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热场
这么一说，便是把众人提醒了，温辛忙翻出了崔稹一把不常用的折扇，塞到了林安手中，顺儿看了笑道：“这才是齐头整脸了。”
崔稹点头道：“看来品鉴男人这活儿，还是女子眼光最独到。”
闻言，顺儿笑了笑，便挑了帘子回院儿里给李婆婆帮忙去了。
崔稹便又道：“好了，林安你坐那儿喝口茶给我看看。”
林安应了，在椅子上坐下，端了茶盏，喝了一口，随即抬头看着崔稹，静候点评。
崔稹笑道：“看来这细致之处，还是得给你讲讲，”说着往椅子前站了，又道：“坐前撩袍，坐下放袍，讲究个行云流水，再看这端茶，那手中拿着扇子，搁在一旁方端盏，端盏起来拿盖儿拨两下，随后再饮，”说着把茶喝了一口，将茶盏搁下了，问道：“可看明白了？”
林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崔稹便道：“好，你再做一遍给我看。”
林安应下，便将这套动作又做了一遍。崔稹看过觉得已然大有长进，便道：“行，多练两遍，叫温辛儿给你看着，我一会儿再进来瞧。”
林安应是，崔稹便挑了帘子出了房中，站在院中对着顺儿招了招手。
顺儿跑了过来，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崔稹说道：“给你派个活儿做，跟着温辛儿一起去办事，你可敢不敢？”
顺儿听来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是不知是去做什么？”
崔稹说道：“没什么大事，你只管跟着温辛儿就是了，把林安当成主子，好生侍奉。”
顺儿听了应道：“是，奴婢晓得了。”
崔稹挥手叫她去了，说到时再唤她，便是回屋指点林安去了。林仵作很快买了靴子回来了，给林安穿上，算是齐活儿了。
等将林安事事处处都指点罢了，已然是晌午了，崔稹就留了林安和林仵作在东院儿里一齐吃了午饭，待到午后，一顶马车，由温辛领着顺姐儿，直接把林安带到那置办好的宅子去了，诸事算是安排妥当了。
崔稹和林仵作就回了衙门，事做寻常，又安排了人往庆辉茶坊的问问话，这一下午算是过了。
傍晚时分前儿，又下起蒙蒙细雨来，江边画舫漂在烟波里，放眼望去，画卷一般。
若是平时，必有些好咂文的大爷上画舫去对雨愁花，可今儿苏十三娘看着这雨丝儿，却是头疼不已。
本来她家画舫出了事儿，生意就已然冷清了，这晚傍晌儿前还下起雨来，谁还上她这儿来，只能眼瞅着别个舫上人来人往，语笑嫣然。
不过却在此时，迎门儿的小姑娘来报：“妈妈，有人要请桂杨儿姐姐过府，您看如何？”
苏十三娘听了便道：“成啊，过哪个府去？”
话说这请姑娘过府也有规矩，得自报家门说清楚，毕竟能请的过府的姑娘，那都是有名头有花牌儿的，万一随便就送上了马车轿子，被人拐跑了上哪儿追人去。
小姑娘答道：“聚宁坊里头的人家，说是刚到咱这地儿的，来做生意的。”
苏十三娘听罢眉头皱了皱，道：“这倒是户生人了……”
小姑娘应道：“可不，所以女儿赶紧来请示妈妈，给个定论，要不您就辛苦辛苦，也跑一趟？”
苏十三娘听来点头道：“对对，我跟着去一趟就是了，”说着问道：“那来请桂杨儿的人呢？”
小姑娘答道：“舫下候着呢，是个仆人。”
苏十三娘便道：“那你就去跟他回话，说姑娘马上收拾好就来，那他抬轿了没？”
小姑娘说道：“来的是马车。”
苏十三娘听来应道：“哦，这更好了，我这就去叫桂杨儿收拾，你去给人回话儿。”
小姑娘应下去了，苏十三娘连忙去叫桂杨儿打扮拾掇，好容易来了单生意，可不能不上心。
画舫下头这边儿，方才给苏十三娘传话儿的小姑娘，正和那来请桂杨儿过府的仆人闲说笑。
这仆人不是旁人，正是温辛假扮的，只是温辛脸上黏着那假胡子，总觉得不自然，不敢多开口，生怕动作多了，把胡子动掉了，是以对于那小姑娘也有些带搭不理的。
那小姑娘陪着笑，心里想着，不知那家爷们儿是做什么生意的，仆人都摆这老大的谱儿。
桂杨儿收拾妥当了，苏十三娘扶着人从画舫上出来了，将人送上了马车，苏十三娘对着温辛笑道：“这位兄弟，你家初到画锦城，这姑娘过府的规矩你不会不晓得，我也是求个妥当，想跟着去认个门儿，您看如何？”
温辛听来略一思索，应道：“成，妈妈跟着便是。”
苏十三娘听了千恩万谢，一道上了马车，温辛便驾起马车往聚宁坊去了。
温辛置办的那间宅子在聚宁坊怜花小巷里头，这会儿温辛去接人还没过来，林安和崔稹坐在堂中，林安还是有些坐立不安。
崔稹抬手为他斟茶，笑道：“别紧张，一个女子而已，还怕应付不来吗？”
