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球的生活 1
世界上最深的大海有多深？借助现代科技，人类可上九天揽月，也能下深海探索，但即便如此，没有人敢说自己了解大海，没人知道最深的大海有多深。
海有多深？汪树也不知道。
他成了战场的逃兵，弃刀丢胄，狼狈而逃。当弹簧刀刺进海球汪树腰间时，他脑袋里一团乱麻，斩不清捋不顺，所以他想逃。跳下海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往下游。
这片海域的特殊性使得他能在海里呼吸，海水根本触碰不到他，所以他不用担心溺死在海里，只需要不停地往下游就行了，海底的某个地方一定有离开的终点，他已经穿过镜子来到海球，那么只要离开了这里，他就算来到海球，海球汪树已经死了，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海球汪树。
不过汪树远远低估了这片海的深度，尤其当他下游几百米后，周围的亮度迅速减弱，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光亮，这时汪树什么也看不到，完全置身于黑暗里。
感受到水流的阻力，汪树才稍微安心些，如果一个人在黑暗里什么也感受不到，那他相当于死亡，因为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游动时水流带给他的阻力，竟是逐渐成为汪树奋力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他已经很累了，体力不足以支撑他长时间运动，尤其在海里运动，只是汪树不敢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他觉得自己会被黑暗吞噬。
游……游……游……
汪树精疲力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游，是往上，还是往下？
他开始受不了了，速度越来越慢，呼吸从平稳到急促再到虚弱，最后一点体力耗尽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喀”一声，那是风筝断线的声音，放风筝的人失去了对风筝的控制，风筝随风而动，它的控制者变成了风。
没有力气了，真的没有力气了。
汪树一动不动，尽力呼吸着，他在想其他人回事什么情况，也像他一样累得游不动了吗，亦或他们已经找到终点了。
呼……呼……
困意随着疲惫出现，刚开始汪树还能强撑着睁开眼皮，后来他困得受不了闭上眼睛，脑袋强撑出一丝清明，最后实在不行了，脑袋里唯剩的清醒消失殆尽，也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取代。
身处黑暗中，思维也尽黑暗。
汪树顾虑不了那么多，他只能放弃抵抗，沉溺在浑浊黑暗中。
如果能够像PS软件一样，在图层里把黑色抹掉，局会发现其实这片海不深，至少没有汪树以为的那般深。仔细地看，海里有八人沉沉浮浮，他们明显失去了意识，看上去像是他们置身于巨大培养皿中，等待着看不见的科学怪人肆意操弄。
汪树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家了，对于家的定义，汪树和大部分人没有区别，只要亲人在的地方就是家。那是个晚上，父亲依然准时在客厅里收看新闻联播，老一辈人和现代人最大的区别在于，老一辈人很难接受现在泛娱乐的综艺节目，他们更喜欢操论国际大事的新闻节目。
母亲在厨房里做菜，几缕菜香从门隙里透出，可以嗅得出来有番茄炒蛋，说来也是惹人笑，但番茄炒蛋的确是汪树最爱的菜。哦，还有鸡汤，一家人里唯有汪树爱喝汤，所以家里几乎每顿饭都有汤。
这是汪树后非常熟悉的画面了，也是这个家常有的画面，跟其他家庭没有区别，因为他家和家庭一样的温馨以及和睦。
汪树刻意忘了这是一场梦，对他而言，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从来都不重要，即便现在是梦，他也可以像扑火的飞蛾般不愿回到现实。
他先去客厅，陪着父亲一边看新闻一边唠嗑，最近华国在跟外国打贸易战，新闻上也有相关报道。网络上有很多伪爱国者，战争就是战争，从来都残酷，古往今来没有一场战争对老百姓的生活没有影响，所以有大战伤国小战劳民的说法，贸易战亦是如此，然而有太多人没看清楚情况，动不动就在网上落井下石，他们不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知道动嘴皮子耍威风。
汪树陪着愤慨的父亲说着新闻里的事，试着在小小客厅里挥斥方遒，这是他们两个小老百姓能够做到对国家最大的支持了。
之后汪树来到厨房，他帮母亲翻翻锅颠颠勺，主要是陪母亲聊些家常小事，哪哪的菜又涨价了，哪哪的人最近结婚了，哪哪的孩子考上了大学，都是些非常琐碎的小事，可汪树聊的津津有味。
晚餐差不多做好了，汪树端着盘子去饭厅，在来到饭厅的时候，他听到有脚步声从楼梯里传来，不禁觉得有些疑惑，家里应该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才对，哪里来的其他人，难道是表弟表妹们又来玩了？
