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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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容酒则神色淡然,披上他给的披风,面容镇静如水,淡淡地走了出去,一路回到了自己房间。

    

    而后,她便解下披风,将它轻轻地放在架子上。

    

    手指触摸到那稠滑的黑色布料,一丝清浅的墨竹味窜到鼻尖,她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郑秦月这个人,不像别的皇子一般,他们用的香虽然名贵,却终究脱不了俗韵。

    

    “嗯,也不知道待会儿再还回去,他以后还会不会再穿。”容酒自言自语。

    

    接着坐在书桌前继续看账本,不一会儿,她的心愈是烦躁,泛黄的账本页被翻来翻去几遍了,她突然一怔,看着本上清秀的字,发现自己应该是拿错了账本,这是旧的。

    

    “唉。”

    

    叹一口气,她捏一捏眉心。

    

    彼时阳光正好,阳光下的叶子一片片泛着绿色的深邃的光。

    

    “算了。”掩卷半阖眼眸,她蓦然有些想念姜国的凤梨酥,经过了两年时光,它已经静静地深藏在自己心里,落上一层灰尘,却还是那么地清晰明朗,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印象中,她的母亲是一个温婉的女人,眉目如画,略染风情,最美是低头一笑,那唇角的妖冶之色,像极了夕阳西下,那被夕色染红的清水芙蓉。

    

    若不是因为进了帝王家,要不是为了好好活下去,她应该会是一个更好的女子,不受这红尘滚滚的碾压,以至于最终不得好死。

    

    容酒年龄尚小时,母亲便会在自己宫中的小厨房里,自己做了秘制的凤梨酥,吩咐宫女给皇上送去一份,即使有时候他会因为宠爱新人,一连多日不曾来过。

    

    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多少次思念母亲了。她摇摇头轻叹,命令碧玉唤来颂银,让颂银给自己安排一间厨房,准备好做凤梨酥的食材,便洗手下厨做羹。

    

    “主人,这若是传了出去,那些看好你的,不看好你的,会怎么想?”只见颂银倚在门上,一双眼睛依旧是平常那般精光乍现。

    

    “传不出去的,因为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言下之意便是,若是传了出去,便是你颂银的罪过。

    

    好一个家主,威胁人也要如此含蓄良善。颂银咬咬牙,心下觉得这家主真是奇怪,却并没有深想。

    

    “行了行了,我替您出去把守如何?”说着,便走出去自觉合上门,自认倒霉。

    

    她颂银啊,这辈子,就迁就那容酒家主了。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容酒此时倒是卸下了素日里的戒备,习惯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像极了江南的远山如黛。

    

    此时的她,像是回到了十五六岁的少女时期。

    

    素手拿起新鲜的橙黄凤梨,她静静将它处理好,像对待一个婴儿。

    

    她手法纯熟,其实她此时此刻的模样,像极了相夫教子的温婉女子。

    

    除了常规的材料,还有一些独特的,特意添加的东西。她静静做着,有条不紊,整个过程一言不发,静若处子。

    

    很快,凤梨酥出炉了。娇艳的黄,如同春日里新生花儿的颜色。丝丝的香气,是清香与麦香构造出来的滋味。

    

    忽然想起来,还要给郑秦月送过去一份,虽说听郑秦月的口气,这份酥送不送都是可有可无的,但是如今她亲手做了一份,似乎因为找不到人与自己分享这一份回忆与喜悦,想起郑秦月便失了理智,决定就送自己做的给他。

    

    十分刻意地,她把一份凤梨酥精心装盘好,好特意洒了几片玫瑰花瓣做点缀。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派人带着凤梨酥,连同郑秦月的披风一同送到了南王府。

    

    那厢,郑秦月淡淡看着青云拿来的两样物品,眸中波澜不惊。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奇怪,平日里如此聪明了然,现在却是愚钝极了。”他垂着头,小声嘀咕。

    

    “女人,什么女人?”青云仰头问道,一脸不解。

    

    “呵呵,没什么。”郑秦月哑然,随即又换上了另一副面孔,说:“怎么,还不快放下东西出去?”

    

    青云无语凝噎,乖乖照办。

    

    他正为一点点事情烦心,无意于那些东西,便任由它们放着,然而嗅觉是不会听使唤的,很快,他便闻到了那盒子里凤梨酥不一样的味道。

    

    这味道,像极了儿时的味道,只消一点点,便足以勾起他深藏于心的感情。这感情就像一潭静水,虽然看着无甚生机,却是一颗小石子也能惊起不小的波澜。

    

    “这个奇怪又惹人厌的女人。”郑秦月一面不屑地说着,一面不听使唤地走过去,打开盒子,轻轻拿起一块,放入嘴中细嚼。

    

    “嗯,怎么会这么像呢?”他很是疑惑,眼眸深处却是一丝难以消融的冰霜。

    

    他一向不习惯动情的亲密接触,哪怕只是一点点。

    

    而对于他来说,吃着这凤梨酥,已经算是和容酒亲密接触了。

    

    蓦然间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姜国人,而他吃遍了郑国的凤梨酥,也没有吃到过这般口味的。

    

    “容酒啊容酒,随着本王与你一点点的接近,你不仅没有越来越清晰,反而越来越模糊了。”他自言自语。

    

    只是吃了两块,他刻意留下几块,像是刻意要留下什么一样,十分地小心翼翼。

    

    而后他走出去,来到另一个华丽而不俗气的院子,在那里,走出来身着水袖烟绿长裙,娇艳撩人的绿腰上前迎接他,一脸明媚的笑容,更多的却是谄媚之色。

    

    忽然间,他想起已经许久不见她了,她也是十分钟情绿色,每每都要穿上烟绿色的裙,空灵动人,双眼蕴满了笑意望着他,单纯干净得便如那绿色。

    

    “王爷在想什么?”绿腰晃了晃手,说。

    

    “呵呵,本王在想你今日十分好看。”他说着,笑了,眼角一抹风流之色。

    

    左右,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可惜他从前未有过女人,现在面对的,也不过是一颗冰冷的棋子罢了。

    

    命运,多么苍凉可笑。

    

    彼时,风簌簌吹来,天边残阳如血,凉意沁入指尖。

    

    郑秦月牵起绿腰素白的柔夷,舌上鼻尖轻轻萦绕着的,却是容酒那凤梨酥的味道。

    

    多么像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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