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边缘OB 下
天地间再无其他颜色，映入眼帘的只有红，是娇艳欲滴的红，也是红粉骷髅的红。当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你该如何辨别方向？
拇指大小的红叶不断击打着保罗的脸颊，细长又脆弱的枝条或者断裂，或者在他裸露的手臂留下划痕，保罗觉得自己就像在游泳池的深水区里游泳，红花檵木就是池水，在被“淹没”的时候，窒息感瞬间加重，他需要聚心会神的呼吸才不至于窒息。
文学祥的情况稍差，他一直抓着保罗的手，非常的用力，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呼吸上，幸运的是没过多久他就习惯了这种窒息感，就像刚下水游泳憋气会困难些，但习惯后就显得轻松了。
保罗抬起头，视线透过红叶看到了外面的无人机，他低下头，发现脚下不是平地，仍然是上坡路，这说明他还没到山顶。
“注意脚下，如果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记得告诉我。”保罗压低声音，回头看向文学祥，同时指了指上方，“无人机拍摄不到我们了，说话的时候小声点，它们应该很难采音。”
文学祥蹙眉看着脚下，没什么特殊，是普通的土地，满是碎裂以及刚落下的红叶：“脚下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先告诉我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保罗一路拨开前面的枝叶，同时小声说道：“你不觉得这座山很奇怪吗，为什么我们呼吸会变得这么困难，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华国的老话，再联想我们的目的……明白了吧。”
“明白。”文学祥紧紧跟在保罗身后，置身水中行动会缓慢，因为水有阻力，而他置身于红花里，竟然也会有行动困难的感觉，“还没到山顶吗，我有点累了。”
“再坚持一下，这座山不高，我们应该快到了。”
之前是文学祥抓着保罗的手，现在保罗反手拉着文学祥往上走，事实上他也觉得很奇怪，从红山的高度判断，他和文学祥应该早就到山顶了，但脚下的路还是上坡。
“注意呼吸，踩在我走过的位置上，这样你会轻松很多。”
保罗主动安慰文学祥，他很清楚普通人在诡异的环境里情绪很容易崩溃。。
两人继续往上走，如果红叶变成河水，他们两人就像逆流而上的鱼，很艰难，但一直再坚持。
突然间，保罗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导致后面的文学祥撞了上来，保罗立刻竖起食指放在嘴巴中间，示意文学祥不要说话，然后他扎起马步半蹲下腰，带着一股肃杀之意盯着前面。
文学祥立刻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保罗是军人，他没道理不相信保罗的反应，所以他干脆蹲下来以观事变。
河水在流畅，红叶在摇晃。
慢慢的，有声音从保罗前面传来，文学祥随即大变脸色，这声音不难分辨，分明是走路以及踩碎叶子的声音。他们两人第一个来到红山，一路往上走，所以他们前面的不可能是其他嘉宾，换而言之，这座红山里其实是有生物的。
野兽！还是怪兽！
走路声愈发的清晰，就像在耳畔响起似得。红叶碎裂的声音也随之明显，仿佛那是红叶碎裂后哀吟。
保罗全身寒毛竖起，表情愈发狰狞，他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和技巧，前提是他知道敌人是谁，但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即将出现的是什么东西。
在百慕大三角这片区域，在“薛定谔的盒子”这座岛屿，在红山这座山上，常理就是非理，讲道理就是在耍流氓。
蹬。啪。
声音距离保罗只有一步之遥了，保罗判断出声音传来的方位和距离，他决定主动出击，全身鼓劲，站起来往前冲锋，当他站起来看到面前出现黑影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海球汪树突然皱起眉头，扶起因鼻梁汗水而滑下的眼镜，说道：“保罗和李聪师怎么好像打起来了。”
汪树也觉得很奇怪，他和海球汪树是旁观者，无法切身体会身处红海的感觉。在他的视野里，是保罗突然扑向李聪师，将李聪师按到在地，不过两人没有大打出手，看上去好像僵在一起了。
“可能闹矛盾了吧，别担心，保罗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应该只是闹一闹而已。”
海球汪树看向汪树，又问：“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刚才保罗和文学祥为什么一直在原地转圈？”
这点汪树也不明白，按照保罗早上跟他说的话，保罗的目标应该是红山山顶，因为穿越世界的秘密大概率在山顶，但保罗和文学祥自从上山后，就开始在特定范围里转圈，并没有往上走。
“我……我不知道。”
保罗看到被自己压在地面的李聪师，先是一怔，然后脱口而出，问：“怎么是你？”
李聪师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不能怪他，任何人遭遇李聪师的情况，都会被吓得魂不着地。他盯着保罗看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不禁破口大骂。