林安接了茶盏，饮下一口道：“真怕应付不来。”
崔稹哈哈一笑，拍了拍林安的肩头，安慰道：“没事儿，等人来了，我就在屏风后头听着，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马上就叫温辛儿提醒你。”
林安听来颔首应了。
未过多时，顺儿从前门来报，说是人到了，请林安准备着。
如此，林安便几个深吸调了调息，崔稹也起身往屏风后头匿了身，静候桂杨儿。
前门外头，苏十三娘跟着一道来了，见这确是有门有户，便是放了心，交代桂杨儿好好伺候官人，遂就离开，桂杨儿这就跟着温辛和顺儿进了宅邸。
行在廊上，桂杨儿见四下里就只有眼前这俩仆从，便是开口向顺儿问道：“这位妹妹，怎么这满府上下，伺候的人就只瞧见你们两个呀？”
顺儿听来心中一顿，不料桂杨儿会突然发问，这点儿也实属众人思虑不周，不过好在顺儿是个机灵人，便忙笑答道：“我家爷来这儿做生意，也得先堪堪地儿不是，如今就只是过来瞧瞧，等确定下来了才多带人过来呢。”
桂杨儿闻言了然，应道：“原来是这般，那敢问一会儿见了官人我要如何称呼？”
温辛笑道：“姑娘称呼我家主子二爷便是了。”
桂杨儿颔首应了。
房中林安已然端起大爷的派头，自斟自饮闲闲吃茶，崔稹透过屏风的细缝看着，觉得不错，学得挺像。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温辛先走了进来，说道：“二爷，桂杨儿姑娘到了。”
林安听来应道：“哦，叫她进来罢。”
温辛应了，把桂杨儿请进了房中，桂杨儿对着林安行个礼，笑了笑。
林安见了，伸手指一指旁边儿的椅子，说道：“桂杨儿姑娘坐罢。”
桂杨儿应是，林安便又对顺儿道：“上菜来，”顺儿闻言转身去上菜，林安就对桂杨儿笑道：“桂杨儿姑娘，咱们边吃边聊。”
桂杨儿笑应：“是，二爷客气。”
林安听来摆了摆手，笑道：“是姑娘客气，”说着又道：“听闻姑娘对书画乐律俱是精通？”
桂杨儿含笑应道：“精通不敢当，只是略知皮毛罢了。”
林安笑道：“姑娘谦虚，我这儿其实想请教请教姑娘，我前儿得了一副山水图，想在图上题诗两句，可却推敲不得，不若请姑娘过目一番，送我两句文采如何？”
桂杨儿听来笑道：“奴家愿意为二爷分忧，只是若是不得二爷心意，还请二爷饶恕则个。”
林安说道：“姑娘说笑，我也不是那等小气的人，”说着拍了拍手，道：“把山水图拿上来。”
温辛恭候在外，早准备好了山水图，听得林安的巴掌声，就捧了画卷进来，在两人面前将画卷徐徐展开。
这幅画儿是崔稹的手笔，为了演这出儿戏，下午给画的。
崔稹的画艺是跟着京中宫廷画师学得，是以带着京城那边儿的大气画风，不像画锦城这边儿，画出来的不论是山水还是楼阁花枝，一水儿的秀丽婉约。
桂杨儿打眼一瞧，便道：“呦，二爷这画儿，倒不像是本地画师所做呀。”
林安笑道：“姑娘好眼力，确实不是此地画师所做，乃是鄙人的一位家籍贯京的友人所赠予的。”
桂杨儿听了，转眸看了看林安，笑问：“那二爷也是京城来的罢？”
林安闻言一笑，不置是否，微弄玄虚。
桂杨儿只当自个儿猜对了，便不再多问，只去瞧那画儿。那画儿上苍山点翠，碧水静沉，平雁追云，远近无半点儿烟火气息，通篇展露浩然天地的味道。
桂杨儿看了片刻，微蹙了眉心儿道：“哎呀，二爷这画儿该找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给提句儿啊，奴家那两下子，哪里配得。”
林安笑道：“怎么配不得，我就是觉得这画儿太过霸气了，要点儿温和的词句儿来调和调和。”
桂杨儿听来轻笑，说道：“奴家还是头一回听这样儿的说法，这画儿合该要配个同样大气的诗句儿才是，奴家就会吟诵一些个月暖斗酒卮这般的句子，若是要奴家为这画儿题词，实在是要破了这画儿的意境了。”
林安听罢一笑：“好罢，那便不勉强了，看来姑娘真是个爱才的人。”
桂杨儿应道：“不敢当。”
林安挥了挥手，温辛退下了，顺儿端着菜走了进来，笑道：“姑娘莫要见怪，我们二爷身边儿没带多的人，这菜奴才只能从厨房一一盘一盘端来了。”
桂杨儿笑应道：“怎会。”
林安坐在一旁，端茶听着，说道：“说起这个，我倒想去买几个仆从了，这偌大的院儿里，只靠你们几个收拾哪里得成，虽说这生意还没落个准儿，但究竟实是太不方便了。”
桂杨儿听来顿了顿，笑道：“奴家唐突，敢问二爷是做什么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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