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左右为难
第八章左右为难
87、88年，物价上涨，抢购成风，而我和吴言的固定工资收入加在一起还不足二百元，别说穿衣、购置一般性的家庭用具了，有时连吃饭都成问题。期间，我俩常因经济拮据而产生摩擦，尽管每次无端的争吵都以吴言的沉默服输，俩人忘记烦恼片刻欢愉而结束。但热情过后，我多次都为自己感到悲哀——我们就这样下去吗？曾经尝试了许多办法试图改变现状，而结果都是徒劳。每次的努力与争取，换来的只是我对吴言的失望和怨恨：他玩世不恭，骨子里却充满深深的自卑。正是这种性格，所以他对人际关系不屑一顾甚至一窍不通，疏于与同事、领导进行交流和沟通。在完成自己那份轻松的工作后，业余时间从不主动学习，为进一步深造而考研作准备，而是热衷于和他结识几个的狐朋狗友喝天吃地，工资花光了就东挪西借。我想是我害了他，也害了我自己，不该把宝贵的一切过早交给他，使他产生后顾无忧的感觉。
正当我心事重重、日渐憔悴的时候，一天下班前，单位和我要好的姐妹小丽和小芸神秘兮兮地来到我的办公室，见没有其他人，就放开了语调，非约我晚上去跳舞。
“——跳舞？我哪有那份闲心哟？！”我嘟囔道。
“看你这段时间愁得象花儿蔫一样，我俩想陪你开开心，不领情咋的？再说了，从去年‘十一’文艺汇演到现在，咱们还没聚在一块儿玩过呢。整天钻到书堆里，难道出去放松放松就影响你考研啦？”
经不住她俩的软磨硬泡，再者压在心头的郁闷确实需要寻个地方宣泄、排遣一下，我点头同意了。
五月的傍晚，华灯初上，和暖的微风吹着梧桐的新绿沙沙作响。也许是前天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空气清洗得像是充满着淡淡的柠檬香。走在人行道上，心里还在想：吴言此时在干嘛？该不会又拿加班作借口来搪塞我吧？想到这，心中不免又添了份懊恼——算了吧，为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犯不上，怪煞风景的。
还未到约会地儿，就望见小芸她俩在那向我招手，旁边似乎还有两个人，待走近才认出一个男孩是本单位的，另一个高个子男孩似乎在哪儿见过。
“你好，沈技术员。我是林伟。”高个子男孩向我打招呼。
“你好。”我礼节性地回应道，脑子里仍在搜寻着。
“沈雪姐，林伟上礼拜才从南方回来，这不，就约咱们几位去跳舞，够意思吧。”小芸说道。
——噢，我这才明白，眼前这个长相文静的男孩就是在单位被奉为下海能人的林伟。据说他这两年停薪留职，在南方经营电子产品，生意红火得很。小芸她们经常提起他，很是崇拜。我虽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只是无法将精明油滑的商人形象跟眼前这位文质彬彬、有点儿书生气的男孩联系起来——这就是同事们交口羡许的万元户林伟？
光怪陆离的彩灯下，随着悠扬的乐曲，我被林伟轻巧娴熟的舞技带领着，渐渐忘却了积压在心中的不快和烦恼，舞步也与他和谐起来。林伟仿佛刻意似的，只和我一人跳，徜徉在舞池中，他语调轻缓，向我讲述着前几年单位的一些奇闻轶事，有时竟逗得我失声哑笑。不过，多些时候我都是低垂着眼睑，倾听着他带磁性的男中音，不敢抬头正视他热辣辣的目光。尽管此时此刻的思绪象闪烁的霓虹灯一样漂浮不定，说不出来的一丝丝失落和遗憾，但优美的舞曲交替的间隔，似是有一种力量将我从恍惚中拖回到现实中来：我是吴言的女朋友。而他，已是另外一个女人的丈夫。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洗漱一番，躺在单人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原以为是久违的乐曲和交谊舞唤起我在大学时文艺细胞的苏醒，继而想想不是，因为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林伟帅气的身影。他优雅的舞姿和善解人意的音容，还有那透着成熟男性魅力的一举一动，远不是吴言所能相比的。唉，吴言什么时候才能像林伟这样哟？