“卧槽，你这家伙有病是不是，跳出来扑倒我还问为什么是我，猩猩都比你讲逻辑。你特么怎么还不离开，你很喜欢压着男人吗，我呸，赶紧给老子滚！”
文学祥匆匆几步赶过来，在看到李聪师和弗兰克后，他本能的皱起眉头，看到保罗从李聪师身上慢慢爬起来后，他因疑惑眉头皱得更深。
“怎……怎么会是你们？”
刚消几分火气的李聪师听到文学祥的话，无名火顿时又起，他狼狈的站起来，手臂穿过枝条指着文学祥，激动大骂：“你们两个是流氓吧，呸，玩倒打一把的把戏，当了婊子又立牌坊，你们还要点脸吗！”
弗兰克默默退到李聪师身边，刚才还真是幸运，保罗往前扑的方向正好是李聪师，如果保罗扑向了他，他们两人绝对会就地打起来。但即便如此，在红山这个敏感的地带，他和保罗相遇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保罗盯着弗兰克，他也是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因为弗兰克的缘故，他更多的是警惕。
文学祥则是问了保罗的疑惑：“为……为什么你们会从山上往下走？”
从上山开始，文学祥和保罗就一直往山上走，但现在他们遇到了弗兰克和李聪师，只能说明弗兰克和李聪师是从山上下来，那么问题就来了——弗兰克和李聪师什么时候上山了？
李聪师很不耐烦的拍衣服的灰尘，嚷嚷：“什么山上山下，我们才刚刚上来，应该是我们问你为什么要往山下走吧。”
听到这句话，保罗和文学祥脸色骤变，两人不约而同是转身看向身后，又看向李聪师的后方，最后同时低下头看脚下地面。
地面依然倾斜，只是他们两人面朝着的不是上坡的方向，而是下坡的方向。
旋即，保罗和文学祥脸色变得惊恐，他们下意识的看向彼此，咽了口唾沫，从对方的表情里，他们都读出了后怕。
明明他们一直在往上走，为什么此时却是在往下走？
为什么……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转变了方向。
骂人就像开机关枪，一旦扣下扳机就不想停下来，李聪师本来要趁着余兴多骂几句，但注意到保罗和文学祥的表情，他意识不妙，转而冷静下来，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换弗兰克死死盯着保罗。
现在局面很微妙，保罗和文学祥来红山是为了寻找穿越世界的方法，弗兰克和李聪师来红山也是为了穿越世界的方法，虽然大家心有灵犀地避开不谈，但不过是掩耳盗铃。
保罗不可能告诉弗兰克半点关于红山的信息，弗兰克心里也有数，他只是赌个万一而已。
恰恰此时，旁边又传来声音，几个呼吸的时间后，亚瑟和凯丽出现了，他们看着其他人，欲言又止，表情很奇怪。亚瑟和弗兰克同一个阵营，凯丽却和保罗同一个阵营，两个敌对阵营竟是因为一对情侣而联系在一起。
海球汪树“哈”一声，从动感单车跳下来，他一边擦汗一边来到旁边吐币机处。汪树已经在吐币机处等着，当吐币机提示语音验证后，他说出自己的名字，随后吐币机弹出了两枚游戏币。海球汪树拿走游戏币，汪树则是骑上动感单车，在开始前他习惯性的看向红山，不仅哑然失笑：“他们怎么会聚在一起？”
三拨人，居然相遇了，他能想象场面有多尴尬。
海球汪树事先准备了一条毛巾，他把毛巾别再肩膀上，一边擦汗一边看向红山，随口说道：“可能在聊天，反正不可能在吵架。”
还真有可能在吵架，汪树虽如此想，但没有说出来。
“嗯，他们怎么又分开了？”
海球汪树继续说道：“而且他们都没有准备回来的样子，难道都散步散上瘾了？至于嘛，我怎么看不出那座小山有让人流连忘返的魅力啊。”
汪树已经开始运动，不忘附和道：“至于的至于的……”
如果闭上眼睛，平衡性再高的人也无法径直往前走，睁开眼回头看，会发现自己走过的路是曲线。没有参照物就无法确定路线，闭上眼天地间只剩下黑，失去其他颜色作为参照物，你不会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踏在那个方位。
在红山上，漫山遍野的红变成无边无际的红，嘉宾们以为自己在往前走，他们以为自己在往上走，但连他们也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换过好几次方向，时而左，时而右，甚至乎以为在往上走其实在往下走。
保罗不可能把自己刚才经历过的事告诉其他人，他恨不得其他人被困在红山里，有过之前的经验后，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所以他下一步就是带着文学祥离开其他人。
“看着地面，只要能确保我们在往上走就行了。”
保罗的方法很简单，他放弃寻找参照物，盯着地面，只要保证自己一直在往坡上前进就行，如此一来迟早能走到山顶。文学祥也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李聪师跟在弗兰克后面往前走，他这是避免前面再有人突然跳出来把他扑倒。在红山里活动会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久而久之，不知不觉，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判断方位的能力，而且他有些乱了，便拉着弗兰克的后背，问道：“怎么回事，我们走了这么久，早就该到山顶了吧。”
