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动物世界
甬道里的空气逐渐潮湿，让人感觉呼进鼻腔的空气仿佛是半液半气，皮肤表面流淌的水滴不知是汗水也是液化的气体，反正都使人愈发的焦躁。
尤其是在面前出现两头狼的情况，焦躁和恐惧糅合叠加，忽地让你委屈得想哭。
保罗拿着菜刀贴着墙壁慢慢的往前挪，他的鼻尖有汗水不停滴下，可他的呼吸声几乎微不可闻。两头狼而已，对他来说不算棘手，但也不是随便就能解决，过程必须谨慎，要求一击必中，如果被咬伤或者有爪痕，将会非常麻烦。
凯丽、文学祥和汪树三人躲在后面瑟瑟发抖，他们紧紧贴在一起，身体颤栗，因为恐惧导致呼吸声极为明显，凯丽甚至控制不住抖动的牙齿，牙关发出“嘚嘚”声音。
狼和哈士奇的外形其实很相像，颇有使用美颜相机前和使用美颜相机后的感觉，拿狼的照片和哈士奇的照片给普通人看，也许只有养狗爱好者才能分辨的出来。但现在两头狼就出现在他们跟前，汪树才只知道哈士奇和狼真的有很多区别，区别不在外形上，而在于气质上。
类似于双胞胎兄弟，一个当警察，一个当贼偷。
两头狼其实很早就发现汪树他们了，在发现保罗拿出菜刀慢慢靠过来，而且明显透露出杀意时，两头狼都摆出着攻击姿态，龇牙咧嘴，目光凶狠，随时都能扑上前厮杀。
什么是本能？肚子饿了找食物是本能，求生是本能，自保亦是本能。
嘶哑的吟叫从脖子里发出，传到嘴巴，再透过锋利的牙齿，最后形成了极具震撼的狼吟，两头狼的意思很明显，它们在警告保罗不要再继续往前，收敛杀意，如果保罗再不停止，它们将不畏惧战斗。
保罗明白两头狼的意思，可是要他退后？
不可能。
甬道只有一条，附近没有分岔路，他们必须继续往前走。
保罗全身绷紧，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随着他离两头狼的距离越来越近，气氛愈发紧张，最后他和两头狼之前的距离只有不到五米时，凯丽甚至闭上了眼。
“嗷呜！”
两头狼同时发出叫声，像是宣战的号角，打破了原本僵持的平衡。
凯丽害怕得跳起来，更是控制不住叫了一声。
可是之后的几秒钟内，她却是没再听到任何声音，疑惑之下，她半眯眼睛看过去，只见保罗站在两头狼所在的位置上，而那两头狼却是不见了。
不见了？
地面墙壁上没有血。
怎么回事？
汪树也很疑惑，他看着前面两头狼逃跑的背影，回过头看着其他人，说：“那两头畜生居然逃了，我还以为它们想和我决斗？”
汪树长舒一口气，刚才两头狼叫了一声后，突然转身就逃了，他也想不到明白怎么回事，不过只要大家平安无事就好，相比之下，那两头狼逃跑的原因就无足轻重了。
他走出来，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情况有点奇怪。”
“嗯。”
甬道四通八达又错综复杂，像是大自然精心设计的迷宫，所幸的是他们遇到分岔路只需要朝往上的甬道走就行了，偶尔他们会遇到两边都是往上或是往下的分岔路，如果皆是往下就不改道，如果皆是往上，就选坡度更陡的甬道。
恍恍惚惚，不知不觉，他们走过了许多分岔路，为了照顾文学祥和凯丽，期间他们数次停下来歇息，其实随着他们在甬道里走的时间越长，即便是汪树和保罗，心态方面也有控制不住的迹象。
仿佛走在迷宫里，自以为手里有通往出口的路线，但却迟迟看不到曙光。
关键在于，这一路上他们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动物。”
在某个分岔路路口，他们看到两个刺猬正在缓缓的往上坡爬去。
某条甬道的墙壁上，他们看到了两只巨大的蜘蛛在移动。
甚至某处墙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蜘蛛、蝎子、壁虎，它们都在移动。
他们还看到了熟悉的哈士奇和两头老虎肩并肩往上坡走去。
数不胜数了。
起初他们还抱有警惕性，就连凯丽也把菜刀拿出来，可他们发现所有的动物，即便是认知里具有主动攻击倾向的动物，在面对保罗时，都选择了转身逃跑，如同刚开始遇到的那两头狼一样。