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乎没有闲暇去顾及吴言，因为一到下午班时间，林伟都会准时来到办公室，邀请我去消遣。也许是他用特有的方式唤起我想偶尔放纵的情绪，或是他的魅力足以让同事们望而生畏，神使鬼差地，我从当初的拘束不安、惧怕周围的眼神到顺其自然的默许，每次都没有由衷地拒绝过，偶尔的拒绝也只是在同事的面前做做样子。只是当时，我没有注意到周围那异样的目光和借故离开的举动。我只是在想，和林伟相处短短的时间里，为什么我有一种想倾诉、想被理解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依靠在避风港湾休憩的潜意识？
在华丽的舞厅，在优雅的酒店，我们忘记了周围的环境，像一对久已熟识的朋友倾心地交谈。有次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去南方打点生意，你说过最多在X市呆几天就走的。林伟挥挥手说道，我让弟兄们招呼着就行了，没必要我在那守着。再说，我还有些事情没办……。
从每次的交谈中，我了解了他做学徒做工人的过去，了解了他这几年在市场上打拼的艰辛，了解到他失败的烦恼和最终获得成功的喜悦。我们谈彼此人生的理想与希望，我们谈对爱情的诠解与冀求，自然而然地，也谈到了他的家庭。他说他的婚姻不象是他所期望的，两人的结合纯属双方老人门当户对旧观念促成的，其实形同虚设，他和他妻子只是在双方家人面前做样子……。
尽管我阅历不多，但是很清楚一个已婚男人谈他不幸家庭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但是，在那些个时候，在他泪流满面的场面，每次的告诫显得多么无济于事。……我内心惶恐无助、矛盾交织，也夹杂着隐隐的欣喜……。
为了使自己的内心背叛找回些慰籍，我曾几次找到吴言，希望能从他那得到些谅解，哪怕他责备我都成，确实的，这段时间没能顾及到他。可是，大失所望，吴言的表现让我始料不及。他似乎知道了什么，表情怪兮兮的，说不上是关切还是揶揄，那种温柔与体贴让人心里襂得慌。不知道他为什么每次都一如反常、直奔主题，我虽抗拒但始终拗不过强壮的他，只有无助地瘫在床上任他为所欲为。透过朦胧的泪帘，看到他象变了一个人，往日热情的眼眸中充满了冷漠，善解人意的笑容化为僵硬的肃然，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温柔，他的动作再也不顾及我的感受，代之的是毫不掩饰地释放着他的yu望，那种挟带着报复意味的肉体撞击声音，让我畏惧和恐慌……
往日每次的欢爱，不管是他的狂热粗莽还是我忘情的失态，带给我的总是回味悠长的缱绻和愉悦。而现在，让我引以为傲的娇柔胴体变得麻木起来，再也找不到那种飘飘然似在云雾里飞逸的感觉。我曾努力尝试找回那份激情，开始还能有些感觉，可是接下来却无法把握自己，纷乱的心绪支配着我象坠向深渊一样，冥冥之中我伸出无力的双臂想寻找依靠和寄托，可是不能，无人能在此时此刻援出拯救之手！
是不是我和吴言的缘分已经到了尽头？要不然我俩之间怎么会有一堵无形的深墙厚壁?我俩虽耳鬓丝磨、近在咫尺，但两颗心却天各一方。有时想想，自己其实一直在自觉不自觉地充当着他贫乏、浑噩生活的调剂，只是他随意把玩的一个玩偶，一个玩腻了就会弃之不屑的玩偶。守着这份感情的废墟，我绝望了，凝视着他再也熟悉不过却又陌生得不敢相认的面孔，禁不住我潸然泪下——在这场爱情游戏中，我收获的只是泪水和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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