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毒虎
崔稹入了柳府,便有下人接引,领着他一路往里头去,在一方小院儿外头停下,说道:“大人,您进去罢,林大人和我家老爷还有徐姨娘都在里边儿。”
崔稹点头应了,将这小院儿打量了一番,装饰的不是很好,应该是仆从们平时居住的院子。
院子里头一间厢房的门大开着,崔稹便走了过去,方才那下人已经对他说了,死的是柳大爷生前的丫鬟小萍,吊死在了存放木材的东厢房里。
房中小萍的尸身已经被放了下来,平躺在地上,林仵作正察看着小萍脖子上的勒痕,柳老爷见得崔稹来了,忙道:“大人到了。”
崔稹颔首问道:“几时发现的?”
柳老爷说道:“今儿个早晨,要来点木材的下人发现的,推开门瞧见小萍吊在这里,忙去禀报了,我就赶紧派人去请来了林先生。”
崔稹听来便道:“那平时这个院子里就只存放木材,无人居住?”
柳老爷答道:“有的,有些下人住在对面儿西厢里头,只主屋没人住。”
崔稹便道:“那请柳老爷把那些下人都叫来罢,我一一询问。”
柳老爷应下,便去请人,徐姨娘问道:“大人,这丫鬟跟大爷被害一事,是不是也有什么关系呀?”
崔稹闻言看了看徐姨娘,应道:“看这样子自然是脱不了关系了,不过还得问了那些下人再说,”说着顿了顿,问道:“柳夫人如何了?”
徐姨娘听来微微敛眉,答道:“太太还是那个样子,妾身虽有心,却也不敢上前伺候,太太不愿意瞧见妾身。”
崔稹听了说道:“改明儿去药铺子抓点安神香罢。”
徐姨娘应道:“妾身替太太谢大人关心。”
柳老爷领着那些下人来了,拢共六个人,皆是小厮,为首年长一些是柳管家的儿子,也算是这几人的头头儿,就是他早上点查木材发现了小萍吊在这里。
柳老爷便道:“柳平,你把你怎么发现的都说给大人听。”
柳平应下便道:“今儿早晨奴才原是起的有些晚了,等清醒时候天儿都大亮了,奴才便是慌慌张张起来,匆匆洗了把脸,”说着又指了指身后的小厮道:“又把他们给叫起来,奴才就想着先去点木材,给谁知一推门,就瞧见一双脚荡在脸前儿,可把奴才给唬了一跳。”
崔稹听罢问道:“那你们昨儿夜歇在西厢里头,可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闻言柳平并身后几个小厮都把头摇了摇,说道:“奴才们并未听见什么动静。”
崔稹听来略略思索,又问向身后在察看小萍尸身的林仵作:“先生可有什么发现?”
林仵作闻言抬眸看了崔稹一眼,颇有些深意,不过却道:“属下还没看出什么来,得带回衙门去细细看了才晓得,”说着微顿又道:“不过看起来应该没什么意外,就是窒息而亡的。”
崔稹听了便道:“行,那你就先把人带回衙门去,这里我来察看,若是有什么发现,叫人递信儿给我。”
林仵作应下,便是招了跟着崔稹的衙役进来,把小萍的尸身给抬走了。
柳老爷和徐姨娘跟在崔稹的身后,等着崔稹的指示,崔稹便道:“劳烦把田先生请来,我有话要问他。”
柳家又死一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唐勉坐在珍元酒楼里正品尝厨子研制的新菜式,听了这消息,顿时沉了眸。
厨子看了心头一惊,问道:“怎么了二爷,是不是新菜不合口?”
唐勉摆了摆手道:“跟你这菜无关,菜不错,你下去罢。”
厨子听来应下,忙端上盘子退下了,唐勉便对一旁的小厮道:“这个柳家是怎么搞的,又出事儿,是要把三郎忙死不成,我还等着柳家的事早点儿结案,三郎好早些一心查画舫命案。”
小厮听来应道:“二爷息怒。”
唐勉闻言皱眉叹了一声道:“倒没怒,我只怕三郎一心难分二用。”
小厮听了应道:“二爷不是说大人玲珑心思嘛。”
唐勉听罢微微顿了顿,垂眸沉思片刻,说道:“真是时运不济,好容易等得他来了,又出这些岔子绊住他。”
小厮听来脸色一变:“二爷的意思是……柳家这事儿是故意出的?就是为了让大人不能专心查画舫命案的事儿?”
唐勉摇头道:“这倒不会,柳家和他们都没得交集,估计是赶巧了,”说着挑眉道:“再说我也不信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
小厮听来拧眉不语。
唐勉又道:“你知道他们为何那么急着要对齐四和李少东家动手吗?”
小厮摇了摇头:“不知。”
唐勉答道:“因为齐四和李少东家太贪,两人野心勃勃又不好控制,同时三郎是将要上任的新知县,背靠权贵崔氏一族,他们害怕,所以才赶在三郎到任之前,急急忙忙的杀了他们。”
小厮听了问道:“那既然如此,害怕这个害怕那个,大爷和他们为何还要做这勾当?”
