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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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昭雪

  世人常言,虎毒不食子,可有时候那人狠起心来,比畜牲还不如。

    柳肖出身微贫,家中父母皆是穷困农户,他读书不多,跟着同村儿的老秀才略识得几个大字儿,听人说万般下品,唯有念书才是能改变命运。

    柳肖就想跟着那个老秀才学念书,家中没得多少口粮,他还每天偷偷拿一个鸡蛋送给那老秀才。

    老秀才收了鸡蛋,便教他读书写字,可惜好景不长,那老秀才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很快就不行了。

    临终之前,老秀才告诉他,他送的鸡蛋都没吃,叫他拿回去,还告诉他,让他不要再费神去读书了,去学门手艺做生意,比读书靠得住。

    柳肖就问老秀才,该学个什么手艺好。

    老秀才想了想答道,去卖棺材罢,人都会死,不愁没生意,话没说要,老秀才就咽了气去了。

    柳肖哭了一通,挖了个大坑给老秀才埋了,便是背上行囊,离乡去闯荡。

    柳肖所在的定远村,离得最近的繁华地儿就是画锦城,柳肖便奔画锦城来了,先在棺材铺子里头做了三年的学徒,后来又帮着打理棺材铺子四年。

    等到柳肖做学徒的棺材铺子老板去了,家产留给了儿子,儿子不懂积财,柳肖才离了这儿,自立门户起来。

    柳肖的亲事是柳肖老娘给他在村儿里订的亲事,因为柳肖做了生意发了财的事儿村儿里人都晓得了,村里又穷,是以想要嫁给柳肖的姑娘还不少。

    柳肖老娘相中了一个姓徐的姑娘,这个徐姑娘比柳肖小八岁,品貌端正,柳肖也满意,两人便顺顺当当的成亲了。

    柳夫人一开始也是温柔质朴的人,不过人都说她有福气,柳肖把里里外外都打点妥当,一点儿不用她操心的,柳肖老娘也对她十分宠爱。

    时间久了,柳夫人也生出些傲然之心来,喜欢有事没事回趟娘家,显摆显摆威风。

    这便听说了守寡的表姐,柳夫人这位表姐呀,是个十里八乡闻名的美人,从前柳夫人在她跟前总是觉得自己卑微,如今他人落魄,自个儿穿金戴银,便觉得是更加飘然了。

    柳夫人便把表姐带到了柳府,说再给她配门儿亲事。

    没过多久,柳夫人怀孕了,柳府上下恨不得敲锣打鼓。

    可柳夫人心里还惦记着表姐的婚事,柳夫人便把此事托付给柳肖老娘,让她帮着给相看。

    柳肖老娘应了,很快就给柳夫人表姐瞅了一门亲事,那户人家是在城郊有庄有田的佃主,只是天生一条腿不好使,走个路难看些,便一直没娶亲。

    柳肖老娘跟郑夫人商量,觉得不错,人家不嫌表姐是寡妇,年纪与表姐也差不多,柳肖老娘还请人去打听了,看看那人有无什么陋习,打听回来说品行安良,是踏实过日子的人。

    柳夫人便找到表姐,把这门儿亲事跟她说了,表姐却道,先不着急,等伺候着柳夫人生产了再说。

    柳夫人听了满心欢喜,觉得表姐这样体贴自己,便是对表姐格外亲厚起来。

    可是愈发的柳夫人就觉得不对了,表姐时常与柳肖同进同出,柳夫人心中自是百般猜测,却又奈何自己已然身子笨重,便去同柳肖老娘说了,请她帮看着些。

    柳肖老娘听来一惊,她虽贫苦出身却是个极要脸的人,儿媳孕中儿子勾搭上了儿媳的寡妇表姐,这还了得,便是处处留了心。

    终于一日晌午,叫柳肖老娘逮了个现形,柳肖和表姐正在宅子里偏角儿的小院厢房里头你侬我侬,柳肖老娘破门而入,举着拐杖狠狠的落在了俩人的身上。

    柳肖和表姐狼狈不堪,柳夫人听了这消息,气的一头栽了过去,腹中孩子也早产了出来。

    可左右郑肖和表姐已成燕好,柳肖老娘怕再丢人,便劝了柳夫人叫柳肖纳了表姐算了,柳夫人无可奈何,抱着柳肖老娘哭了一场后应下了。

    往后之事,柳肖老娘去世临前嘱咐柳肖不要亏待柳夫人,柳肖便是更觉得愧疚柳夫人,自是百般宽容,连带着对大儿子的管教,也松懈下来。

    等大儿子成年一些,愈发的跋扈,不过好在念书还成,是个聪明脑瓜子,是以柳肖对于大儿子平常的所作所为便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至今年春上,大儿子弄了个胡奴回来,彻日在房中弄得吱哇乱叫,柳肖这才忍无可忍要教训。

