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设瓮
崔稹还从没来过唐府,今儿是头一遭了,林仵作带着崔稹穿过了集市进了燕回坊,对崔稹说道:“大人,咱们城中的富贾们,都住在这燕回坊中。”
崔稹抬眸打量,确见檐牙耸立,朱门高墙相互连接,处处都透着一股不菲的气儿,连着脚下青石板路,铺的都比正阳街的还齐整。
待又往坊里走了走,林仵作便道:“到了。”
崔稹一瞧,果然赫大的唐府俩字儿映在眼前,森然庄严。
林仵作上前去叩门,里头走出来个仆人,颇为倨傲的问道:“何人何事啊?”
林仵作便道:“在下府衙仵作林善,今日和知县大人特来拜会,不知唐大东家回来没有。”
那仆人一听,面上傲然散去,忙弓腰行礼道:“小的瞎了狗眼,不知是大人造访,快请进,这就叫人去通传,”说罢,将门给推开,伸手做了请势。
崔稹和林仵作这便进了唐府中,仆人领着他们在堂中坐了,又殷勤的给上了茶,叫他俩稍等。
唐府中是可以想象的富丽堂皇,崔稹坐在这正堂中,看着这满屋子的青龙木家具,倒也没有太多的意外。
未坐半刻,唐勉先到了,却是有些虚弱的样子,见了崔稹道:“大人来的好早,可吃过早饭了?”
崔稹看着唐勉微微蹙了蹙眉,颔首应道:“早吃过了,你这又是怎么了?”
唐勉对林仵作见个礼,落座儿应道:“唉,还不是昨儿个夜里一场暴雨,我没防备,就没关窗户睡了,这就吹了寒风儿了。”
崔稹听罢皱眉道:“身边儿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下那么大雨,竟不晓得去给你掩窗。”
唐勉听来弯眸笑了笑:“多谢大人关心,小人这点儿风寒还受得住。”
话未说罢,唐谨到了。
唐谨着一身儿鸦色衣裳,松松散散的,颇有些汉晋遗风,唐勉那样的好皮囊,唐谨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且唐谨还多出些文气来,像个玉面书生,只是眼神太过冷骘,看来叫人不适。
唐谨至崔稹身前行礼:“小人唐谨,见过知县大人。”
崔稹见了说道:“不必多礼,唐大东家请坐。”
唐谨落了座儿,便道:“我回来后也听家弟说了,大人想问有关齐四和李少东家的事儿,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崔稹听来笑道:“这自然是好了,”说着便问道:“我想问问,他两人生前可有什么仇家没有?”
唐谨答道:“李少东家的仇家倒没听说,只知道齐四跟做行运的船老大徐顺不太合得来,齐四曾说徐顺偷偷扣减他的茶叶。”
崔稹闻言点了点头,转头对一旁的林仵作道:“这得记下,一会儿回去派人去问问那个叫徐顺的。”
林仵作应是。
崔稹便又问道:“那他两人可有无什么共同的爱好?”
唐谨听了,蹙眉作思索状,略过片刻答道:“这个倒没听说过,就是爱喝个酒听个曲儿,不知算不算?”
崔稹听来应道:“这倒是寻常了,”说着微顿又道:“那唐大东家说说他二人的秉性罢。”
唐谨闻言便道:“哦,齐四口舌直快,有时会得罪些人,不过旁人都晓得他是那么个快嘴,说话时候没得什么恶意,只是杵的叫人不舒服,”说着微顿接着说道:“李少东家是个稳妥的人,平日里总是笑脸儿迎人的,没见他跟谁急赤白脸过。”
崔稹听罢,皱了皱眉头道:“这倒怪了……”
林仵作在旁问道:“那请问大东家,他两人近来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儿?生意上的有没有不顺?”
唐谨答道:“这倒没听说,应该也不会有,两家早就是百年基业,就不说翠祥阁,庆辉茶坊齐四上头有两个哥哥顶着,再有什么不顺的生意,也用不着他解决的。”
崔稹听罢,心中暗道真是滴水不漏,便是起身说道:“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去问问那个徐顺。”
唐谨和唐勉便也起身相送,唐谨又问道:“大人,这事儿究竟是不是意外啊?若是在那画舫高头喝了酒,晕头转向的跌了下去,也是有可能的罢?”
