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诡波
崔稹听罢睁了眼,伸手接过了那包点心,在手中掂了掂,笑道:“方说要歇歇神儿,这催人东西可就送来了。”
顺儿听了不明所以。
温辛说道:“爷,奴才去拿个碟儿把这点心给装了罢。”
崔稹听来颇赞许的看了温辛一眼,道:“去罢。”
温辛应道:“哎,奴才这就去办,”接了崔稹手中的点心,上东院儿去了。
顺儿一旁看着,她什么都不明白,只觉得大人这般讲究,明明纸包都包好了的,还得拿碟儿去盛,这大族出身的真个儿是规矩多。
崔稹打发顺儿回去帮李婆婆做活去了,温辛去检查那点心有无碎金还没过来,倒是林仵作回来了。
崔稹见了道:“安置好了?”
林仵作点了点头,叹道:“唉,属下跟他相识这么些年,竟也没觉出他是如此糊涂执迷之人。”
崔稹宽慰道:“罢了罢了,人都去了,还说他作甚,”说着又道:“这两日你也辛苦了,今儿就早些放衙,你回去也歇歇,顺便安抚一下柳家人罢。”
林仵作听来应道:“多谢大人体恤。”
崔稹便道:“去罢。”
林仵作起身告了退,崔稹便也回了东院儿去,温辛才查了点心要去回禀崔稹,见得崔稹回来,正好迎了。
崔稹入了房中,解下官服,换上常服问道:“如何?”
温辛答道:“有呢。”
崔稹听来颔首:“我晓得了,随我出来。”
温辛跟着崔稹出了卧房,见崔稹对院儿里干活的李婆婆道:“婆婆,我今个儿晚上不回来吃饭,您就甭替我费心了。”
李婆婆应道:“哎,晓得了。”
温辛问道:“爷,那咱们上哪儿去?”
崔稹道:“咱们到城中转转去。”
前天到时,崔稹和温辛是转过些街巷的,不过又赶着画舫命案和柳家的事着急,没来得及在城中好好儿逛。
今日柳家之事了结了,画舫命案如今发觉是急不得之事,便借此半日,在城中逛逛。
且说崔稹领着温辛从衙门这街出来,便到了这正阳街,这条正阳街乃是横过全城,正卡在画锦城的中线儿上,跟那穿城而过的沃江正好交个十字儿。
沃江把画锦城分作东西两城,两城又作四坊二市,以珍元酒楼为中心的沿江一片,做衣食住行营生的是东市,西市里头净是卖奇异东西的,又或是西域来的胡人,许多都住在那里。
崔稹和温辛站在这正阳街的十字路口儿处,停步观望。
温辛问道:“爷,咱们往哪边儿逛啊?”
崔稹听了,折扇在手中敲了敲,说道:“庆辉茶坊所事何业,一目了然,只是温辛儿你猜,那翠祥阁是做什么营生?”
温辛听来想了想道:“奴才觉得是做皮肉生意的,又是翠又是香的,定不是什么正经所在。”
崔稹听罢失笑:“不是香是祥,祥瑞的祥,糊涂东西见天脑瓜儿里头都装了些何物,重新猜过。”
温辛也好笑,应道:“原是祥瑞的祥啊,奴才还说呢,个青楼红院儿的怎会弄个什么少东家,还往别个画舫上喝花酒,真是奇了,”说着顿住,又思索一番道:“该是卖玉石珠宝的罢?”
崔稹闻言颔首:“唔,这猜的倒差不离儿,听林先生说是卖首饰之类的,咱们这就去看看,正好爷缺个玉佩,若有合眼的就买一个。”
温辛应道:“是。”
两人这便往翠祥阁去了,翠祥阁在东市,离正阳街隔着好几天街,不是个就近的地儿,只是崔稹有心要慢慢转悠,是以两人又不急不慢,等到了东市,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东市这儿格外热闹,车水马龙,翠祥阁在云松街十二号,正是个靠街心儿的好位置,那匾额也是挂的高高的,气派严丽华贵。
崔稹和温辛进了翠祥阁,只见里头是宝气璨璨,翡翠火齐,玛瑙金银,一应俱全。
翠祥阁迎门儿小厮见崔稹和温辛进来,不动声色的略把崔稹打量了两眼,便是问道:“这位客官,请问您想看看何物?”
崔稹应道:“玉佩。”
小厮听了笑道:“那您真是来对了地方,请您跟小人往二楼去,那里有各式各样的玉佩,您到了慢慢选看。”
崔稹应下,与温辛跟着那小厮上了二楼去。
话说这做迎门小厮的,就要得眼色机灵,崔稹刚到画锦城,还没露过几次面儿,小厮把画锦城中各家年纪相仿的公子都想了一通,皆是对不上号儿,可又见他衣着不凡,便打听起来:“这位客官,小人见您有些面生,不是本地人罢?”
