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长干行》 六
等他们都到了马老家的时候,马老专门请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厨师搞了一桌菜,还上了五粮液,他们一坐下,马老和段姨忙着招呼他们,他也爸爸妈妈地叫着,马老段姨高兴得合不拢嘴,马老半开半玩笑当真地对贾总说,什么时候你也改口叫我们爸爸妈妈啊!贾总掩饰道:我们还年轻,事业为重,只是马老和段姨费心了。
酒过三巡,他和贾总一直不明白是什么好事让马老两口子把他们叫了过来。可又不好多问,在桌上频频向马老段姨敬酒,贾总是喝得酒的,脸上渐渐有了酡红,乍一看还真像春天里盛开的桃花。平时,他还不曾仔细端详过贾总,现在,他才真正感觉到她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上下凹凸有致,举止彬彬有礼,五官更是非常的精致,要不是女强人的光芒笼罩,贾总绝对是一等一的美女。而且,他感觉,贾总对自己总有那么一点点的意思,这意思说不清,道不明,朦朦胧胧,像笼着一层洁白洁白的纱。干爸干妈对自己这样好,让他又想起马润芝,想起她把自己推下车的那一刻。她的骨灰安放在离院子不远处的一座陵园,立了碑。他忽然有了一种想去看看的冲动,可是,这想法却又和现在喜庆的气氛又是那么的不和谐,他不想勾起干爸干妈伤心的过往,就和他们说,他想出去走走,透透气。马老段姨有些嗔怪,又不好说他什么,只能应允。
安放马润芝骨灰的陵园,显得很静谧,又是在晚上,不时传来乌鸦“呱呱”的叫声,除了守陵的工作人员,几乎没有什么其它人。他离家的时候带了个小酒杯,还有半瓶酒,到了马润芝的墓碑前,他打开酒瓶,一阵酒香扑鼻,乃致整个陵园都氤氲透骨。他跪在润芝的碑前,磕了三个头。这是爸妈在小时候教他的,对自己有大恩的人必须磕头。头磕得“咚咚”直响,他却不知道疼。他希望润芝能够感觉,能够看见他的心意。他喝了杯酒,又在碑前洒了一杯,直到半瓶酒见底。碑上有马润芝的玉照,他微笑着有些怜爱地望着她,她也似乎在祝福他找到一个好的感情归宿。
他又想起了家乡的那个她,一个他极想忘却的人,他常常在梦中见到她,她现在还好吗?每年自己寄回去的钱,他们够不够用?她是不是结婚了,有了孩子?可这对于他似乎又是一段伤心的过往,他意识里总想排斥它,忘记它,可偏偏它像水中的瓢,按下去又浮上来,按下去又浮上来,以至于让他痛苦不堪。也许,极力地忘记就是一种逃避。他醉在马润芝的墓碑前,也许,只有马润芝才能够理解他。
贾总来找他了,贾总有些薄醉,也见到了墓碑上微笑着的马润芝,她明白他的心事。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嗨!马老叫我们回去呢,你知道他要告诉我们的是什么好消息吗?我俩都升迁了,我的工作你来接替,我要调到另外一个部门,副厅级。我们真该好好庆贺一下!贾总发现他的眼眶里明显有些闪闪发亮的东西,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一时也噤声起来。
最近,他发现自己打贾总的电话,她不是说挺忙,就是无人接听。很明显,贾总不想和他说话,这和昔日有些粘人的贾总判若两人。倒是他升任处级以后,工作挺忙,也就没有细想其中的原因。直到有一天,他在马路上看到贾总正和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有说有笑地走着时候,他才有了惊讶的感觉。那个中年人派头很足,打的是金利莱超炫的领带,身上满是名牌,戴着一只金光闪闪好几十万的劳力士,拿着鳄鱼皮包,手上提满了大包小包,很显然是给贾总买的。他们走到不远处的停车场,上了一辆劳斯莱斯,在车内两人缠绵了好久,他似乎被人打了当头一棒,难道过去是自己自作多情,贾总虽然不曾明说,但好象她的一些举止很明显是对自己有意思啊!难道她怂恿自己和她一起接触马老只是为了升迁?不会吧!
