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稚子
转眼五年过去了。
冷家有稚子，名雪生，头发棕褐色，有一对碧蓝色的眼睛，邻人莫不知晓，颇以为奇。冷是老木匠的家传姓氏，那年从雪林抱回婴儿后，遍访周边大大小小村落乡镇都没丢孩子的，最后还是自己收养了。因那年罕见大雪，又是雪地碰到的，便取名雪生，平实亲切。小雪生除了肤色较白，不似乡下人泛黄肤色，还有一头棕褐色头发以及最让人惊异的碧蓝眼睛外，其他的没什么不同；若说是哪个城里富贵人家的孩子，又显得相貌普通了些。当时裹着他的兽皮也是出自周围丛林常见野兽，更像是随手取来的。
冷老头欢喜的不得了，老来得子，直念祖先保佑，香火不绝；邻人每每称赞恭贺，更是让冷老头笑眯了眼。小雪生五年来的摇篮，玩具都是老木匠自己一块木头接一块木头地精雕细刻制作而成，为此宁可拖了订单工期，倒是让客人稍有微词。
老木匠的二层小楼，一楼用来加工木料制作木器，二楼供休憩，后院是烧火做饭的地方。过往大半生老木匠都是一个人住，日头没出山就起床开工，直到夜深人静才停工休息，中间出了自行烧火做饭少有休息；一个人孤单冷清，别无它事，于是把全部精力花在木工上免得多想，这也是木工一年胜似一年最后远近闻名的原因。如今这五年，加了个小人儿，爷孙两住偌大个屋子，仍显得有些空荡；可每当听到小雪生哇哇稚音，老木匠便觉得这上百年的老房子变得好不热闹！
老木匠这几年开始减少工作量，慢慢空出时间，一是人老精力不济，而是有了小雪生吸引了注意力，客人有微词老头才不管那些，天大地大没孙子大。老木匠觉得再过几年等小雪生再大些，就可以慢慢教他一些木匠活了，等自己老到彻底动不了小雪生就可以接手了；自己有了香火接续，小雪生有了养家糊口的生计，老头想到这便觉得生活有了展望，狠狠洗了一杆烟，身子骨比以往都有劲。
小雪生自小内向，不好与人接触，开口说话比较晚，最喜欢的事就是呆在老木匠旁边看他加工木材，制作家具木器，除了上漆老木匠雕花造型都会，小雪生每次都看的兴致勃勃。老木匠不是不会上漆，只是一来乡下人讲究实用都不在意这个，二来木漆味重，闻了大半生老来想清静，有了雪生更怕呛着孩子不好，一来二去便形成了这个规矩。
老木匠加工完一块木头，停下歇息抽杆烟，看到小雪生果然蹲在旁边小手拨弄着木块，和蔼的笑了笑，逗他到：“雪生，爷爷这木头削的好不好啊？”
雪生抬头望了望老头，点点头，说道“好。”
“那你想不想学啊？”
小雪生想了一想，小脑袋点了点，顿了一下，又摇了摇。
“你这是想学呢，还是不想学呢？”
小雪生指了指一块新制成的门板，脆生生说道：“我想学那个。”
老木匠依言看去，原来是那块雕了一副山虎图的半边门板，顿时明了，“你是想学雕花？”
小雪生连连点头。
老木匠笑了，笑骂道：“你这小贪货，没学会走就想学跑了？不会尺规功夫，刀工斧功，不会加工木料，就想雕花？”
小雪生听得懵懂，一脸迷糊。
老木匠只得道：“罢了罢了，等你大些再说吧。”
镇里仍是一如既往的安宁，烽火烧不到，流寇瞧不上，转眼又过去两年。
小雪生七岁了，这个年纪城里孩子开始上私塾了。老木匠年轻时为了做好木匠，在老父亲的要求下旁听了一段时间私塾，学得识字，也不需要多这就够了。所以老木匠捉摸着是时候让小雪生开始学字了。
听说镇子上前些年来了位退休的老先生，一生不得志，饱读诗书几十载不得功名，转眼年华逝去，曾在城里为人写字为生，老年思安，回到乡下定居。至于这位老先生肚子里到底真的是不是他说的那样满腹经纶，老木匠是不信的，也不关心，想来能给人写了十几年字这文字功夫肯定是不缺的，这就足够了。敲敲烟杆，交代了小雪生一声，便提着他人给的未动过的谢礼去拜访这位老先生。
小雪生这个年纪已是渐渐好动，力气没多少可也能勉强操弄工具。爷爷一出门就捯饬起了几块木头。这副工具是老木匠特别给小雪生做的缩小版，为的是玩乐兼或学习之用。小雪生就准备先学会做个小躺椅。爷爷有个躺椅，是年份够足的紫檀木做的，可惜大了些又是老头子专属，每次看的小雪生两眼放光。躺椅再小也不好做，不像普通椅子四四方方拼接而成，躺椅的道道可就多了。
直到日暮时分，小雪生也没想清个所以然来，差不多爷爷也要回来。刚想到这，门口就响起了老木匠的咳嗽声，回头一看，果然是云里雾里中闯进来一张白胡子的老脸。
老木匠一脸喜色，看到小雪生就道：“雪生，咱爷俩今晚喝一盅。”
小雪生由是知道这事是成了，面上一喜，可下一霎又一苦。说是一起喝一盅，老头子喝的是半黄老酒，自己就被要求以茶代酒，还非得碰上一杯，也不知喝的是哪辈子的情怀。
老木匠挪椅躺下，摇了一摇，看见小雪生刚才干的事，说道：“你这是想做个躺椅呀？不错不错，嗯可就是对你难了点”，说罢敲敲烟杆，指了指身下这副躺椅，“这可是你爷爷我精工细作弄出来的，上好的木料精细做工，拿出去卖给那些老爷怎么地能换来咱家好几年的花销。”老木匠面上似有得意之色，叭叭抽了几口烟，徐徐吐出，“我老了，卖了换这点钱又能如何，也不缺它一副躺椅钱，等我走了也算给你留个念想。”
小雪生迷糊问道：“爷爷去哪啊？”
老木匠看了一眼小家伙，带着几分不舍和欣慰，说道：“自然是去不得不去的地方，好了来帮爷爷我做饭，今晚可得吃的丰盛些！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