崔稹说道:“这自然是了,就是拿不准他俩究竟是被人所谋害,还是失足意外,才得这般仔细排查,若真是失足也就罢了,可若是被他人所谋害,这事儿可就不简单了。”
唐谨听来应道:“大人心细,小人鼠目了。”
崔稹摆了摆手道:“哪里的话,如今我也是焦头烂额,往后还有要劳烦唐大东家的地方,还望大东家莫要厌烦。”
唐谨应道:“大人客气,若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小人一定鼎力相助。”
崔稹听来笑了笑,道:“那就先谢过了,”说着又把低着头的唐勉看了一眼,说道:“二东家染了风寒,要赶紧抓药吃,这春日风寒最是难杀,莫拖出大病来。”
唐勉听了抬眸一笑,应道:“小人知道的。”
崔稹闻言,顿了顿又道:“其实我哪儿有个丫鬟,会施针祛寒,若是二东家久病不愈,可以去找我。”
唐勉笑道:“多谢大人美意,若是小人看不好,定寻大人去。”
崔稹听来颔首,便是行礼告辞,同林仵作离了唐府此地。
唐谨和唐勉站在唐府门前,目送崔稹和林仵作,待人远去,唐谨撇过头来,冷冷的凝视着唐勉,说道:“我竟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勖之跟新任的知县大人就这样亲近了,见你病痛一下,就这样上心。”
唐勉笑了笑道:“知县大人也是看在哥哥您的面儿上,才肯给我这面子,毕竟大人说了,以后还有要劳烦哥哥的地方呢。”
唐谨听来哼了一声,说道:“你惯会舌灿莲花,”说着又道:“只是你莫要抱错了腿子,坏了我的大事,到时候可别怪我不救你!”
唐勉听了一笑,说道:“我不知哥哥说这些话是何意思,勖之只想安生做酒楼生意,别的一概不求,哥哥就放心罢,你和那位大人的那些事,弟弟我不敢插手。”
唐谨听来眯了眼眸,静了片刻,冷冷说道:“你明白就好,好好儿养着你那孱弱的病体,别给我找事儿!等我日后飞黄腾达了,你也能跟着沾些光,”说罢,弹了弹衣袖,施施然回了唐府。
崔稹和林仵作这边儿,出了燕回坊,林仵作问道:“大人咱们现在往哪儿去?”
崔稹答道:“回衙门去,那个徐顺找个了去随便问问就是了,估计跟他没什么关系。”
林仵作应道:“是。”
崔稹叹道:“过两日把齐四和李少东家的尸首还回去罢,尸也验完了,没什么好再搁着的了。”
林仵作听来不解:“大人要结案?”
崔稹颔首应道:“若不结案这案子就没法儿往下查了,这里头绝对有唐谨的事儿,咱们得先叫他们松懈下来,才好顺藤摸瓜。”
林仵作听罢了然,又问道:“那大人是从何处见得,此中唐谨脱不了关系的呢?”
崔稹答道:“就凭安平村,这画舫命案和安平村看似没得关联,可你细想一想,这里头千丝万缕可都勾带着安平村呢,”说着又道:“安平村里究竟在做什么,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等我那手下回来了,此事也能分明一些。”
林仵作听来应道:“大人劳神了,”说着问道:“只是大人想知道安平村的事儿,怎么不去问晋城知县余大人呢?余大人也是京城指派来的,大人和他应该熟稔罢。”
崔稹听了一笑,轻声道:“说熟也不算熟,不过见面认得出罢了,但是去问他?我看就不必了,所谋不同,我懒得去找他。”
林仵作闻言不解,欲要追问,可转念想起崔稹的出身,忽觉这话说的很有深意,便把这疑窦压下了,只道:“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崔稹道:“你说。”
林仵作便道:“大人身边真有会施针祛寒的丫鬟?”
崔稹哈哈一笑,道:“我胡乱诌的。”
林仵作听来笑问道:“那却是为何这般说?”
崔稹应道:“不过是给唐勉一个来见我的由头罢了,他跟他哥不是一路人,从他的口中能多知道一些。”
林仵作闻言了然:“原来大人是要把他兄弟俩拆开分别而待,实在高明。”
崔稹听来轻笑,他倒没想这么多,其实方才那话也只有上半句是他心中所想,至于唐勉愿意吐露多少,已是不太重要了,不过崔稹觉得没必要与林仵作道出从前两人那些私情,林仵作这般说了,崔稹也就笑笑就坡下了,不再多言。
等二人回到了衙门,便直奔东院儿去了,待入院中,顺儿迎上道:“大人,温辛哥哥已经回来了,正跟林捕快房中说话呢。”
崔稹听来应了,和着林仵作进了屋,待进屋一瞧,温辛已然给林安扮上了。
温辛上前邀功:“爷,您瞧,奴才给林捕快收拾的如何?”
崔稹笑道:“你倒通透,我还没吩咐你,你就给人换了衣裳打扮起来了。”
温辛笑着说道:“奴才一听林捕快所言,就悟到爷心里的计划了。”
崔稹颔首道:“不错,”说着把林安上下看了,却见林安脚上还蹬着那双捕快靴子,便道:“这鞋怎么没换?”
林安苦笑道:“能穿上大人的衣服已是有幸了,只是大人的鞋小人实在蹬不进去,只怕要给大人的锦靴撑坏了。”
闻言,林仵作在旁抿嘴笑了,说道:“罢了,一会儿我上街去给你买两双好靴子去。”
林安听来笑道:“多谢舅舅。”
崔稹说道:“我见着是差不多了,林先生觉得还有哪里不周?”
林仵作应道:“属下也觉得成了,妥妥儿一个大爷,我这就去给买靴子去。”
崔稹笑应了,倒是顺儿盯着林安瞧了瞧,说道:“大人您看,林捕快手上还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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