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黄泥
右文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期望,期望这一切全都是巧合,毕竟世上的巧合本就不少。他要找杨花亲自对证,如果潭仙儿真的是他妹妹,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明知道这件事适合装作不知道,适合不再过问,可是右文无法停下来,他的心不同意自己稀里糊涂地活着,他和潭仙儿的关系必须明确。
周六,他一大早上就在潭仙儿家附近徘徊,他看见潭正觉一大早就开车送潭仙儿去补习班,正是因为这该死的补习班,他才连放假都见不到潭仙儿,他为此恨透了潭正觉。
杨花终于出门,右文一见她出来,立马就冲出去,跑到她面前。
杨花先是吓了一跳,仔细看清突然出现的人后,她确信没有危险,这才放下戒备。
右文的心跳得很快,他太紧张,也太害怕了,他眼前的人,很可能是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他的妈妈,他怎么能不紧张,不害怕。
杨花见他冒冒失失的,问他:“这位同学,你是流晨中学的学生吧,看你这样子,你来找我的吗?”
右文捏紧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深呼吸,良久,他终于开口问:“阿姨,我来就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右文贵的人,有没有去过右家村。”
杨花一听,吓得手里的袋子掉落在地上,她害怕听见右文贵这个名字。右文大概确定了,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反问:“你是谁,谁让你来的,是右文贵让你来吗,你是他什么人。”
这两人聊天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右文说:“右文贵是我爸!”
杨花向后退了两步,她在回避面前的这个人,她说:“你…你多大了?”
“我十六。”
杨花默念:“十六…十六,难道你是…”
“是什么,是你儿子吗?”
杨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觉得麻烦自己找上门来了。
“不,我从来没有过什么儿子,你认错人了。”
杨花说完就要走,她捡起掉落的手提袋,逃一般地快步向前。
她身后有个悲伤的声音传来:“妈,你真的狠心到连儿子都不认吗?”这一声妈叫出来,右文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掉,这一声,喊出了他这么多年的委屈和缺失,这一声,是他内心的那个空洞发出的哀嚎。
杨花怒了,回头说道:“哪来的野孩子,乱叫什么,要是让人听见了,人家会诋毁我的,你赶快给我走,不走我报警了。”
右文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然而他的心已经痛到了极点,他的母亲再一次抛弃了他。
杨花扬长而去,留下右文一个人站在原地哭泣,他真傻呀,明明就是被别人随意扔在地上的破布,居然还渴望扔他的人能把他捡起来。
没有人知道右文是怎么回去的,总之,杨花回来时没看见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还有个儿子这事绝对不能让潭正觉知道,否则他会把自己赶出家门的。
右文是她人生中的一个错误,她本来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不但没死,还找上门来。
当年,潭正觉的妈妈嫌弃杨花的出身,不肯让她和还是大学生的潭正觉在一起,潭正觉迫于母亲的压力和她分了手,可她已经是他的人了,潭正觉不要她了,谁还会要她呢。那个年代不像现在,男人一听说你不是处女,就会离得远远的。
后来她遇到了来城里打工的右文贵,这人老老实实的,明明对自己有心思却不敢表露,杨花觉得他还算可靠,就主动接近他,最后如愿和他走到一起。
右文贵不嫌弃她,依然把她当千金小姐似的对待,不久,他们就回老家结了婚。
怀上孩子没多久,杨花就感受到了贫穷的不幸,她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纵然右文贵什么都听她的,对她也很好,可是好顶什么用呢,有钱才顶用。
怀右文八个月的时候,潭正觉通过多方打听找到了杨花的所在。右文伯娘家安了一台电话,收取一定费用供村里人打电话,潭正觉常常打那个电话,说找杨花。
右文伯娘和杨花关系还不错,知道她有了二心,但没有直接捅出来,只在一旁提醒她说:“多为肚子里的娃娃想想,还是安心地和文贵过吧。”
杨花扯谎说那是自己娘家的哥哥,但右文伯娘从来没信过。
潭正觉承诺娶她,承诺一辈子对她好,承诺房子写她的名字,什么都承诺,杨花本来就爱他,加上他条件那么好,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她开始暗地里打主意,这个孩子肯定是不能要了,不然以后找上门来就麻烦了,而且孩子的事她还没告诉潭正觉。
生下右文那晚,右文贵在城里打工没回来,家里人都睡熟了,杨花准备了一桶黄泥浆,孩子一生下来,她就把他扔了进去。家里人要是问起,她就说生的是死婴,过两天她一走,任别人怎么说都行。
杨花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装婴儿的桶不见了,她以为是婆婆发现就提出去扔了,也就没管。
谁曾想右文伯娘白天就觉得杨花像是要生了,就特意过来看一眼,一来就亲眼看见她把刚生的孩子扔进黄泥桶里。
伯娘把孩子捞出来时他已经没气了,她流着泪帮孩子洗身体,拍了几下,孩子居然奇迹般地回过一口气来,啼哭了几声。
两天后,杨花无故消失,衣物也都不见了,村里人以为她是被右文贵带回了城里,等右文贵从城里回来才知道自己媳妇没了,儿子嗷嗷待哺。
这么多年来,伯娘一直没说出真相,村里的传言很多,右文从小就知道自己这条命是伯娘从黄泥桶里捡来的。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