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运筹
这案子虽是假装结的,可崔稹这放衙的时间却是真真切切的早了,临近这傍晚前儿,是一身的清闲,回了东院儿刚好赶上李婆婆做的桃花酥出屉,趁着热就吃上了。
温辛在旁奉茶,闲闲说道:“三爷,咱今儿还上聚宁坊去吗?”
崔稹应道:“去呀。”
温辛听来不解道:“不是有鱼四儿在那儿吗,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崔稹说道:“没什么不放心的,今儿过去我也不躲着藏着了,我今儿晌午去聚宁坊,有人跟着呢,估计唐谨他们都晓得了。”
温辛听了一惊,说道:“啊?那这怎么办呀,这不是前功尽弃了?”
崔稹笑道:“怎么就前功尽弃了,好着呢,”说着拍了拍手上桃花酥的渣子,又道:“就是让他们晓得了才好呢,要不然我怎么打草惊蛇。”
温辛没听明白,皱眉道:“那打草惊蛇了还好啊。”
崔稹笑了笑,说道:“哎,若不惊一惊他们,我怎么知道谁是人谁是蛇呢,”说着端起温辛手中茶盏饮下,又道:“走罢,咱们这就上聚宁坊去。”
如此,温辛便驾起马车,和崔稹到聚宁坊去了。聚宁坊宅邸这边儿,桂杨儿还没到,崔稹见了林安,便是说道:“今儿我跟你一道,一会儿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顺着我的劲儿来。”
林安听来有些不解,问道:“大人,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崔稹笑道:“没出什么事儿,只是时机到了而已,”说着又道:“来,我教你说几句京西官话,一会儿用得上。”
林安不明缘由,不过还是乖乖顺着崔稹安排,学起了京西官话来。
没过多久,桂杨儿就到了。
桂杨儿今儿也是心有目的来的,待一进了屋,瞧见崔稹坐在这儿,顿时一愣。
说起来,桂杨儿也晓得,之前去画舫找过她的那位崔氏公子,估计就是新知县,今儿又听唐谨说了,崔稹和这位做行运生意的爷们儿有往来,她今儿就是奔着这事儿来的,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崔稹就泰然坐在这儿。
可桂杨儿也不能展现的太不意外了,便是作出满目疑问,道:“崔三爷?”
崔稹听来笑道:“桂杨儿姑娘还没把我给忘了呀。”
桂杨儿应道:“哪能啊,”说着含笑给两人见了礼,问道:“怎么崔三爷在此?”
崔稹笑着指了指林安,说道:“这是我旧友,我一直有事儿忙着,不得空儿来拜见,今儿又听说姑娘要来,这不就腆着脸蹭饭来了。”
话音落下,林安也笑道:“姑娘不会不知道,他就是你们画锦城的新知县罢?”
桂杨儿听来,故作一顿随即恍然道:“奴家是听人说,新上任的知县大人是个年轻的公子呢,只是没想到就是崔三爷,”说着又见礼道:“奴家见过知县大人。”
崔稹笑着伸手扶了,说道:“不必多礼,这会儿不在衙门里,也不用那么多规矩,姑娘快坐罢,”说着又转头对林安说道:“我说你这宅子里怎么还不买些使唤人儿,我这儿来了半天,连个伺候周全的人都没有,还得我的人帮忙儿。”
林安笑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不会在此久留的,过两天就回了,买那些个人作甚,还得带着,多麻烦。”
桂杨儿听了说道:“二爷要走?”
林安应道:“是啊,家中有事儿,得赶着回去处理,”说着笑叹道:“看来这画锦城跟我无缘啦。”
桂杨儿听来忙道:“二爷,其实今日来之前,庆辉茶坊的齐二爷去找了奴家,推杯之间齐二爷为他家行运的事情愁叹了两句,”说来一笑,又道:“奴家嘴快,就跟齐二爷提起了您,您不会怪奴家罢。”
崔稹闻言一笑,说道:“这好事儿啊,”说着问道:“庆辉茶坊怎么了,不是一直由徐顺家的船托运吗?徐顺出什么事儿了?”
桂杨儿应道:“这倒不是,奴家听说,本来齐家就跟徐老大有些矛盾,可奈何这画锦城中的生意都被徐老大包揽着,人家都说他有些霸道呢。”
崔稹听来点了点头,道:“我虽到画锦城未久,倒是也听说过一些呢,”说着转眸看了看林安,又道:“你觉得如何啊?庆辉茶坊那可是大家儿,若是就此搭上了,你家还愁不能扩大发展嘛。”
林安故作心动的模样,颔首应道:“这倒是了,”说着又把眉头皱起,低喃道:“只是……只是家里的事儿,唉!”
桂杨儿见状,心中略略生出点儿不虞来,便是倒了茶送上,说道:“二爷家中有何急事,不若说来听听,看看奴家能否帮您解忧?”