他们意识到，似乎甬道里的动物都不想……或者说拒绝发生战斗，而且动物们都在移动，都在往高处移动。
这种情况下让保罗联想起了一种情况。
“你们看过跟动物有关的纪录片吗？”保罗问。
汪树点头，道：“我看过动物世界。”接着他本能性的说出《动物世界》里的一句台词，“春天到了，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其他人一愣，皆是惊愕的看向汪树。
汪树脸颊一红，摸着脑袋笑道：“嘴误嘴误，抱歉、”
保罗收回目光，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们知道动物群体会大迁徙吗？”
文学祥颔首：“知道，这不算什么稀罕事。”
保罗看向文学祥：“那你们知道什么情况下会发生大迁徙吗？”
其他人闻言立即陷入思索，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是大多数现代人的通病，大家都从各种途径听说过动物大迁徙的事，但都没有或是不想去了解大迁徙发生的诱因。
“比较常见的是季节性迁徙，换季前迁徙到适合生存，食物丰盛的地方，这点在自然界里非常常见。
“没时间跟你们详细介绍，我换一种说法，所谓的大迁徙其实和逃亡是相同概念，都是动物本身趋利避害下的行为。”保罗带着汪树三人走在两头牛后面，“例如森林发生火灾，动物会成群逃亡，例如人类破坏森林，动物也会成群逃走，在逃走的过程，‘逃’到安全地方成了首要目的，这种情况下，哪怕狮子老虎也不愿意战斗浪费体力，哪怕平时是天敌的两种动物，也能和平的肩并肩一起逃亡。”
说到这里，保罗顿了顿，停下来看着前面甬道里的动物群，走道上有老虎猴子，有牛和马，有刺猬和乌龟。墙壁上有蜘蛛和蜈蚣，有蝎子和壁虎，场面非常壮观。
“你们说……眼前的情况，像不像大逃亡？”
汪树看着甬道里各色动物有条不紊地往上移动，像极了人们口中的高素质行为，可动物们都是步行移动，没有奔跑，不显慌张不显乱，哪有逃亡的感觉。
看事情不能看表面，该通过表面看到事情的本质才行。
汪树突然睁大眼看向保罗：“你……你的意思是……这里的动物们在避难，它们要去类似于避难所的地方避难？”
趋利避害是所有动物的本能，人类也不例外，当外在危害来临时，所有动物都能放下成见，甚至能克服基因里的杀戮，彼此和平友好共处。
而在和平年代，才是动物们自相残杀的时候。
确定甬道里的动物没有攻击意向后，汪树他们放心的跟在后面，凯丽甚至发现自己脚边有两条响尾蛇跟着她走了许久， 但都没有攻击她，她也就彻底放心了。
可是折磨他们四人的不是周围形形色色的动物，而是内心的煎熬。
甬道实在太长了，像是一道天梯。
首先如恶魔般降临的是疲惫，空气潮湿，四人身上全是汗水，本就疲乏难受，他们不知道在甬道里走了多长时间，至少有三个小时了，脚下的路越来越陡，即便休息的次数越来越多，可无济于事。
随后情绪开始暴躁，像是铁匠用大锤一下一下的敲打着他们的神经。凯丽走着走着，忽然“呜呜呜”的哽咽起来。文学祥双眼通红，表情狰狞。保罗麻木的走在最前面，走路的姿势像个行尸走肉。
汪树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走路摇摇晃晃，好几次摔倒好几次撞到墙壁，他艰难的看向其他人，大家的情况都不对，他咬着牙冲到保罗面前，拦下他，大吼：“停下来，休息！”
汪树继续大吼：“休息！
“直到大家恢复精神和体力，这样下去，我们迟早倒在这里！
“我宣布，全员休息！”
说完后，汪树直接靠着墙壁坐下来，从背包里拿出水和零食，开始狼吞虎咽。
其实他们不久前才吃过东西，现在不算饥饿，但现在他们一定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不然的话他们迟早会崩溃。
保罗看着其他人，凯丽坐下来后便抱着膝盖哭了起来，文学祥木讷的看着头顶，魂不守舍。保罗回头看向前方，大约十米外有个分岔路，左边路口往上，右边路口往下，前面的动物纷纷往左边路口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转角，他轻叹一声，也坐下来休息。