他蹙眉好奇地看向楼梯。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只见一道倩影出现在楼梯转角，汪树看到对方时，立刻怔住了，长大了嘴巴，满脸不可思议。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任由视线中倩影朝他缓缓走来，最后对方抱着他的脖子，嘴巴凑在他的耳边，慵懒的说道：“怎么啦，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汪树看着小琴的脸，心里的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小琴，是小琴！
他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和小琴如此亲密接触了，他甚至快忘了小琴的样子。
他只记得那天傍晚，秋风不停扫落叶，小琴找到他，在学校的羊肠小道里，委婉提出了分手的事。
其实他从来没有怪过小琴，没有人可以以爱情的名义捆绑另一人永远留在身边，如果有，那么爱情就不伟大也不神圣，爱情不该那么自私。
分手是一种选择，不是非要和背叛扯上关系。
可是……
可是小琴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现在还抱着他，抱的如此自然，如此亲密……
是梦？
是不是梦？
“我的脸上有东西吗？”注意到汪树不正常的表情，小琴摸了摸自己的脸。
汪树一怔，连忙说道：“没……没有。
“就……就是你太好看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琴听后噗嗤一笑，道“就你油嘴滑舌，我去帮妈妈忙，你去叫爸爸过来吃饭。”
汪树看着小琴走向厨房，耳畔里还回响着小琴刚才一口一句的“爸爸”和“妈妈”，不知为何，明明事情应该是违和的，但现在看起来却是无比和谐，他走到客厅旁，看着还在看新闻的爸爸，他又走到厨房外，看着里面的妈妈和小琴，整个家其乐融融，和谐到……仿佛是真的。
“等等……”
汪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脑袋也随之疼痛起来，他捂着头坐在地上，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里闪过，那是岛屿里发生事情的画面，一切仿佛在他眼前快进播放了一遍，他想起了穿越世界，他想起那个大洞，他想起那片海洋，他还想起了自己用弹簧刀刺进海球汪树腰间的事。
家人惶恐中朝他跑来，看着父母和小琴担忧的脸，他苦笑一声，心里却是无比甜蜜：“我终于……来海球了。”
这句话刚说出口，脑袋再次传出剧痛，汪树忍受不住，大喊一声后，昏厥了过去。
昏迷中的汪树再次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是这次黑暗没有持续太久，有熟悉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他感觉身处的空间在摇晃，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他看到黑暗化作碎片一点一滴的碎裂，亮光从缝隙间透射出来，刚开始只有一束光，后来是十束光，光束越来越多，照亮的天地。
汪树猛地睁开眼，首先进入视线里的是透进窗户的一抹霞光，在霞光的边缘有一张漂亮的脸，他半眯着眼仔细看向这张脸，想要把对方看清楚。
“起床啦，该吃饭咯。”非常熟悉的声音。
“你……你是？”汪树看向对方，那张脸慢慢变得清晰，他认出来了，“小琴！”
“不是我还能是谁啊，睡一觉就忘了你未婚妻啦。”小琴挤了挤眉毛，摆出调皮的表情。
汪树坐起来，环视着周围，好一会后他才认出来这是他的房间，窗户旁边的桌子是他初中时父母买的，墙上贴的奖状都泛白了，还有门框上的身高表，一切都非常熟悉，一切都是他房间原来的模样。
小琴觉得自己未婚夫有些不对劲，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当作是刚起床没完全醒吧，她走过来轻轻吻汪树的嘴角，小声道：“你先去洗把脸吧，大家都在等你吃饭呢。”
“哦。”汪树也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好，我马上下去。”
等小琴离开房间后，汪树才起来站在房间中央，现在他有些弄不清楚情况了，刚才的经历难道是梦？
他拿起枕头旁边的手机，上网搜索“地球”，弹出来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汪树眼前一亮，在搜索栏上输入“海球”，弹出的第一条信息就是有关海球的百科信息。
所以……
现在他在海球？
他已经成为海球汪树了？
汪树还是无法确定现在的情况，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愈加的烦躁，不经意间，汪树的余光瞥到自己右手手指，或者说他注意到了自己右手无名指的戒指。
是结婚戒指。
他知道……海球汪树已经和小琴订婚了。
他盯着结婚戒看了许久，戒指上的纹路非常清晰，非常漂亮，似真似假，如梦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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