    这便又惹得柳夫人同柳肖生了气,恰值此时,定远村柳夫人的娘家表哥又来拜访。

    柳夫人表哥年年儿都要来的,说是来拜访,不过是来借钱罢了,柳夫人表哥是个懒人,凭着长了一副俊俏脸儿,又会巴结人,便是总能从柳夫人这里讨到银钱使。

    柳夫人表哥这回自然是又来借钱,柳肖懒得接待,也管不了,便由得柳夫人给了钱。

    等柳夫人表哥借了钱回了定远村,好一通显摆自己,又是说跟柳夫人亲近,又是说柳夫人当家做主之类的。

    这话说的多了传的多了,就变了味道了。

    等传到了柳肖的耳中,就成了柳夫人表哥是柳夫人的心肝儿,见不得他受苦的。

    柳肖震怒,不过还是压了下来,去询问了已是姨娘的表姐,徐姨娘只道村儿里人胡说八道,叫柳肖莫要多想。

    可这事儿还是在柳肖的心里生了根,时不时就要冒出来顶柳肖两下儿。

    后来有天晚上,柳肖忙的晚了,从书房回卧房,路经大儿子房前,听见大儿子又再折腾那胡奴。

    终于是怒不可遏,进了房中罢大儿子痛打了一通,柳夫人匆匆赶来,护着儿子骂柳肖,你还是不是他亲爹!

    这一骂把柳肖给骂魔怔了,心中觉得那大儿恐怕真不是自己的亲儿,当年也是柳夫人回了一趟娘家以后,就有了身孕的,可巧今年宅中的杏树一直往墙外探去,柳肖便觉得那是老天爷在暗示自己。

    次日柳肖就请了风水师父来给看那杏树,那风水师父就是个满嘴油滑的骗子,说出来的话,就是听者怎么想,那就是怎么个意思。

    柳肖送走了风水师父,徐姨娘觉得柳肖有些奇怪,就问他是不是最近生意上有什么难事?

    柳肖没说,心中已然开始筹谋,要如何去了那个孽种。

    柳肖并非是个杀了人还敢自己去认了的人,他杀了人之后,还要管理生意和家中小儿,所以他得先想好替死鬼。

    想来想去,这替死鬼落到了胡奴的身上。那胡奴彻日被柳大爷施虐,怀恨在心把柳大爷毒死,此事自是合情合理。

    而后柳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打听到一块儿跟胡奴卖来的还有个弟弟,被城中飞月堂老板买了去,如此柳肖就告诉胡奴,若是他肯帮自己这个忙,就把胡奴弟弟重金买过来,然后送回西域去。

    胡奴已经受够了柳大爷的折磨,听了柳肖所言,一口就答应了,不全是为了弟弟,也是想给自己寻个解脱。

    胡奴从柳肖那里拿了砒霜,趁着他给柳大爷守夜,把那砒霜倒进了茶里。

    夜里胡奴听见柳大爷起来喝茶,喝完茶就倒地呜咽起来,不过胡奴就躺在外间儿的榻上,似是没听见一般,就看着漏进窗缝儿的月光发愣。

    等着天还没亮,胡奴按着和柳肖商量的,躲到了柴房去,后来被柳管家找到,一众下人抓着他打了一通,胡奴挨着打,心想就这样死了也干净了。

    后来诸事,已是明了。

    崔稹带着的衙役还没把柳肖押至衙门,柳肖就先疯了起来,啼笑癫狂,大肆宣扬自己杀了那孽种有多痛快,看着柳夫人生不如死多么舒畅,又讲出这一方家宅中的流年种种,终于是叫这命案后头的原委见了天日。

    衙役们把柳肖押回了衙门,崔稹也懒得再审他,只定了日子拉他和那胡奴去菜市口枭首示众。

    只是还没等到那一日,只过了半天,柳肖就在狱中一头撞死了。

    牢头儿便要找张破席给柳肖尸身卷了扔乱葬岗去,可林先生念着两家旧谊,买了一副棺材,给人抬走埋了。

    温辛见了,便去告诉了崔稹。

    温辛有些不忿:“哼,柳肖这样的人,林大人还管他作甚。”

    崔稹这会儿刚写罢了结案总结,正坐在堂中喝茶,听了应道:“又干你何事了,天天儿管东管西的,林先生这是仁至义尽,毕竟两家为邻那么多年呢。”

    温辛听了撇了撇嘴,他还是觉得柳肖虎狼畜牲都不如,林仵作不该管他,不过却按下,只道:“爷,那您说柳肖怎的能这般狠心,杀了儿子不说又杀了小萍来陷害徐姨娘,他是不是早就疯了啊?”

    崔稹应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柳肖的心智可能早就入魔了,内室不贤儿子靡乱,再加上流言蜚语,可真能要人命了。”

    温辛听来打了个激灵,说道:“可真叫人害怕。”

    崔稹见状轻笑:“你就这点儿胆子,”说着问道:“鱼四儿可回来了?”

    温辛答道:“还没回来呢,爷先去歇歇罢,这忙了一个晌午,您连午饭都只吃了两口,这会儿可饿不饿?”

    崔稹摇了摇头道:“没事儿,我倒不饿,我只是想着那画舫命案的事儿,还没个着落。”

    温辛听了,便道:“那奴才给爷按按头罢,爷闭眼歇歇神儿。”

    崔稹应了,温辛就站到了崔稹的身后,手指轻轻搭了崔稹额角,缓缓按揉,便在此时,顺儿从东院儿过来,手中拿着个油纸包,像是一包点心。

    温辛见了问道:“顺姐儿你拿的什么?”

    顺儿答道:“是刚才珍元酒楼送来的,唐二东家说大人破案辛苦,特地送了新点心来,叫大人尝个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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