回到家,他就躺在了床上,他几乎有一种崩溃的感觉,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他给贾总曾经的一位闺蜜打去了电话,很委婉地问了她和那位中年男子的关系,闺蜜似乎有些很惊讶,你还不知道,那人是一个央企的CEO,他们快结婚了,良辰吉日都选好了,怎么贾总忘了通知你?闺蜜最后说了句:看到她,我帮你批评她,说完还“咯咯”地笑了两声。他终于什么都明白了,一下子他心如止水。
生活还得继续,他已几近不惑,干爸干妈对他还是很好,为不辜负他们的期望,他工作更加拼命。从早上8:00到晚上12:00,他一直呆在办公室,除了中午饭后午休半小时,他几乎不曾停过,他想借此麻醉自己,靠工作来忘掉一切,上级又给配了一个很能干的女秘书小红,从名牌大学毕业,专业对口,文才口才俱佳,而且留着飒爽短发,樱桃小嘴,瓜子脸,柳叶眉,化淡妆的样子赛过了好多明星。
他开会和客户洽谈,小红都鞍前马后地跟着,准备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宴席上喝起酒来,小红都帮他挡枪,别人敬一杯她就喝一杯,直到对方满意为止。和洽谈的客户一有了明显的分歧,小红就帮着打圆场,在不损害本单位利益的前提下,做到皆大欢喜。小红还没有男朋友,别人一打趣,她就指指他,扮一个鬼脸,吐一下红红的舌头,说:我要象我们领导一样的,以单位为家,把自己的美好时光献给党,献给祖国!说得他都跟着笑了,用食指朝小红戳了戳:你这个调皮鬼,尽油嘴滑舌!脸上满是欣喜与爱怜。这样,他和小红自是形影不离。
他曾经问过小红,问她是不是有恋父情节,小红笑而不答,低头思索一会儿,蹦出三个字,你说呢?这常让他春心荡漾。二十来岁的姑娘,高学历,高素质,高颜值,自己是有些目眩神迷。不过,他还不是那种把持不住的人,把她当作同事的同时,他更多的是把小红当做自己的妹妹。他事业上干得风生水起,一路从副处干到了副厅,帮他做介绍的人挺多,他却没有一个有感觉,也许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极力想忘记记忆深处的家乡的她,可是却又欲罢不能。还有马润芝,贾总,rose,难道她们都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
单位里,小红跟他是跟得最紧的,那次出差,他们去了广州,到了宾馆,两人都安顿了下来,小红的房间挨着他的房间,他很累,洗完澡,看了一会儿电视,就要睡了。突然,他想起明天和客户谈判,有一个重要的细节没有准备好,一打小红手机,却因信号不好无法接通。再三犹豫,他在房间里走了十多个来回,最后决定还是去找小红。他整理了一下发型,在头发上打了摩丝,衣领间洒了香水,西装领带一应俱全,他任何时候都要在小红面前保持形象。
来到小红房间外面,他刚想敲门,却发现门竟然是虚掩的,可他还是敲了敲,从洗手间传来小红的声音,谁呀?我!他应了一声。他刚进去,小红裹着浴巾出来了,见到他没有丝毫的尴尬。小红的胴体真美!……他和小红做了顺理成章的事。
第二天早晨,他丢下一万元钱在小红床上,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后一个人去了家乡,他要去看看久别的亲人。走的时候,他心里想,小红都可以做自己的女儿了,良心告诉他,他只有选择远离,否则就是害了她!
到家的时候,他发现他父母和她父母都拄着根拐棍在家门口。见到他,老人们老泪纵横,她呢?她在哪?为什么不在家服伺老人?太不应该了!他一步冲进了屋里,他要揍她,至少要大声呵斥,可一走进堂屋,竟是她的黑白照片,镶在黑布扎成的相框里。有一个保姆模样的人在打扫卫生,告诉他,她离世有好多年了,长辈们出事那年,她卖了自己的一个肾,还了债,除夕那晚,那位接受她肾的老板设宴款待他和他们的父母,她苦苦支撑,临终前把余钱交给父母,才让他们撑到现在。
他病了,高烧41度,满嘴说着胡话,躺在床上他似乎在做梦,他好象见到了他和她的启蒙老师石老师,石老师告诉他们念李白的《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鸣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忆妾深闺里,烟尘不曾识。嫁与长干人,沙头候风色。五月南风兴,思君下巴陵。八月西风起,想君发扬子。去来悲如何,见少离别多。湘潭几日到,妾梦越风波。昨夜狂风度,吹折江头树。淼淼暗无边,行人在何处。好乘浮云骢,佳期兰渚东。鸳鸯绿蒲上,翡翠锦屏中。自怜十五馀,颜色桃花红。那作高人妇,愁水复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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