看，他们说‘看！那个跑最后的人，落下了这么一大截还坚持跑着，多么令人感动！我们给他一点掌声鼓励一下他吧！’
“我也在坚持，我也在跑，我汗流浃背我气喘吁吁，可他们看不见，他们的掌声留给第一名和最后一名。我不甘心啊，但如果我想要那些掌声，我知道我抢不过第一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成最后一名，可这听起来太蠢了……不好意思我脑子有点乱，说得乱七八糟的。”
“没事，”X手掌按在常星留的手背处，像是在给予鼓励，“我能明白你的感受。”
“你能明白？”常星留倒是觉得惊讶，“我只是在说一个普通差生的故事而已，你看起来就很优秀的样子，应该没有这种体会吧？”
X点头，“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有些事情你觉得你自己能做得到，结果到最后你发现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了。如果你想这个世界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就务必把一切事情做到极致！”
常星留不是很懂X指的是什么意思，“其实成绩单上班主任评语大抵上都相似，他给别人写的也是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你认真学习，就能超过很多人’，但这样一写，感觉仿佛有人对你抱有希望，就像是在你身上押注，赌你赢一样。我也试着回应这种期待，哪怕是群发的期待，有一个学期我认真学习了，上课听讲记笔记，下课复习背重点，等到学期末的时候又寄来一张成绩单，你猜上面写着什么？”
“写着什么？”X问，常星留觉得X在这种时候特别配合，他就像是一个静心倾听的树洞，当你有烦恼的听你倾倒苦水，像个忠实的伙伴，在常星留心中，似乎对X也没那么害怕了。
“写着同样的话，上面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的成绩在中下游，但你要你努力……’”常星留的声音越来越低，都快听不见了。
X明白了，“你的成绩没有提高？”
“没有，”常星留摇头，有些灰心丧气，“还在原来的位置，也就班级排名上升了一两名，我当时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学习，那种明明你努力了，但却什么都没改变的感觉很难受，别人问我那段时间学的那么认真为什么还考得不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所以我后来又没有心思认真学习了。”
X点点头，“努力而又看不到希望就会动摇坚持的根本。”
常星留深吸一口气，“其实我就是想说，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在中下游徘徊的普通人，就算我进了一家神秘组织，我表现的也只是中下游水平。这才是真实的我啊。”
“即使我告诉你的元素也还这么想？”
“我在想的是，那个什么‘吞噬之炎’，真的是我的元素吗？”常星留幽幽地说道。
X皱了皱眉，眉头一挑，“你是说？”
“像我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表现一般，我应该是那个被救的人，怎么会是那个救人的呢？你刚才说我救了冰窖里的所有人，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其实是因为那些人并不是我救的，是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灵魂。”常星留眉眼低垂，看上去有些失落，又有些无奈，“人是他救的，还有那个独特的火元素，可能也是他的。我不过是代言人罢了。”
“你的意思是所有优秀的事都是另一个灵魂干的，所有窝囊的事都是你做的？”X忽然有些不满起来，语气变得生硬，“你也太妄自菲薄了！”
“可我的确没什么……”
“够了！”X站了起来，粗暴地打断了常星留，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平静的外表像是一层伪装，而他现在撕毁这道伪装，“你还要说这种蠢话多久？是想大家都可怜你吗？可怜你想要上进却心力不足，所以你就甘心沉沦了？”
“我……”
“跑在倒数第二名的位置去和倒数第一计较掌声？你要那样的掌声有何用？反正也追不上第一名索性就不再往前跑了么？就停止追赶了吗？”X的语速快如机枪，间不容发，让常星留完全没有话说的余地，“历史是由胜利者纂写的，失败者什么都不是！”
X说完之后忽然又坐回板凳上，像是在检讨自己的失态，他的声音也逐渐平复下来，“其实在你做完元素检测之后，我一直在观察你的举动，检测部负责记录你的体征数据，其实你不是差生，你也有过人之处。”
常星留一惊，抬眼看向X。
“你知道为什么你明明有火元素，但却释放不出来任何时诀吗？”X忽然问道。
这么一问常星留才恍然醒悟，他明明是有火元素的，但每次经过异时，他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也没有特殊的感觉，他原以为他没有那种特殊的能力，但事实证明他有，还是最为特别的一种，但他却从没有释放过时诀。
接下来X说的话更为让常星留震惊，“因为你的元素被封印了。”
“封印了？”
“没错，你的元素是一种被封印的元素，所以你无法释放时诀。不管你说是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也好，它只会在你生命垂危之际苏醒过来，挽救你的性命。所以在它沉睡的时候，你所表现出来的勇敢和牺牲，热血和坚定，都是完完全全出自于你个人的意愿。”
“他……不想让我死？”常星留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合拢。
“如果出自你是他的宿主这种说法，他自然不会让你死掉，这会危及到自身。信不信由你，你虽然是中下游，但你的确在变强，你的成长比所有人都快！”
X站起身，正了正衣领，转身往门外走去，“别再让我听到你的那些丧气话了，给自己找借口可不是男子汉的行为，明天我会为你安排一场试炼，好好向世界证明你自己。”
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至于你体内的那个灵魂，如果你不愿意，就告诉他‘老子才是这个身体的正主，你他妈算个屁！’”
说完他走出门去，皮鞋的鞋跟再度敲打着大理石地面，像是君王的权杖砸落地面。
常星留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在想X的最后一句话，在他的大脑里不停回想，他在想，X最后是不是骂了一句脏话？
这好像是第一次听他骂人。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笑容的背后，他的眼神愈发认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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