唐勉轻蔑一笑,道:“金山在前,魂智飞天,说来到底是我比不了唐谨,有那等过人胆魄。”
小厮听来不忿道:“大爷若再执迷不悟,咱家早晚毁在他手里,全因他那过人的胆魄!”
这等编排主子的话说的着实失度,不过唐勉听了却是淡然,唇畔更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对小厮此话是何等态度已是昭然若揭。
唐谨有过人胆魄这句话,是唐勉和唐谨的爹唐老爷生前所说,不过唐老爷也曾因此提醒唐谨,不可刚愎过直,否则便是诸事易折。
照如今眼下唐勉看来,父亲之言,已然将成箴言。
崔稹这边儿,问了田先生,昨日自己问过他府上可有耗子这事儿,他回来后可有同人提及过。
田先生答了,说是跟柳管家说了的,旁人也就没说。
如此崔稹又把柳管家提来询问,柳管家说,那会儿柳老爷不舒服,他跟田先生说完话了之后,就守在柳老爷的院子里,也跟他儿子提起一嘴,当时院儿里人不少,好多小厮丫鬟都在。
崔稹听罢,让柳管家好好儿回想,那时都有那些人在院子里,要一个不漏。
便是将吩咐罢了,林仵作从衙门叫人来传话儿。
那衙役很谨慎,低首在崔稹耳畔轻轻说道:“林大人查出了小萍姑娘生前曾中了迷魂香。”
崔稹听罢,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随即对众人说道:“衙门里头,那胡奴清醒了过来,说他没有药死柳大少爷,还说留了一个檀香的小木盒儿藏在府中,那里头就有指证凶犯的证据,烦请柳老爷通融,叫弟兄们翻一翻。”
柳老爷听罢大惊道:“不是那胡奴?!会是何人,难不成是小萍?”
崔稹应道:“那胡奴既然说了有小木盒儿,就等找着了小木盒儿之后再说罢,”说着跟着那些衙役一道去各屋翻查。
其实自然是没得什么小木盒儿的,崔稹就是要去找迷魂香,凶犯用了迷魂香迷倒了小萍,之后将人吊死做成自缢的假象,心中必然虚紧。
还有,这么着急的又推了替死鬼出来,分明就是害怕那胡奴松口,只是那凶犯也不知是同胡奴定了什么约定,叫那胡奴如何都不肯说出真相来,崔稹这也是没得办法,难不成还让他对胡奴用刑不成。
崔稹同着衙役们一边搜查着,一边也观察着各人的反应。
好在柳家的宅子不大,衙役们办事又仔细,很快就在徐姨娘卧榻前的花盆儿底下,找见了那纸包着的一小叠粉末。
崔稹把纸包拿在手中看了看,即是了然,这是迷魂香粉,化水或拌进饭中服用,便有使人神智不清之效,随即说道:“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徐姨娘见状不明所以,问道:“大人,不是要找小木盒吗?”
崔稹笑了笑道:“我胡乱编的罢了。”
徐姨娘听了还是没太明白,不过这东西出在自己房间里,不由得失色惊道:“大人,妾身不知此为何物,更不知这东西怎会在此,请大人相信妾身!”
一旁的柳老爷见状脸色难看之极,说道:“宛娘!此事竟与你有关?!试问我柳肖何时曾亏待于你,要你这般对待,”说着伸手上去,便把柳姨娘一掌捆在了地上。
徐姨娘被打的唇角流血,掩面泣道:“老爷,大人,妾身真的没有害人,请大人明察,妾身是冤枉的。”
柳老爷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徐姨娘,怒道:“证据在此,如何说你是冤枉的!”
崔稹把花粉收了起来,抬眸看向柳老爷,说道:“好了好了柳老爷,鄙人虚活二十一年,还没见过您这样儿的大胆呢,您是把鄙人当傻子了吗,这般戏耍,”说着挥手给衙役们示意道:“把柳老爷押回衙门去,本大人要好好儿审问。”
众人听罢,皆是愣住,连带着那衙役们也愣着,不解问道:“大人?”
崔稹便道:“叫你们押人便去押,还问什么问,大人我自有定论。”
衙役们听了应下,便是拿出铁链子要去捆柳老爷,柳老爷极力挣扎道:“大人!大人,你此举是何意思,还请大人给个明话儿,草民有冤啊大人,你不能胡乱抓人呀!”
崔稹冷眼看了看柳老爷道:“本官有没有胡乱抓人,很快便会见得分晓,”说着又道:“好,你要个准话儿,我就说给你听,只怪你自己要把这迷魂香放在徐姨娘这里,本来本官也还想不到这么快就能事情明了,是柳老爷你自己做事太过急切,你也不想想,除了您可以进徐姨娘卧房的男人还会有谁,或许您觉得,小萍那样一个丰腴的丫鬟被吊在梁上,本官会认为是哪个女子为之?”
一席话罢,柳老爷听得是呆若木鸡,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失魂一般看着崔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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