有一种酷刑，把你关在狭小的房间，四面墙壁粉白，只有一个小窗口连接外面世界，每天只给你供应对应的伙食，不出三日，你会神经错乱，乃至大小便失禁。
如今这山里的漫长甬道就是关押着汪树等人的狭小房间，在体力不停消耗的过程，他们已经开始出现精神问题了。
保罗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目前的局面，他的情况并没有比其他人好多少。
现在能做的，就是坐下来休息，睡一觉，盼望着情况会变好。
只能从甬道的光线判断天亮天黑，光线似乎能够渗透进来般，白天时光线足以让大家看清甬道的情况，但一旦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不知道睡了多久，汪树睁开眼后，什么都没看到，入眼的只有黑色，于黑暗中他皱起眉头，一时间没分清楚现实和梦境，等他逐渐清醒过来后，无边无际的恐慌顿时侵占他的思绪，他急促的呼吸，两个手匆忙地摸向裤袋，摸到裤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后，他全拿出来。
打火机喷出一丝火苗，溢出一层光圈。
他借着微弱的火光，发现保罗、凯丽和文学祥都在他旁边，而且还在安睡中，他的思绪才慢慢冷静下来。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醒着，周围没有半丁点儿声音，他踌躇一会后，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香烟。
点燃，吸一口尼古丁，吐出烟气。
感觉好多了。
似乎是烟气的影响，凯丽和文学祥发出不满的鼻音，身体微微动了动，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半眯起眼睛，映入他们眼帘的正是在火光下抽烟的汪树的侧脸。
“啊！”
“哇！”
两人不约而同的尖叫起来，他们不是被汪树吓到，只是刚醒来就发现周围彻底黑了，仍谁都会害怕。
保罗被凯丽和汪树的叫声惊醒，他醒来后盯着黑暗愣了良久，然后他拍拍汪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还有烟吗，给我来一根。”
香烟不是好东西，但在情绪陷入漩涡时，却是能让你不至于沦陷的好东西。
汪树把打火机递给保罗，传递间火光消失，能听到凯丽和文学祥的叫声，汪树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黑暗中几丝火花闪烁，火苗再现，汪树把香烟递给保罗，因为位置的缘故，他正好面对前面分岔路的方向。
只见汪树目不转睛惊诧的看向分岔路口，拿着香烟的手在颤抖。
“有……有光。”
汪树急忙咽下口水，整张脸变得狰狞：“有光从下面上来了！”
保罗等人站起来看向分岔路口，都不禁脸色大变，只见不远处的分岔路口，有闪耀的光亮从下面的甬道传来。
由不得他们不害怕，甬道里应该只有他们四人才对，为什么还会有光亮？难不成那些动物们已经聪明得知道如何使用火了？
保罗把打火机举到面前，借着火苗散发出来的微光观察分岔路的情况，他的身体本能的往后退，几个人也跟着他往后退。
分岔路的光越来越亮了，不管路口下的是什么，总之都离分岔路越来越近了。
踏踏踏……
忽有脚步声响起。
他们眉头一皱，仔细听脚步声，竟是像人类的脚步声。
在他们困惑之时，亚瑟缓缓的走到分岔路口，紧接着是弗兰克，再然后是李聪师。
在看到亚瑟的瞬间，凯丽便是飞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亚瑟，哭了起来。
“亚瑟，亲爱的，呜呜呜，我好想你啊亲爱的。”
亚瑟看到凯丽，尤其是看到汪树等人后，震惊之情无可复加。
保罗看向手里拿着手电筒的弗兰克，表情沉重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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