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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果然公司也发来了邮件。是Bram发来的，跟我讨论归还电脑，签署自愿离职合同的邮件。
动作未免也太快了点。我嘟囔道。
我按照王律师的说法，把他写好的那封措辞严谨，指出公司在整个离职过程中的3条违规，并不卑不亢索取相应赔款的邮件，回了过去，同时抄送给了人事部和公司总部的几位老板。不知怎么的，我从未见过王一，但就是没有来由的信任，他没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但我还是照做了。
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通过法律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权利。以前总觉得索要赔款这种事，怎么也不会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按下发送键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有一种畅快感，一种暗自抽出一把刀，刺向Bram的胸口。他现在或许正在得意地笑着吧。他做事漏洞大得人人都看得见，却总是自以为天衣无缝，那种没有来由的自信分一半给我，我大概也会比现在过得好一些。
中午做了一个煎豆腐。豆腐是冰箱里常规的备菜，我和妻子都很爱吃。所以每到想不出来应该吃什么好的时候，我们就会说：要不，来个豆腐？麻婆豆腐，煎豆腐，锅塌豆腐，烤豆腐，豆腐丸子，豆腐汤，什么都可以，吃完不会觉得油腻和过于饱胀。
先把豆腐切成小块状，沥干水，平底锅热油后调成小火，放入豆腐，转中火，一面金黄后，翻到另外一面，再煎至金黄。这个时候，加入适量的耗油，生抽，白糖翻炒。关于适量这个尺度的把握，大概就是中餐最难最高深莫测的地方了吧。刚刚开始做饭的人，常常会被食谱上这个词搞得心力交瘁。但做得多了，也就心里有数，适量的范围很广，只要不是为了把做的菜卖个好价钱或是去参加比赛，放多一点，放少一些，对最后味道的影响不会太大。所谓经验，其中一种，就是明白了其实这件事对于最后的结果没有那么重要。
谈到经验，这也是让我很头痛困扰的地方。我自认并不是一个笨人（当然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也自认做事情的时候还愿意动动脑子，让事情的效率稍微变高一些。但动脑子总结事情规律的动机，还是想尽可能快的完成，在deadline之前。但我总觉得我总结出来的那些规律离人们口中侃侃而谈的行业经验还想去甚远，所以听完同行们的高谈阔论之后，自己更是诚惶诚恐得有些自卑了。我努力想听懂他们的讨论，那么激烈和深刻，每个字都能听懂，连成句子就似是而非，把所有人的观点放在一起，我就后背冒冷汗。【是我太笨了，对吗？】我很懊恼的跟自己说。因为听不懂，想不明白，所以就更习惯性的选择沉默。但我仍然满脸微笑的全程参与，时不时发出象征性的哀叹，附带着摇摇头，苦笑一下。小孩子常常聚在一起为某件事欢呼，而成年人的社交原点，是对世界的世故和悲观，否则，不够深刻，就没有共鸣。没有共鸣，就没有价值。只是我叹的，不是什么职业瓶颈，不是什么行业暗淡未来，我叹自己的愚蠢和虚伪。Bram在这方面的确很厉害，他的口头禅是：【没意思】【这些都是我们以前玩儿剩下的。】【这些客户狗屁不懂，还挑三拣四。】在配合他讳莫如深的表情和有些跑调的普通话，常常成为一场莫名其妙谈话的焦点。老实说，在他成为我的顶头上司之前，我内心还是有点敬佩Bram的。他年纪只比我大两岁，但感觉懂得很多。其实几乎所有人都比我懂得更多。我能说出来的经验，无非是，怎么让不同格式的表格数据迅速对应统一，怎么批量修改数据格式，怎么使用数据联动来快速满足客户变幻莫测的需求。我大概会的就是这些，每天都用这些小把戏来提前完成数据处理的工作。我觉得不值一提，同事们也不想听。他们每次会说：【哎呀，林东，这些事情你去跟助理说嘛。数据基础调试的东西本来就该他们做啊。】我找到那位年纪轻轻，蛮漂亮的助理妹妹，正要跟她讲怎么批量调整数据的小公式，她拿起手机不耐烦的说：【我很忙的，老板让我帮他把上个月的差旅报销做了，还有要把所有客户的名单整理到一个表上。我以后再学你那个啊。】我只好回复：【哦！】她又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你知道怎么把不同表格上的那些客户名字对应起来吗？这上千个客户我可不能一个一个核对哪些是重复的老客户，哪些是新的。我眼睛会瞎的。】【这个简单。可以用一个很简单的公式来做，不需要一个一个对。】【你会啊？太好了，那把客户表格发给你吧，你帮我整理好了发回来可以吗？谢谢啦！】【哦。】
然后同事们遇到类似问题的时候，都愿意来找我。我倒也乐意帮他们，不过就是一两分钟就能搞定的事。谁让只有我会，他们又不愿意学呢。这种小事情，谁愿意花时间学啊。也只有我这样，嘴里说不出什么行业大道理的人，愿意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吧。不过我也因此获得了好处。便是在之后的晋升选拔中，我获得了绝大多数同事的推荐。然而，我很没有出息的放弃了，回了CD。本想着每天可以开车送妻子去上班，不用她那么辛苦。但实际上，家门口的轻轨站已经正式启用，妻子改为坐轻轨上班，不需要开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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