弗兰克表情里写满了忧虑，因为李聪师说的是对的，他们早就改到山顶了。
李聪师想起之前保罗和文学祥的表情，说道：“保罗和文学祥比我们先上来，你回忆一下他们刚才遇到我们的表情，我觉得一定是这座山哪里不对劲。”
亚瑟和凯丽小两口忽地有种在行走在鬼屋里的感觉，他们明明在往上走，但在他们打算原地休息的时候，凯丽却发现自己面朝着下坡的方向。不寒而栗的惊悚感瞬间感染他们，亚瑟和凯丽面面相觑，犹豫许久后，他们决定不上山了，为了生命安全着想，尽早回去才是上上策。
汪树已经累得开始喘气，“呀呀”地响，海球汪树开玩笑性质的翻了个白眼，笑着戏谑道：“你的身体素质不行啊，平时不锻炼？”
汪树：“很少锻炼。”
海球汪树劝诫：“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健康的身体怎么在工作中发光发热？”
汪树沉默了会，道：“就是因为忙着在工作里发光发热，所以没时间锻炼。”
“不会吧，怎么我就有时间锻炼？”
“呵呵。”
“你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毕竟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你，身体健康我们爸妈才放心，身体不健康就等于劳烦他们老人家操心了。”
“我爸妈现在很好，情况稳定，我也没机会让他们操心，你放心。”
汪树的语气越来越冷淡，表情越来越冷漠，听得出来他在主动回绝这个话题。
海球汪树不明白汪树的反应，但他理智的没有继续聊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亚瑟和凯丽打算回来了啊，不过他们是怎么回事，一会下山一会上山。
“弗兰克和李聪师好像迷路了，他们一直在绕圈。
“保罗和文学祥快到山顶了，我真是看不懂，他们为什么不直接上山，一时左一时右，这不舍近求远嘛。”
汪树也一直关注着红山，三拨人分开后各自行动，亚瑟和凯丽明显是想下山，但往往是往下走三步再往上走一步；弗兰克和李聪师的情况和之前保罗和文学祥一样，时上时下时左时右，不停地变换姿势绕圈，让人摸不着头脑；保罗和文学祥离山顶只有一步之遥了，如果走直线的话，他们应该早就到山顶，但他们非要走斜线，时左时右，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保罗和文学祥他们到山顶了。”
汪树眼睛一眯，双腿停止踩踏板，他现在聚精会神地盯着红山山顶处的保罗和文学祥，按照保罗的说法，穿越的方法有可能在红山山顶，换而言之保罗和文学祥现在很有可能接触到穿越世界的秘密了。
“他们在山顶干嘛，发呆呢？”海球汪树随口问了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汪树才发现情况奇怪，保罗和文学祥到山顶后就在原地发呆，既不像是得到了穿越世界的方法，也不像是一无所得。
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汪树只能看到红山面朝悬崖的一面，并不能看到红山的背面，而保罗和文学祥正是面朝着红山的背面，汪树很想知道他们两个看到了什么。
保罗和文学祥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了。
走上山顶后，红花檵木的高度便不足以“淹没”他们，他们的视线挣脱而出，望向红山的另一面。
山顶上自然没有穿越世界的方法，山顶就是山顶，并不特殊。
但红山的另一面却是很特殊。
之前他们之所以认为红山是山，那是因为他们在悬崖上看到的红山是山脉最边缘的矮山，现在他们意识到之前对红山的看法是错误的，是由于视觉误差而引起的主观看法。
上到红山山顶会发现红山根本没有背面，在保罗和文学祥面前的是平地，平地也有密密麻麻的红花檵木，“红毯”往前延伸，一直到前面一座更高的山。
所以红山不是一座独立的山，它只是某座山的一部分。
保罗和文学祥甚至产生了疯狂的想法，既然红山不是山，那么他们眼前这座更高的山也有可能不是一座独立的山，它也有可能是后面那座更高山峰的一部分，如果如此不断推演……
他们在悬崖上看到了连绵山脉，其实是因为视觉原因而产生的误会，所谓的山脉其实是一座大山，一座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庞大山峰。
当初保罗坠落是看到了红山，也许只是他坠落向大山途中看到的其中一幅画面。
文学祥试着在脑海里设想这座大山的体积，却发现是徒劳无功，因为这座山实在是太大，尤其在一座海岛上，存在一座体积如此庞大的山峰本身就是奇迹。
“回去吧，这座山太大了，我们短时间内……不对，就算给我们几年的时间，也可能找不到当初你坠落的地方。”这是文学祥的真心话，眼前的山实在太大，再加上“盒子打开”和“盒子关闭”的现象，就算真的存在一个可以让穿越世界的地方，他们也几乎不可能找得到。
保罗脸色苍白，不禁踉跄后退几步，他绝望地看着前面的高山，喃喃道：“我……我真的回不去了？”
汪树看着保罗和文学祥下山，又看着弗兰克和李聪师走上山顶后下山，最后他们六人都回来了，正好汪树的运动量达标了，他拿走自己的两枚的游戏币，没有理会海球汪树的挽留，转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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