林安接了茶盏,对着桂杨儿一笑,道:“难为姑娘有这份儿心了,着实是家中琐事太繁,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还请姑娘再见了庆辉茶坊的齐二爷,替我赔个不是罢。”
话说至此,桂杨儿不好再多言,便是应了好。
崔稹坐在一旁,静静的观察着桂杨儿,窥见桂杨儿眼底露出些难以隐藏的失望来,便自垂了眼睫,颔首一笑。
待至夜深了,崔稹说要留宿于此,两人送桂杨儿出府,待出了大门,桂杨儿上车临时分,崔稹便夹杂着醉意冒出了京西官话来,林安就也用京西官话回了。
桂杨儿听在耳中,深深蹙眉,随即进了马车里,掩帘告辞。
看着马车跑远了,林安长吁了一口气,道:“可算送走了。”
崔稹转眸瞧着林安笑道:“哈哈,确实为难你了,明儿个起我给你放假,你回家去看看罢。”
林安闻言不解:“怎么难道不叫属下回衙门了吗?”
崔稹拉着林安回了府门里,转身阖上大门儿,笑道:“不是,明儿我就叫温辛儿把这宅子退了,对人说你已经回京去了,他们那边儿自然会百般猜测,到时候一打听咱们衙中谁突然回家了又突然来了,岂不就全然交代了,”说着又笑:“也算是嘉赏你的。”
话音落下,鱼四儿从院儿里出来,说道:“林捕快,您的衣裳已经给准备妥了,马车也套好了,就等着您了。”
林安听罢,受宠若惊,道:“劳烦大人给费心了,本就是任职在大人任下,为大人办一点子事情,哪要大人替属下操办的如此周全。”
崔稹笑了笑,说道:“客气什么,去罢。”
林安听来又拱手见礼,便是随着鱼四儿去了。
如此,崔稹心满意足的回了堂中,在椅子上坐下,满怀舒坦的端茶喝了一口,饵料已下,就等鱼儿上钩儿了。
此时温辛端来一碗面,说道:“三爷,您方才净顾着喝酒了,奴才特意叫顺姐儿给您煮了碗面条儿,您别弃嫌,垫巴两口就是了。”
崔稹听来笑着把那面给嗅了一口,说道:“想必不差,顺儿天天跟着李婆婆,也学到两手了罢,”说着拿筷子挑了,尝了一口,道:“不错,不错,挺好。”
话音未落,顺儿裹着个小围裙,笑着出现在了门外,说道:“大人觉得还称口就好。”
崔稹低头又扒了两口,满意的说道:“若是每日,都能这会子这般清闲,我也就如愿啦。”
闻言,温辛笑道:“三爷从前在太学的时候儿那可清闲,不也每日叹来叹去的,如今到这儿上任,倒又想清闲起来。”
崔稹听来觑了温辛一眼,道:“如今越发会编排主子了。”
温辛见状笑了笑,把嘴闭了,不再多语。
待崔稹吃罢了,顺儿端了碗去清洗,崔稹这酒足饭饱,就靠在椅子上想起事儿来,拧了眉头问向温辛道:“你说这唐勉莫不是千年王八托化的?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他竟不来找我。”
温辛听了噗嗤一笑,说道:“估计三爷您说的那什么施针祛寒的事儿,唐二东家听着觉得害怕呢。”
崔稹略一摆手:“咳,他要当真了就是真傻瓜了,唐谨听不出来个里外是自然的,他会听不出来?我那意思就是叫他来找我嘛,”说着又道:“我要是能有什么理由一直去寻他也就罢了,他这揣着明白装哪门子的糊涂呢。”
温辛摇了摇头,应道:“不明白,是不是唐二东家有什么难言之隐?”
崔稹嗤笑:“什么难言之隐,我估计他就是怕跟错了道儿,哎对了,我让你查的事儿,你查出什么了吗?”
温辛说道:“哦,查了,唐二东家和唐大东家是一个妈生的,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矛盾,”说着顿住,皱眉问道:“三爷,您是不是感觉错了啊?”
崔稹听来哼道:“笑话,我要是感觉错了我就不姓崔,察言观色是爷从小儿起的第一课,绝不会错,唐勉跟唐谨必然是有什么矛盾,两人面和心不合,不在一条绳儿上。”
温辛听了觉得满头疑雾,问道:“那……那会不会,不是一个爹?”
崔稹闻言神色一凛,微愣了片刻,说道:“这该不会罢,这,这……”这不出来个所以然,崔稹抬眸看向温辛,问道:“你怎会有如此想法,是不是在打听的时候,听到了什么有关的?”
温辛应道:“没有,奴才只是猜测罢了,深宅大院儿里头,什么事儿没有。”
崔稹听来皱眉嘶了一声,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对唐勉更好奇了,这六年间他都发生了什么,还有当年他为何不辞而别,我愈发想搞个明白了,”说着顿了顿,略做沉思,说道:“你明儿个就带上点儿东西,到唐府瞧他去,看他病好了没有,若是没好,就说我那会施针祛寒的丫鬟要送回家去了,叫他务必明白我的心意。”
温辛应是,又问:“若是唐二东家就不过来呢?”
崔稹闻言把脸一横,道:“我都这么给他面子了,他还不承这个情儿,那往后等事出了,就别指望我罩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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