崔稹听来笑应:“是啊,刚到画锦城。”
小厮听了点了点头,笑道:“这便对了,小人今儿还是头一回见您呢。”
崔稹笑了笑道:“以后还会常见的。”
小厮闻言只当崔稹要时常来他家买东西,便是笑道:“那可多谢客官照顾生意了。”
崔稹听来笑而不语。
行至二楼,小厮引着崔稹去瞧玉佩。二楼有许多间房间,房间上头挂着牌儿,牌儿上标着环佩珠钗之类,分的清楚。
小厮请崔稹进了挂着环佩牌子的房间,里头木架木案上搁着各式各样的玉佩,又设有透镜,可供客人察看玉质水色。
小厮的手中不知何时垫上了手帕,从架上取下了一块儿碧莹莹的祥云纹玉佩,递到了崔稹手上,道:“客官瞧瞧,您觉得这块儿如何?”
崔稹看了看说道:“这等碧绿的我还不太心许,我喜欢白玉,可有?”
小厮应道:“有的,有上好的羊脂玉,”说着把那块儿翡翠佩搁好了,取了一块儿羊脂玉佩来,问道:“客官,您请上眼。”
崔稹听了,略略打量,觉得不错,便道:“这块儿倒是合我心意,不知是何价?”
小厮听来说道:“这块羊脂玉籽玉,已是难得,您再瞧这上头的雕饰功夫,这也是极精细用心的,是上好的珍品。”
崔稹听罢笑道:“既是珍品,必然不菲,你只管说价便是了。”
小厮答道:“百两金。”
崔稹听了道:“倒还合理,温辛儿付账罢。”
温辛便是掏了银票出来,递与小厮,小厮见崔稹如此爽快,忙道:“小人为您系上,”待将玉佩系在了崔稹腰带上,方接了银票,又道:“客官可还有入眼心仪的,请随意观看。”
崔稹笑了笑道:“这会儿一时想不起还要买什么,等我下次想起来了再说罢。”
小厮笑应:“是是,若客官愿意,就请告知小人贵府所在,等下次有了新鲜花样儿的东西,小人给您送图案去?”
崔稹应道:“这倒不必了,我自会来的。”
小厮听了应道:“是。”
崔稹便是抬步出了这房中,往楼下走去,又闲闲问小厮道:“如今你们家里,是谁在做主呀?”
小厮闻言一愣道:“客官问这作甚?”
崔稹道:“随口一问罢了,听说你家少东家出了事,有些好奇,是在下失礼了。”
小厮听来应道:“哦,无妨,是我家夫人和管家,如今在掌事,少东家他出了事,家中上下都乱了套,夫人才几日就消瘦的不成样子。”
崔稹叹道:“真是可怜了,”说着又道:“只是如今衙门尚未查清是个人害了你家少东家,等到水落石出,定叫你家少东家瞑目。”
小厮闻言却道:“唉,不瞒您说,夫人早些时候想把少东家的遗身从衙门接回来,可是那仵作先生不让。”
崔稹听来不解,问道:“那自然是得不同意了,没有查明事情原委,如何就归还遗身?”
小厮答道:“我们夫人觉得就是画舫上的人侍候失职,叫少东家掉下沃江去了。”
崔稹闻言眉头皱起,又道:“那庆辉茶坊四爷亦坠江溺亡,若不是有人陷害,如何解释?”
小厮应道:“那不就更可见画舫上头的失职了,爷们儿喝了酒,或是醉倒或是行止出乱,他们画舫上头的人就该看好,”说来生出些气愤来,接着道:“我看就是画舫上头的人想推卸责任,告诉官爷们说是有人谋害,官爷们自然得仔细查,可又查不着什么,这不是白费功夫。”
崔稹听罢,觉得匪夷所思,把小厮看了看,垂眸轻声道:“你们竟然是这么想的……”
小厮没听清,问道:“客官,您说什么?”
崔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便在此时,忽有人道:“大人,您竟在此处,真是好巧。”
崔稹闻言,抬眸看去,只见那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唐勉带着几个随从站在楼梯下头,正仰面含笑望着崔稹。
崔稹见状,微挑眉梢颔首笑应:“唐二东家也来买东西?”
唐勉抬步上了楼梯,行至崔稹身侧,笑道:“是啊,小人想买个镇纸来的,不想竟遇见了大人,大人一会儿上我那儿去吃饭罢,楼中又研制了新菜式,大人一定得去尝。”
崔稹听来心中了然,这唐勉分明就是来拉他去珍元酒楼的,便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勉闻言笑了起来,转头吩咐身后小厮道:“快回去准备,”说着又对崔稹笑道:“大人不若再逛逛,这会儿用饭还早,就帮小人掌个眼,也算打发时间了。”
崔稹应道:“好。”
旁边儿小厮瞧着唐勉对崔稹如此殷献客气,不由得有些愣了,心道他自个儿对着唐二东家的恭维话儿还没说出,这位竟是哪路神仙,他陪了这半天竟没看出来,便是忙道:“还望大人莫要怪罪,小的眼拙,不知大人是?”
唐勉笑道:“你认不得也原是合理的,这是新任的知县大人,才来不过两日。”
小厮惊道:“竟是知县大人,”说着忙是俯身行礼:“小的眼瞎,见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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